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沧海一鼠
时间:2018-12-24 09:21:54

    “可是有另一双眼睛早就盯上了他,那个人知道我们见过他,所以看到他急匆匆的去找你,便知他已经知晓了杀死寄瑶的凶手,于是便找了个机会除掉了王之瑜,将他的尸体抛到湖里。”程牧游接着她的话分析道。
    “大人,那么杀掉寄瑶和王之瑜的凶手便是同一个人,而那个人就在荆府。”
    程牧游猛然回过头,他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人呢,为什么要将这些女人都淹死在泉湖里呢?”
    “因为欲望。”晏娘在一旁冷冷的说道。
    “欲望?”
    “这些女人的额头上都烙着一条黑蛇,大人可曾想过这代表什么?”
    程牧游低下头,眼睛望向身边的一具女尸,她的一只手从白布里面露了出来,五个指头肚上隐约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针眼,“黑蛇,欲望,”程牧游重复了一句,然后猛地抬起了头,“她们被他囚禁了?”
    “在上古时期,黑蛇是繁殖和男性的象征,蛇图腾更成为了早期的人们对生殖的一种原始崇拜,”晏娘用没有感情的声音慢慢叙述着,“如果大人脱掉这些女子的衣服,就会发现在她们的胸前和会阴部位有更多的针孔,因为她们并不是被单纯的奴役,而是成为了某个人的**。”
    程牧游沉默了半晌,他的眼睛一遍遍的扫过地上那些被泡得鼓鼓胀胀的尸身,她们曾是某人的妻子,某人的姊妹,甚至是某人的母亲,可是如今,却在受尽了凌辱之后,被拴上石头丢入冷冷的湖水中,若不是今早离奇的从湖底浮起,她们的身体就会融入淤泥,化成血水,永远不得再见天日。
    想到这里,他的脑子突然嗡的一声,惜惜,惜惜呢,她会不会也如这些女人一样,被囚禁了起来……程牧游不敢再往下想了,因为如果再想下去他怕自己无法保持清醒,那样以来,恐怕就再也找不到她的下落了。
    “大人现在多想无益,不如还是早一点赶往荆府吧,这样救下蒋姑娘的胜算还多一些。”晏娘仿佛看透了程牧游的心思,她冷静的语气非但没让他动气,到使得让他心里舒坦了许多。
    “备马。”他朝外吆喝了一声,然后扭头望向身后,“晏姑娘可否愿意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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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虱子
    玉泉镇的街道上异常冷清,完全没有节前本该有的热闹气氛,只有那座“窑”孤零零的立在街角,冷冷的瞅着程牧游率领着一支长长的队伍朝着荆府飞驰而去。
    荆家大宅就在眼前了,可奇怪的是,它外面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大门也没有锁,大大剌剌的朝外敞着,将里面混乱的景象展现的一览无余。
    程牧游朝史今看了一眼,史今心领神会的跳下马,走进门内抓住一个端着盆子朝前跑的的小丫头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些人都乱成了一锅粥?”
    那丫头见官府的人到了,顿时支支吾吾起来,“小姐,小姐她悬梁自尽了,现在人还没救回来……”
    听到这句话,程牧游惊得从马背上跳下,他三两步走到前面,“你是说荆小姐自尽了?”
