转念一想,他突然又彻底的悟了:花无百日艳,她纵使芳华绝代,也不可能抗衡的过时间的摧残,所以要想永葆青春,就只能靠着那一张张鲜嫩无比的人皮来维持,原来那水粉婆之所以行凶无数,就是为了成全这位夫人的野心。
正在心里叹息,又听那年轻女子冷笑一声,“檀香油,花蕊夫人,原来当年,你就是用这个香料迷晕了奝然和尚,然后将他诛杀于此,”她眼珠子一转,重新盯在水粉婆身上,“你帮这妖妇除掉了奝然和尚,她就帮你四处寻那美人皮,来掩饰你垂垂老矣的姿容,可是,你们做可这么多恶事,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花蕊夫人,你心里未尝没有察觉,那皇帝老儿根本不在意你是年轻还是苍老,他当年费尽心力得到你,不过是为了证明先帝能做到的,他也一样能做到,包括他的女人。”
花蕊夫人的双手慢慢的从脸蛋上滑下去,她杏眼圆睁,吐字铿锵有力,“她也这样说,你也这样说,你们一个两个的,不过是嫉妒我的美貌罢了,这些鬼话,我是半点也不会信的,半点也不会信的。”
见她这般执迷不悟,那年轻女子陡然色变,“我管你信不信,不过从今以后,你休想再用别人的东西为自己做嫁衣裳。”
话落,她疾步走到还立在地上的锡杖旁边,一把将它拿起,使劲浑身力气朝跪在殿中的水粉婆砸去。
何胥只感到一阵“呼呼”的风声从脸前划过,紧接着,他听到了花蕊夫人的尖叫声,她朝倒在地上的水粉婆跑过去,刚倚到她身旁,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飞奔到内室的柜子旁边,从里面拿出了一柄卷梳。
“给你,”她把卷梳塞到水粉婆已经失了力气的手心里,握住她的手指,帮她将那柄卷梳攥紧,“这是你夫君给你的信物,我我还给你了”
见到自己苦苦寻了多年的凶犯伏法,何胥本应欣喜万分的,可是,看到花蕊夫人悲痛欲绝的样子,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泛起了一股酸楚,他记得前几日皇上出宫之前,自己偶从文德殿前巡视经过,听到有大臣在请示皇上的意思,说花蕊夫人久居深宫,却没有封号,又因为侍奉过蜀后主和先帝,所以名份上也不清不楚的,难免会引起大臣和子民的闲言碎语。而皇上当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她是活的久了些,但我也不能下令将她处死,以后,让内务府不要再往翠微殿里添置东西,让她速速耗死在里面也就罢了。
“也就罢了。”
这四个字多么的稀松平常,可是何胥听在心里却觉得五味杂陈,她于皇上而言到底是什么?她企盼的,恰恰是他厌弃的,她以为自己会重得宠幸,而他却想要她的命。
“何大人,还发什么愣呢?证据确凿,你现在可以将人带到大理寺复命了。”
年轻女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缓缓传进何胥的耳中。
他被这声音惊得回过神,脚步沉重的朝花蕊夫人走过去,手刚要触上她的臂膀,她却猛地回头,目光如镜,直直的看向身后那名年轻女子,“我认得你,你进来时,我便猜出你是谁了?”
那女子脸色淡然如常,“那又怎样?难道现在你还想我念旧情不成?”
花蕊夫人笑了,声音里满是千帆历尽后的沧桑,“你不想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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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死因
话音刚落,水粉婆已经踏地而起,两掌伸开,如鹰钩利爪,朝那女子扑去,宽大的白袍在身后“哗啦啦”直响,如一面迎风而立的旗。
可还未接近那女子的身边,她突然从半空猛地坠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身子颤了几颤,努力的朝上抬了几下,终是没能再爬起来。
殿内传来“咚咚”的响声,如宏亮佛钟,威震八方,整座殿宇似是都跟着轻轻的颤动了起来。
原来那女子紧紧攥住锡杖,一下一下的在地板上砸动着,铁镮在半空中飞扬,发出清脆的“桄榔桄榔”声,金光四溢,从五轮塔中散射出来,汇聚成一道胳膊那么粗的光束,罩在水粉婆的头顶。
“奝然和尚当日为了追踪你而来到皇宫,我想,他定是中了你俩的计谋,惨死于这深宫之中,连锡杖都被你们两人得了去。”
水粉婆狠狠昂起头,皱纹纵横的脸从灰白的发丝中倔强的探出来,“那老秃驴,为了要我性命,不惜从日本赶来这里,他又怎会想到,这大宋皇宫,竟成了他自己的墓冢,多管闲事,他活该落得这么个下场。”
女子柳眉微蹙,“可是单凭你们两人,又怎会是奝然和尚的对手?”
