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被他大胆的行径弄的愣住了,一时间竟没回过神儿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直到看见他伸出了舌头,轻轻的舔着她青葱似的指尖,她才猛然间回过味儿来,抽出手一巴掌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臭猪、无赖”的指着那男人大骂了一番,骂着骂着,她委屈的情难自已,竟掉下泪来。她年方及笄,备受爹娘宠爱,从未受过如此羞辱,一时间不禁悲从中来,眼泪越聚越多,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林外的人也被这哭声惊扰了,几个人连声高问着出了什么事,朝这边赶了过来,可那男人不退反进,像张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他又一次蹭到翠羽身旁,紧挨着她站着,“姑娘哭都哭得这么美,让我好生心疼,不然,你随了我,我不会再让你哭的。”
翠羽从未见过如此偏执的男人,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扭曲的脸,心里一片冰凉,他是听不懂人话吗?为什么在被拒绝被打了之后,还是执拗的觉得自己会倾心于他,会和他情投意合呢?很快,这冰凉化成了深深的恐惧,恐惧里还含着一点恶心,她几乎想一口啐在男人脸上,又怕激怒他让他的行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翠羽,翠羽,是你吗?你在林子里吗?”
君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她的救兵终于到了,翠羽于是忍住抽泣,“君生姐姐,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快来救我”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男人终于将眼睛从翠羽身上挪开了,他无精打采的朝林子外面瞅了一眼,又将脸贴近翠羽的耳朵,“小黄鹂,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只给急匆匆赶来的几人留下了一个背影。
翠羽的耳垂被他吹出的热气烫了一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她握紧拳头,紧咬下唇,才勉强维持住了站姿,没有倒下。可是,当君生她们冲过来将她抱在怀里时,她却再也忍不住了,一张俏脸哭得梨花带雨,“君生姐姐,我被人欺负了。”
君生和燕儿一左一右的搀住翠羽的胳膊往大路上走,边走还边回头,“是刚才那个男人吗?个子不大,带着小帽的那个?”
翠羽用手帕擤出长长的一道鼻子,“他摸我的手,还舔”
君生吃了一惊,登徒子她不是没见过,他们往往就是说几句俏皮话,大胆的,大不了会跟到你家门口,看看是哪家的漂亮姑娘,像这样在光天化日下敢做出这等事的,她真的是闻所未闻。
君生见翠羽被吓得花容失色,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她和燕儿她们几个一起将翠羽护送到家里,并且遵从她的意思,没有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她的父母和哥哥,只说她今天爬山时扭了脚,让她家人去请个跌打大夫回来。
安顿好一切后,君生坐到翠羽床前,拉住她的手,“答应姐姐,以后要多留几个小心,尽量不要独自出门,若是再遇到那个男人,你就一句话也不要对他说,往人多的地方跑就是。”
翠羽被她一讲,又红了眼眶,“好姐姐,我还有句话没对你们说,那登徒子不光是无理,他还执拗得吓人,我今天对他又骂又打,可是他却好像挺不明白我的意思似的,怎么说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我只要一想到那个笑,就觉得怕极了。我觉得他就是一个噩梦,怎么甩都甩不掉,越是想醒越醒不过来。”
说完,她又断断续续的滴下两道泪来,君生用手绢将翠羽的眼泪擦干净,“傻孩子,我刚才只是为了让你多加防范,所以话说得严重了些,其实你想啊,他又没有跟着你,怎么会知道你住在哪里?更何况,当时他之所以那么肆无忌惮,是因为周围没人,现在你在城里,在自己家里,借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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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牡丹
翠羽乖巧的点点头,“君生姐姐,燕儿姐姐,明天你们还来吗,我想剪几张窗花,可是剪来剪去都弄不好,你们两个手巧,可以教教我吗,对了,就是那个七星对月,我怎么剪都会少两颗星星,真是笨死了。”
燕儿噗嗤一笑,摸摸她绒绒的头发,“小孩儿就是小孩儿,这眼泪还没干透呢,心思就飘到别处了,好啦,我明儿啊,把所有的样子都带过来,一个个教你剪,好不好?对了,我还有个燕子成双,不知道小翠羽喜不喜欢?”