    小丫头面若死灰,“小姐一向早起的,但是今天她房里的秋月姑娘发现房门一直紧闭,便进去查看,谁知道却发现小姐她已经吊在一根白绫上,好在时间不是太久,人还没有完全断气,但是到现在都在昏迷着,也不知道今后醒不醒得来。”她抹了一把眼泪,“可是,雪上加霜的事还在后头呢。”
    “后头又发生了什么?”程牧游焦急的问道。
    “老爷正为这事焦头烂额,底下的人却发现少爷不见了,他带走了府里半数的银票,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老爷却在少爷的房间里发现了……发现了……”她说不下去了,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程牧游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他迈开大步就朝里面走去,晏娘和史家兄弟跟在他的身后,踏入了这座华丽中透着阴森的荆家大宅。
    荆尘锦的房间里聚满了人,荆老爷就在人群的中间,只不过他现在斜斜的歪在一张椅子上,早已失去了神智,白色的胡须和眉毛垂在脸上,将他衬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了许多。
    见程牧游走进屋内,为首的一个老奴“咚”的一声跪了下来,“大人,老爷……老爷他已经不省人事了,小姐又生死未卜,能不能请大人等老爷身体恢复些再来详查。”
    程牧游见他神色慌张的堵在一张屏风的前面,便知其中有鬼,他不动声色的走到屏风前,盯着那老奴皱的像核桃的一张脸,“详查?这荆府里有什么是需要我新安府来详查的?”话毕,他身子轻轻朝后一退,一下子撞在屏风上,将那张镂空雕花的屏风一下子撞倒在地。
    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一个个着急的朝着程牧游跑来,试图将那屏风扶起,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屏风倒地的那一刻,它后面那只檀木柜子就已经暴露在众人的眼前,柜门敞开着,里面装着几排奇怪的事物。
    程牧游走到了柜子旁,他拿出一只瓶子,拔掉木塞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然后又拿起了另外一只,全部闻完之后,他又不动声色的拿起了下面两层的鞭子和各式针具,一一仔细查看。他的动作很慢,但是对屋里跪着的仆役们来说却像是在用刑,他当着他们的面将荆府华丽的外衣一层层的剥掉,露出里面肮脏的一层虱子。
    终于,他把柜子里的物品全部检查完了,这才转头看着史今,“把这些鞭子和针都搬到沈氏祠堂,我要拿它们和尸体上的伤口一一比对,还有,派一队人马沿路追赶,务必要将荆尘锦给我抓回来。”
    “是。”史今吼了一声,将旁边那个老奴吓了个哆嗦,“但是大人,这些瓶子要如何处理?”
    “火灵库、五石散、丹阳参……”程牧游脸上挂着一丝冷得吓人的笑,依次念出了这几个名字,“这些都是难得的媚药,扔掉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听到他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已经渐渐醒转过来的荆云来再也忍不住了,他颤颤巍巍的扶着那老奴站了起来,嘴巴张了几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有几滴涎水顺着他的口角流出,沾湿了胸前的衣服。
    “老爷,老爷你别吓我。”见状那老奴抽抽搭搭的抱住荆云来的裤脚,扭头看着程牧游,“程大人,少爷做的这些事情老爷他一概不知啊,否则他也不会被气成了这个样子,你别看老爷平时身体硬朗,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就请您高抬贵手,先容许老奴将他带进内室休息吧。”他边说边跪着朝前挪了几步,“大人,您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我家老爷他毕竟是皇上亲封的公侯,即便儿子犯了重案,也不能累及到他身上啊。”
    程牧游看了荆云来一眼,见他眼角泛泪,嘴巴哆嗦着斜到脸的一边,大有中风之症,便也不好再纠缠下去,他扭头对史今说道:“将整个荆宅里里外外的搜查清楚了,任何一点细节都不可以放过,还有,将伺候荆尘锦的小厮丫鬟通通找过来,把他们肚子里的话都给我掏干净了,一个字都不能留下。”
    “大人,蒋姑娘她会不会已经……”史今说出了程牧游最担心的那件事情。
    “不会的,”他斩钉截铁的打断史今,“以惜惜的性格,我相信她宁死都不会让那畜生得手的。”说道这个“死”字时,程牧游的心“咯噔”了一下,压得他久久都喘不过气来。
    安置好荆府的事情已是深夜了,可是案情依然没有半点进展,荆尘锦贴身的人似乎都对他的恶行一无所知,问到最后史今发了火,砸烂了几块石头,可是那些人还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个字也讲不出来。而这厢边,荆云来还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几个大夫进到内室都是摇着头又走了出来,对他突发的病情一筹莫展。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程牧游的心像在文火上煎着一般,焦躁难安。他索性走到旁边一处无人的院落,想透透气再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可是却发现晏娘已比他先到了一步,此刻她正坐在石阶上,对着月亮轻抿着一杯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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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食尸
    “晏姑娘也是好酒之人。”程牧游朝她走了过去,同坐在那石阶之上,“只可惜案子未破,否则程某倒是能陪姑娘好好饮上几杯。”
    晏娘淡淡的笑了一下,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我只是借酒思人罢了。”
    “思人?”
    “嗯,思人。”晏娘直愣愣的看着程牧游,那双眼睛一会儿像古稀老人,一会儿又像五六岁的孩童,沧桑中透着单纯,直白中藏着含蓄。
    见程牧游被自己盯得不自在了,她才站起身来,走到一株柳树下捻起了一根枝条,拿在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大人搜查荆府可有什么发现吗?”
    程牧游吸了口气,“除了荆尘锦的柜子,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也未曾发现密室之类的地方?”
    “姑娘为何这么问?”