正想着,却发现刚才还站在前面的花蕊夫人不见了,心里道了声不好,她将锡杖立在地上,赶紧朝内室跑去。一直站在门口的何胥看到这般情景,也忙从外面跑进来,可是刚走进屋子,鼻间就传来一阵奇特的香气,他心里一惊,忙扯下袖子缠住口鼻,可是这香味还是被吸进去了一些,他只觉得头顶一阵眩晕,赶紧用手扶住门框,才将将站稳。
眼前一片昏花,他在这片模糊不清中,看到那女子从室内拎出了一个女人来,手腕一挑,将她扔在他面前的地上。
何胥眯着眼睛朝前看,他虽然仍意识不清,但是还能勉力分辨出趴在前面的那个女人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妇,可是他搞不明白,这翠微殿里,从来都只有花蕊夫人一人,怎么又凭白多出个妇人出来。
见何胥盯着自己,那老妇连忙用手捂住脸,嘶哑的声线中透着绝望,“不要看,你不要看,快回过头,我命令你回过头去。”
这把声音何胥认得,可是,在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后,他却更加讶异了:怎么会?她怎么会在几日间苍老了这么多,那个艳绝后宫,侍奉了三朝帝王的女子,那个蜀地第一美人,如清晨的花蕊般娇嫩的女子,怎会变成这这般模样?
转念一想,他突然又彻底的悟了:花无百日艳,她纵使芳华绝代,也不可能抗衡的过时间的摧残,所以要想永葆青春,就只能靠着那一张张鲜嫩无比的人皮来维持,原来那水粉婆之所以行凶无数,就是为了成全这位夫人的野心。
正在心里叹息,又听那年轻女子冷笑一声,“檀香油,花蕊夫人,原来当年,你就是用这个香料迷晕了奝然和尚,然后将他诛杀于此,”她眼珠子一转,重新盯在水粉婆身上,“你帮这妖妇除掉了奝然和尚,她就帮你四处寻那美人皮,来掩饰你垂垂老矣的姿容,可是,你们做可这么多恶事,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花蕊夫人,你心里未尝没有察觉,那皇帝老儿根本不在意你是年轻还是苍老,他当年费尽心力得到你,不过是为了证明先帝能做到的,他也一样能做到,包括他的女人。”
花蕊夫人的双手慢慢的从脸蛋上滑下去,她杏眼圆睁,吐字铿锵有力,“她也这样说,你也这样说,你们一个两个的,不过是嫉妒我的美貌罢了,这些鬼话,我是半点也不会信的,半点也不会信的。”
见她这般执迷不悟,那年轻女子陡然色变,“我管你信不信,不过从今以后,你休想再用别人的东西为自己做嫁衣裳。”
话落,她疾步走到还立在地上的锡杖旁边,一把将它拿起,使劲浑身力气朝跪在殿中的水粉婆砸去。
何胥只感到一阵“呼呼”的风声从脸前划过,紧接着,他听到了花蕊夫人的尖叫声,她朝倒在地上的水粉婆跑过去,刚倚到她身旁,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起身飞奔到内室的柜子旁边,从里面拿出了一柄卷梳。
“给你,”她把卷梳塞到水粉婆已经失了力气的手心里,握住她的手指,帮她将那柄卷梳攥紧,“这是你夫君给你的信物,我我还给你了”
见到自己苦苦寻了多年的凶犯伏法,何胥本应欣喜万分的,可是,看到花蕊夫人悲痛欲绝的样子,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泛起了一股酸楚,他记得前几日皇上出宫之前,自己偶从文德殿前巡视经过,听到有大臣在请示皇上的意思,说花蕊夫人久居深宫,却没有封号,又因为侍奉过蜀后主和先帝,所以名份上也不清不楚的,难免会引起大臣和子民的闲言碎语。而皇上当时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她是活的久了些,但我也不能下令将她处死,以后,让内务府不要再往翠微殿里添置东西,让她速速耗死在里面也就罢了。
“也就罢了。”
这四个字多么的稀松平常,可是何胥听在心里却觉得五味杂陈,她于皇上而言到底是什么?她企盼的,恰恰是他厌弃的,她以为自己会重得宠幸,而他却想要她的命。
“何大人,还发什么愣呢?证据确凿,你现在可以将人带到大理寺复命了。”
年轻女子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缓缓传进何胥的耳中。
他被这声音惊得回过神,脚步沉重的朝花蕊夫人走过去,手刚要触上她的臂膀,她却猛地回头,目光如镜,直直的看向身后那名年轻女子,“我认得你,你进来时,我便猜出你是谁了?”
那女子脸色淡然如常,“那又怎样?难道现在你还想我念旧情不成?”