见君生瞪了自己一眼,翠羽又重新嘟起嘴巴,燕儿吐吐舌头,不再说下去了,她把手搭在君生的肩头,“姐姐,我们也回去吧,让这丫头早点休息,她受了惊,多睡睡总是好的,明一早我去找你,我们再一同过来。”
君生冲她点点头,二人又对翠羽叮咛了一番,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听见脚步声远了,翠羽才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子旁,轻轻拈起搁在上面的那朵粉若云霞的牡丹,今天遇到张公子时,她就带着这朵牡丹,他不记得自己,总会记得这朵花吧。她将牡丹重新别到头上,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张公子,若今天你在,肯定不会让那狂徒这般欺负我的。”
在年轻的女孩子的心里,心仪之人总是无所不能的,所以经她这么一想,那张公子的形象顿时又高大了许多,简直就像站在云端的神祇一般。
翠羽看着镜子中自己绯红的脸蛋,脑海中已经构想出她和那姓张的少年郎再次相遇的情景,心中的不安和恐惧也顿时少了大半。过了许久,她终于不好意思再盯着镜中那个脸含春色的女子,将镜子翻转了过去,自己则重新躺回床上,带着满心的期待沉沉睡去。
夜半的时候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却淅淅沥沥的没完没了,惊扰了翠羽的好梦,她睁开眼睛时嘴角还带着一抹浅笑,方才在梦里,张公子俯身捡起地上的花递了过来,他说:姑娘,这花虽美,却不及你半分,然后,他嘿嘿一笑,将花轻轻的插到她的发间。
等等,翠羽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蜡黄,他笑了是吗?为什么那笑声那么熟悉,穿进耳朵里,连着心脏都好像被针猛地扎了一下似的。
翠羽腾地从床上坐起来,不对,那声音不对,它是猥琐的、尖锐的,还带着一点吞咽口水的声音,这笑声怎么可能属于那个仪表堂堂的张公子,它分明是属于想到这里,翠羽一口气噎在喉咙中,上不去也下不来,过了好久,她才缓过神来,捂住“咚咚”直跳的胸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没事,没事,过几日你就会将那人忘了,他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君生姐姐都说他不会找过来的。”翠羽抱着膀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可是,似乎是要故意和她作对似的,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哒哒”声,这声音不是雨滴声也不是人的脚步声,倒有点像
“谁?”翠羽叫了一声,这一个字被她说的打了几个弯,恰到好处的将她心里的恐惧全部表露了出来。
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滴哩哩的雨声,现在雨声占了上风,好似将刚才那怪音一口吞下去了似的。然而翠羽却依然不能平静,她抱膝看着窗外,呼吸声都缓了下来,生怕惊扰了外面那个不知是真实的还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东西。
过了好久,外面还是保持着该有的形态,眼睛所到之处只有一团乌黑,什么都瞧不清楚。
翠羽心神稍缓,手肘撑着床面准备重新躺下,却猛然瞅到竹枕上散落着几片花瓣,她这才想起自己竟然没把花摘下就睡着了,于是赶紧将牡丹取下来,心疼的抚摸它被压得扁了一半的身子,“还好还好,你还没有完全散了架,要不然,我可到哪里后悔去。”
“小黄鹂,你这般懊恼,是因为害怕再也见不着我了吗?”
窗子“卡啦”一声,动了几下,随即,一个带着瓜皮帽的矮小的身影印在窗纸上。
“嘻嘻,你别担心,我这不是来了吗?别怕,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到了那里,你便再也不会同我分开了。”
梦中的笑声终于变成了现实,可翠羽却像置身梦境,呆呆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忘记了喊,也忘记了逃,君生的话还回荡在她脑中,可是她却不能将指令化成行动。直到那个身影来到床前,她看到了他被油灯映在墙面上的影子,高大的、分叉的、强悍的她的身子猛地一弹,几乎跳了起来。
然而,一切都在她行动之前尘埃落定了,翠羽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就被一样又硬又尖的东西高高挑起,穿过房门,越过墙头,消失在漫天雨雾间。
院子中,牡丹花的花瓣散落了一地,被几滴鲜血染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快些吃完,便回去吧,你这次也待了不少时日了,若是被发现了,对我可没什么好处。”
吧唧吧唧
“十五六岁的姑娘就是细嫩多汁,我怕是比不了的,你看那脖子,那脸蛋,一丝儿纹儿都没有,哎呦,还有那嘴唇子,殷红殷红的,看得我都想咬一口了。”
吧唧吧唧
“哎,她身上还带着几件首饰,你用不着,就给我留下吧,我看着它们到值几个钱,看来这孩子被爹娘宠的要命,不大年龄,倒是给添了不少好东西,哎,你说,他们要知道女儿的下场,会不会晕死过去,或者,干脆就随她去了,哼,我倒是想看看那两个老东西的样子,有意思,真有意思。”
吧唧吧唧
“还没吃完啊,我这身子骨经不起湿寒,每次回来都得在床上躺上一天呢,你也快着点,我这腿啊,都快撑不住了,这里没有雨,竟比下雨还要潮上一些,我的头发都有味儿了。”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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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嫌犯
程牧游仔细听完堂下几人的陈述,这才将身子转过来,手背身后轻声问道,“女儿半夜失踪,你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翠羽的父亲刘春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方手帕递给旁边站着的史飞,史飞将手帕拿给程牧游,“大人,是一朵碎了的花。”
程牧游将手帕托在手心,低头仔细的看着那朵牡丹,手指搓了搓皱成一团的花瓣,“这上面是血?”
