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沧海一鼠
时间:2018-12-24 09:21:54

    将将走出两步,手却被后面的人拉住了,程裕默心里一紧,挣脱了几下,硬是没将手掌从方靖的掌心里挣出来。她急得满脸通红,回过头小声说道,“方公子,你快放手,嫂子刚走,你怎么能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身子却向后猛地被人一扯,整个人都投到了方靖怀中,被他抱得死死的。
    这程裕默虽对方靖情根暗种,但毕竟是大家里的小姐,从小受儒家礼教熏陶,绝不敢做出超越礼仪伦常的事情,现在方靖竟然当着她哥哥的面,将她抱在怀中,程裕默当然是又惊又怕,惊怕之余,竞对这个男人生出一股厌恶来,心中累积的好感也登时消掉了大半。
    她强烈的反抗着,将两手护到胸前,嘴上疾呼道,“方公子,你放开我,我虽敬重你,却也不能任你轻薄,你在不放手,我就要叫人了。”
    方靖听她如此说,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嘴里更是喃喃道,“程姑娘,我看得出来,你也对我有意,既然如此,又何必这样拘谨,你早晚是我方靖的人,我便对你摸摸抱抱,又能如何?”
    程裕默听他言辞如此粗鲁,心中的厌恶之情越来越重,只认定自己看错了人,竟将这样一个登徒子误当做可以托付终身的正人君子。于是,她便用尽全身力气将方靖推开,怒目圆睁,手指向门外,“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定向官府告发你,说你强辱民女。”
    方靖冷笑了一声,大拇指从嘴唇上面抹过,架着两个肩膀走到门口,心中仍是不忿,于是又狠狠地扭过头,冲程裕默说道,“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也不怕告诉你,你爹已经决定将你许配与我,到时候,咱们再一笔账一笔账的算个明白。”
    说完,他又冷冷的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狠狠的将门摔上了。
    听到他走远,程裕默才“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又怕扰了程启山的休息,赶紧用两手紧紧捂住嘴巴,小声“呜呜”的抽泣着。她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嫂子被堂兄杀害了,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方公子又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当着大哥的面欲对她行不轨之事。
    她觉得这几日发生的事情都不是真的,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一切还是原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想到这里,程裕默用力闭上了眼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她如今的心绪混乱一片,又岂是说镇定便能镇定的?
    更何况,外面还传来了敲门声,虽然很轻,在她听起来,却像一只鼓槌在砸着自己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将她的太阳穴砸得生疼。
    “谁?”程裕默急声问道。
    “小姑姑,是我。”迅儿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稚嫩里还带着一点犹豫,“小姑姑,我可以进来吗?有人托我带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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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相认
    程裕默跟在迅儿身后走着,见他经过阁楼时没有上去,反而冲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她忍不住问道,“迅儿,你不是说父亲有话对我说,可现在你要带我去哪里?”
    迅儿头也不回,嘴里嘟囔道,“伯祖父不在阁楼,在我房里。”
    “在你房里?”程裕默心生疑虑,因为程国光自从病了以来,就很少离开自己的屋子,更别说到别人房中去了。不过,她见迅儿说得如此坚定,便将这些疑问抛到脑后,随他继续向前走。她坚信小孩子不会骗人,即便自己的堂兄做出了那般凶残的事情,可是迅儿,这个她一见便心生喜欢的孩子,他说出的话她是信的,而且坚信不疑。
    可是在迈进迅儿的房间的时候,这个信任被打破了,因为这房中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程裕默四下看了几遍,稍稍一怔,“迅儿,你在同小姑姑开玩笑对不对?还是你有什么话不方便讲,所以要在这里对我说?”
    迅儿将身后的门紧紧关上,转过身时,两道眉毛微微皱起,面露难色。他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小姑姑,真的是伯祖父要见你,只不过,你见了他恐怕会认不出来了。”
    程裕默听得一头雾水,“认不出?他是我父亲,我怎会认不出他来?”
    “那个待在阁楼的人不是伯祖父,伯祖父他老人家在这里。”迅儿朝桌上轻轻一指,又使劲的吞了口口水。
    程裕默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目光落到桌面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绿豆上面,她眨巴眨巴眼睛,又将头转过来,“迅儿,你说我父亲在哪?”