花蕊夫人笑了,声音里满是千帆历尽后的沧桑,“你不想知道先帝是怎么死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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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要挟
何胥大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
先帝?怎么突然又扯到先帝头上?而且这两个女人似乎很久之前就已经认识彼此了?可她们年龄差的这么多,又一个在宫中一个在宫外。
然而还没容他将这些疑点想明白,身后却突然闪过一道疾风,随后,本来还瘫在地上的花蕊夫人不见了,他回头,看到那个年轻女子也没了踪影,只在院墙处掠过一道白影。
何胥追出去,石山上没有人,跑到下面,御道前后更是没有人,他于是踉踉跄跄的朝宫门外跑,迷香的毒还未解,不长的一条小路他竟跑上了一盏茶的功夫,直到遇见刘叙樘带着一队禁军走过来,他才扑了上去,气喘如牛,“快,花蕊夫人出宫了,被人被人掳走了。”
万寿山西面有一个山坳,这里四面都是高山,左右皆是悬崖峭壁,抬头只见高山峻岭,无路可登。偶有飞鸟掠过,也不稍作停留,生怕被底下的荒凉染湿了翅膀,阻碍到自己的锦绣前程。
花蕊夫人就站在这么一个一般人根本无法抵达的地方,环顾着四周。
这里寸草不生,到处都是山崖上滚落下来的碎石,没有一丝生机。风的叫声时断时续,在山中一遍一遍回响,像是离人的呼唤。
负她前来的那名女子站在月光最盛的那一块空地上,双手托着锡杖,虔诚的望向悬崖下面的一片阴影。
花蕊夫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前去,她知道,那女子在等待着一个人,而这个人,也恰恰是她要等的人。
果然,未过多久,阴影中缓缓移出一个身影,晏娘身着浅绛色长裙,绀绾双蟠髻,慢慢的走向前来。她的裙摆被夜风吹的飒飒作响,纤柔中带着一丝俊美。
她径直走到那女子跟前,抓起锡杖在手里掂了几下,“果然是好东西,一杖下去,就让那妖妇粉身碎骨,要知道,她毕竟有几百年的道行,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话毕,她抓住女子的手轻轻一拉,看似没使多大力气,可是那女子竟轻得像一阵风,被她这么一拽,立马腾空而起,纸片似的身体在空中转了几圈,化成四四方方的一块手帕,被她收入袖口中。
一切处理妥当,她才转脸望向花蕊夫人,声音如清泉穿石,“若我没猜错,你是故意说的那番话,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出来。”
花蕊夫人死死盯着她娟秀的面容,“可是你心甘情愿上这个当,不是吗?你一听到先帝的死因,便乱了神智,什么都顾及不了,除了来见我,已没有第二个选择。”
晏娘晲她一眼,突然伸出一只手,卡在她脖子上,“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只凭我操纵的一个假人,你就能猜到是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花蕊夫人被她掐的喘不过气,眼泪都出来了,小脸憋得通红,见状,晏娘稍稍放松了一点力道,但是手仍然圈在她的脖颈上,“快说,不然,我便毁了你的容貌,再将你丢到大庆殿去,让那皇帝老儿好好看看你的模样。”
花蕊夫人哂笑一声,“你问我为什么会认出你?当年在宫里,他宁愿到观象台与你讨论天文历法,都不到我的殿里来,我一开始还怀疑来着,以为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你竟是一个女子。自那以后,我便时常到你那里去,仔细观察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想搞明白他为何宁愿要你都不要我,所以,你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种说话的语气,我都了然于心。我对你的了解,比世上任何人都要更甚,所以你说,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哪怕你换了样貌,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也能一眼认出你来。”
晏娘斜了她一眼,突然松开手,照着那张小脸狠狠的扇了一个巴掌,这一掌清爽脆利,花蕊夫人的脸上,立刻多了五根红色的指印。
“这巴掌是因你污了先帝的名节而赏给你的,先帝于我亦兄亦友,我们两个之间亦从来也没有半点私情,倒是你,只因为先帝不被你吸引,便背叛了他,转而投入他人的怀抱,他虽不在乎,甚至对你们两个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我却不能不管,因为他对于我,有重于泰山的恩情,我决不允许别人做出半分羞辱他的事情。我看你可怜,今天本想放你一马,可你却死不悔改,将自身犯下的错事全部推倒别人头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越来越冷淡,却也越来越冷的渗人,“花蕊夫人,这世上有成千上万种死法,于你而言,哪一种才是最残忍的?”
花蕊夫人面白如纸,“你想要做什么?你想对我做什么?”
晏娘冷眼瞅她,突然嫣然一笑,笑的很美,说出的话却令人心寒,“夫人来自于蜀中,据我所知,那里的黎民百姓视夫人若神明,觉得夫人乃仙女下凡,美艳无双。你说,若是我把你带回蜀中去,在那里最繁华的街道上逛上几圈,告诉他们这个姿色衰败的女人就是花蕊夫人,他们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