刘春嘶哑着嗓子,“是的大人,我今早见翠羽的房门敞开着,人却不见了踪影,屋子外面就放着这朵花,虽然下了整夜的雨,但是这花瓣上还是隐约能看出些血迹,还有,屋子里也有血,从床上到门外,长长的一串”
他说不下去了,伏在地上哭了起来,翠羽的哥哥刘铭扶着自己的父亲,嘴里不停地说道,“程大人,青天大老爷,我这妹妹一定是被贼人劫去了,现在生死未卜,母亲现在也病的起不了床,还请大人为小的做主啊。”说完之后,他便在地板上将头磕得咚咚响。
程牧游看了史飞一眼,史飞会意的点头,紧走几步上去将刘铭扶了起来,又去取了把椅子,让已经虚弱不堪的刘春在上面坐着。
程牧游又将目光转到旁边跪着的两个女子身上,她俩从进来起眼泪就没断过,此刻,还在捂着嘴抽泣个不停。
“你们两个是何人,方才听刘春说他只有一儿一女,你们可知公堂并非市井,不是可以随意进来的地方。”
君生止住哭声,忙不迭的伏下身子,“大人,民女知道,只是尚有一事需要告知大人,此事或与翠羽妹妹的失踪有关。”
程牧游淡淡扫她一眼,“说。”
君生抬起头,“昨日,我和翠羽、燕儿还有几个姐妹一起出去登高赏秋,回来的时候,翠羽同我们闹了别扭,一个人走进了林子,后来,我们在林外听到了她的呼救声,便急忙赶了进去,谁知,在枫林中,我们看到了一个男人,那人远远地看到我们便逃走了,所以民女只看到了他的背影,没将他的长相看清楚。据翠羽说,那人难缠的很,对她纠缠不休,还非礼了她。”
“昨日赏秋之人甚多,翠羽姑娘虽然进入林子里,却也能随时叫人过来,那男人怎么如此大胆,青天白日下侮辱妇人。”程牧游皱眉沉思道。
“民女也是这么想的,而且,翠羽还说,那男人和别人不同,他很是古怪,似乎偏执到了极点,对她拒绝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后来呢?你们回来的路上可发现有人跟踪?”
君生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出了这种事,我们自是极为小心,一路上都在回头张望,生怕那人跟了过来,可是,一直到了刘家门口,都没有看到那无赖的身影。”
“你们遇到那男人的地点是在哪里?”
“凌云山脚下南侧的枫林里。”
刘春在众人的搀扶下走出新安府,君生见他耷拉着肩膀,没精打采的瑟缩着脖子,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不禁心下不忍,轻声安慰道,“程大人已经派人去了枫林附近,相信不久事情就会有结果的,大人他一心为民,将这件事交给他,刘叔你也应该放心了。再说了,翠羽妹妹从小就是有福之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刘春兀自点着头,“是,她没事的,她一向都很乖的,不会让我操心。”
君生刚想多安慰他两句,忽然看到一个人挎着个竹篮从新安府的门前一闪而过,那人穿着灰布衣服,头顶带着个小帽,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蹦蹦跳跳的朝前走着。
“等等。”君生话还没说完,身子就已经追了上去挡在那个人前面,她盯着他略显稚气的脸蛋,“是你,昨天在林子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
那少年被她唬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被几个人围住,其中一个年长的眼睛充血,死死的箍住了他的胳膊,“原来是你,你把我女儿弄到哪里去了,你还我女儿。”
“我我我你们是谁啊?什么女儿?什么林子?”他急的直跳脚,想扒开自己身上的那只手,可是一只还没抠下来,另外几只又压了上去,将他死死的按在原地。
“刘叔,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新安府叫人,官府的人来了,看他还怎么逃。”君生说着就走进新安府的大门,没出一会儿功夫,程牧游便带着史飞史今走了出来,蒋惜惜也跟在他们后面,朝着前面扭成一团的几个人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