    “他若将这么多女子囚禁起来,是必须寻得一处及其隐蔽的地方的,否则不是早就会被人发现了吗?”晏娘回头看着他。
    “可是我的人已经将荆府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未能有所发现,我现在怀疑,荆尘锦囚禁那些女人的地方,也许不在荆府,或许他在外面寻了处隐蔽的宅子,将她们锁在里面也未可知。”
    “可是什么样的房间会没有窗子和门呢?”晏娘自言自语道。
    “没有窗子也没有门?晏姑娘莫非还发现了什么程某不曾发现的线索?”程牧游急急的走上前来,“若是有,还望姑娘知无不言,因为惜惜她怕是命悬一线,危在旦夕了。”
    “不瞒大人,昨晚我在泉湖边看到了寄瑶的魂魄……”她刚说到这里,却被一声急促的呼喊声给打断了。
    远处跑来了一个满头是汗的衙役,他神色慌张的一路沿着穿堂跑进院子,捂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喊道:“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何事将你吓成这个样子。”程牧游厉声问道。
    “尸体……尸体都……都被吃掉了……”
    程牧游被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晏娘却已抢先了一步,她飞也似的冲到外面,跳上马就朝沈家祠堂奔去。
    祠堂的外面站着三四个衙役,他们脸色惨白,浑身抖得几乎站立不稳,要扶着墙才能勉强支撑柱身体。
    程牧游从马上跨下,一个健步冲到祠堂门口,当看到眼前的场景时,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这些平日里孔武有力的糙汉子会被吓成这个样子:院子里的尸体全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红色的油脂,由于那些尸体已在水中泡了多日,所以体内的血液早已凝固,与脂肪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像豆腐似的冻状物。这层油脂上面,偶尔散落着几片指甲,几粒牙齿,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阴森的白光。
    晏娘就站在那片深红之中,目光凛凛,脸色清冷的吓人。
    “怎么回事?”程牧游觉得自己也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他嗓音嘶哑的询问身边的一个衙役。
    “回禀大……大人,”那衙役战战兢兢的说道,“我们奉命把守沈氏祠堂,到了半夜,兄弟几个实在扛不住睡了过去,可是没过多久,就听到了祠堂里面发出了咔呲咔呲的声音,我们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一个……”他说不下去了,冷汗一层干了又浮上来一层,浸湿了背后的衣料。
    “看到了什么?”程牧游皱着眉催促道。
    “看到了……一个孩子……”
    “孩子?”
    “可是那东西说是孩子却又不像孩子,因为它的头比成人还大,又扁又宽的,它背对着我们蹲在地上,手里抓着一具尸体大口的啃食着。我们被这等怪异的场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可就在这时,那东西好像听到了背后的动静,缓缓的将头转了过来。”那衙役说到这里已经抖得厉害,他攥紧了衣角,眼角泛红的盯着程牧游,“它的嘴巴很大,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朵,满嘴都是血泡子肉沫子,眼睛比兔子的眼睛还红,像铜铃一样又大又凸。它看到我们后,一下子将嘴巴嗞开了,发出了威胁似的咆哮声。那张大嘴里,密密麻麻的都是牙,每一颗都向上竖着,就像……就像葵花的花盘……”
    听他说完后,程牧游迟迟没有作出回应,那衙役见他面色阴沉的吓人,便也不敢再多做停留,悄悄的退出了院子守在一旁。
    天上的云走了又来,将月亮覆盖在棉絮一般的云层中。程牧游站在原地,目及之处皆是血红,他只觉得自己从未这般挫败过,蒋惜惜之事毫无头绪,而面对这么一个如饿鬼一般的怪物,他更是一筹莫展。他甚至不愿意相信这个颓丧的男人就是自己,从小到大,他都是程家的骄傲,饱读诗书,精通医术的同时武艺也没有荒废,十七岁就随军出征,并生擒了辽军的一员大将。可是现在,他却像一只掉进了陷阱的豹子,纵使有十八般武艺也难以施展,只能眼睁睁的等着、磨着,一直到力气被消耗殆尽。
    一个窈窕的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程牧游猛然抬起头,“晏姑娘,你要去哪里?”
    “邱兴山。”她的声音像玉珠滚过,毫不拖泥带水。
    “它在那里?”
    “没错,”她的声音颇为不屑,“不过我看大人到更想在这里自怨自艾,那晏娘就不便打扰,先告辞了。”她一边说着一只脚便已经踏出了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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