    迅儿叹了口气,走过去将豆子抓在手心,伸到程裕默面前,“这才是伯祖父,真正的伯祖父,阁楼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而是沼泽中的鬼,它夺走了伯祖父的身体,还”
    “迅儿,”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裕默打断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样是对父亲的不敬,若是再说下去,小姑姑要揍你板子了。”
    迅儿长长叹了口气,“好吧,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说着,他牵住程裕默的手走到桌边,铺好一张白纸后,将豆子在砚台里蘸了蘸,又将它放在纸上,随即看着程裕默,“小姑姑,你看好了,看它要告诉你什么。”
    程裕默觉得迅儿被堂兄的事情搞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心中很是心疼,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试温,又扳过他的脑袋盯住那双大眼睛全神贯注的打量,所以,在那颗豆子突然开始自己滚动的时候,程裕默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巴微微翕开。
    她指着豆子,“迅儿你你看到了没有它会动,它会动。”
    迅儿拉着程裕默的手将她扶起来,“它是在写字,它有一些话要对小姑姑你讲。”
    程裕默被吓得六神无主,眼睛却死死的盯住宣纸,只因为那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后,她心中方才还坚硬的堡垒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渣都不剩。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迅儿代她念出那一行小字,旋即歪头说道,“这是张子澄的诗,是一首寄怀诗,埋怨伊人无情,鱼沉雁杳,却仍为归来。小姑姑,这诗对你有什么寓意吗?”
    程裕默垂下头,两行清泪从面颊上滚落,“这是母亲离世时写下的两句诗,她让我将它交给离家的父亲,而我,也因为这两句诗,整整两年时间都没有同父亲说过一句话。”
    迅儿恍然道,“我明白了,这首诗对伯祖父和你有特殊的意义,这件事只有你们两人知道,所以它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才将这首诗写下来。”
    程裕默抬起头,盯着那颗浑身沾满了墨迹的豆子,声线颤抖的问道,“迅儿,它真的是父亲吗?”
    迅儿拉住程裕默的手,“小姑姑,就算它不是,难道你就没有觉察出伯祖父的异样吗?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和以前完全不同。而且程家的怪事一件接着一件,件件都离奇诡异,小姑姑,若不是伯祖父作证,你真的相信我爹爹是杀死婶娘的凶手吗?”
    程裕默一怔,口中默然道,“不光是父亲,还有一个人,也变得和以往不一样了。”
    “是谁啊?”迅儿怯怯的问道。
    “方靖,他现在举止粗鲁,还一脸的阴沉,对了,”程裕默突然捂住嘴巴,“他还说父亲已将我许配给他,怎么会呢?他们前些时候明明闹得极为不快,父亲又怎会同意这门亲事?”说到这里,她似是忽然想明白了一切,两腿一软跪在地上,“父亲,是女儿不孝,竟然让您受了这么多苦”说完,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汩汩落下,将胸前的衣服都浸湿了一大片。
    迅儿上前拉住她的手,“小姑姑,你别着急,若是我们摧毁了他们的阴谋,我想,伯祖父应该还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程裕默惊讶的抬头,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吗?”
    “嗯,晏娘她颇通阴阳道法,有她的帮忙,魂归本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迅儿充满信心的说。
    “可是那位姑娘现在还在昏迷,又怎能帮得了别人?”程裕默还是愁苦不已。
    迅儿于是问道,“小姑姑,伯祖父到底是怎么出事的?我们只有搞清楚那些东西是怎么占据了他们的身体的,才有可能将它们驱逐出去。”
    程裕默想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几月前的那天傍晚,父亲一人到田间去了,你是知道的,你伯祖父是个最闲不住的人,虽然家里根本无需他出去劳作,他还是在桦树林旁边自己开垦了一小块田,种些蔬菜瓜果,只为自娱自乐。可是当天,太阳下山了他都没有回来,大哥便带着几个家仆出去找他,没想找了半夜,却在桦树林中发现了父亲。不过他人没事,腰却摔伤了,不能走动,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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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重生
    “所以,那时伯祖父便被人夺走了身体,是不是?”迅儿望向掌心的豆子,只见它微微垂下双目,冲自己点了点头,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想。
    “可是伯祖父为何会变成了一颗豆子呢?”迅儿还是不解。
    “哥哥他们找到父亲的时候,他身旁还搁着半袋绿豆,应该是父亲下午在田里摘的,我想,会不会是父亲的魂魄被从躯壳中驱逐出去后,附到了其中一颗豆子上,所以才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程裕默一字一句的分析道。
    迅儿恍然大悟,“是了,想必就是如此,幸亏我那天在灶房外面发现了这颗人面豆,否则伯祖父他”他想说伯祖父岂不是成了我们的盘中餐了,又觉得此话实在是对长辈大大的不敬,所以硬生生将这半截话吞回了肚子。
    “人面豆?”程裕默喃喃说出这三个字,“迅儿,你是说这豆子上面有一张人脸?”
    迅儿点头,语气中充满了悔恨,“我以前只觉得它面熟,今天经它提醒,我才发现原来这张脸竟是伯祖父的,都怪我自己太迟钝,否则,后面的这些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程裕默毕恭毕敬的将豆子捧在手心里,前后左右仔细的瞧了瞧,疑道,“为何你能看出来,我却什么都看不到?”
    迅儿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小姑姑,当务之急是两件事情,一是救出我爹爹,以免他惨遭毒手。二是要将事情的真相告诉那几个衙役,才能阻止它们继续作恶。”
    ***
    雨更大了,林中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雾,宛如飘渺的素纱。方靖带头走在最前面,手搭成凉棚朝前一看,然后冲身后跟着的程国光和几个衙役说道,“就在那里了,我刚才就是在那片泥沼中发现了程大嫂的尸身。”
    听他这么说,其中两个衙役忙加快脚步朝泥潭走去,小武却留在后面,同程国光对视一眼,慢悠悠的跟着走向前面。
    “咦?这里怎么有个大坑,还有这么多牛皮口袋呢?”
    一个预料之中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方靖慢慢跟上,一言不发的站到两个衙役身后,胳膊猛地朝前一推,将两人推入坑中,自己也沿着坑壁利落的滑到下面。
    “你做什么?”两个衙役吃了一惊,转身望向方靖。待看到坑外那两人诡秘的笑容时,心里登时多了一层极为不好的预感。
    可是方靖没有给他们机会,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噌噌”两下,便将离自己最近的两只牛皮口袋割开了,“两位大人,你们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衙役们眯着眼睛望向那两堆黑乎乎臭烘烘的东西,可是还未来得及做出判断,便看到两团黑烟从牛皮口袋中扑将出来,直冲着他们的下腰处钻过去,又倏地一下子消失了。
    腰间一阵酸麻,这股极不舒适的感觉顺着脊柱蹿遍全身,竟连脑袋都跟着麻木了。
    “你们你们设计”
    到了这个时候,两人才终于明白被人算计,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们只觉天灵盖处“嗡”的一声,随即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踢出了自己的身体,飘在半空,越升越高,茫然不知去处。
    方靖看了看躺倒在地上的两人,侧身绕过他们,点了点后面的牛皮袋子,心中盘算了一下,皱眉说道,“还剩下二十八个人,缺了一个,是不是还有人被埋在沼泽里?
    站在坑外的程国光冲他说道,“不急,现在麻烦已经基本解决了,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找,一定会把最后一只口袋找到的,咱们等了几百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不过现在沼泽地很快就会蔓延到这里来,我们还是要尽快将它们转移到别处。”
    说话间,两个衙役悠悠睁开眼睛,醒转了过来,看到面前的方靖,先是一愣,忙转身朝后面退去,手忙脚乱间,竟然接连撞翻了好几只牛皮口袋,嘴里亦“啊啊”的干叫着,“别杀我,别杀我啊,我不会出去了,绝不会将病染给别人的。”
    方靖上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人,大声喝道,“是我,我是天瑞,你现在不用再逃了,也不用躲着官家了,我们都好了,都正常了,如今这村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再也不用怕了。”
    那衙役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愣了一愣,忽然一把将方靖死死拽住,口中絮絮道,“天瑞前阵子在外面说话的人就是你对不对,你说,我们自由了,身子也完全好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将两手伸到眼前,仔仔细细的一点一点的看过去,脸上已经不仅仅是惊喜,还带着一抹疯劲儿。
    是啊,有时快乐来得太过突然,人也是承受不住的,若是不加以阻止,很可能就此疯掉。方靖了解这一点,于是他连忙抓住那衙役的胳膊,嘴里安慰道,“这是真的,我们出来了,而且都有了新的身体,不过你别激动,以后我们享乐的日子还多着,我会把他们欠我们的,一点一点的要回来,一丝不剩的,全部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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