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鬼事——沧海一鼠
时间:2018-12-24 09:21:54

    “大人,民女昨日看到的就是这个男人。”君生朝前一指,“昨日我虽没有看清他的面孔,但是那人的衣着姿态都和他一样,还请大人将他带回去仔细拷问。”
    程牧游走上前,看着站在刘春他们中间,衣服都被拉扯破了的那个半大男人,脱口说出两个字,“右耳?”
    右耳跪在新安府的公堂上,可怜兮兮的听着君生对自己的指控,他急的抓耳挠腮,面红耳赤,可是无论怎么问,他都只回答三个字:“我我没做。”
    程牧游见问不出什么,只得转向君生和燕儿,“你们两个可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君生垂下头,“正面没有,但是他的背影却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只凭一个背影,官府是不可能抓人的。”
    君生行了个礼,“民女知道,但是就这么放走他,万一人跑了,天高海阔的,可到哪里去寻他?”
    程牧游略一沉吟,又看向右耳,声音放缓了一些,“右耳,我暂且关你三日,三日之后,若没有任何与你相关的线索,我便放了你,你可愿意?”
    右耳一屁股坐到地上,拼命地摆着手,“不愿意不愿意,绣庄活多,我要是坐牢了,没人干活,小姐肯定会怪罪我的。”
    堂上的人都被他的“理由”搞得哭笑不得,程牧游刚准备再说些什么,一个衙役从外面跑了进来,“大人,晏姑娘来了,她说自己有右耳不在场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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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灵眼
    晏娘的身影出现在公堂上,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走上前冲程牧游施了个礼,“大人,方才听邻居说我家右耳被官府的人带走了,罪名是昨日非礼了一位姑娘,可是,昨日他分明一直待在绣庄里面,哪都没去,难道他竟有分身之术不成,可以一个身子留在我这里,一个身子去了那位姑娘那里?”
    蒋惜惜嗤的一笑,“右耳启是凡俗中人,就算有分身之术也不是不可能。”
    程牧游瞪了她一眼,蒋惜惜耸耸肩,站在旁边不再说话了,他又看向晏娘,脸上颇有为难之色,“晏姑娘,你是右耳的身边人,所以你的证词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晏娘两手摊开,“可是绣庄一向都只有我和他两个人,哪里又能有第三个人来给右耳作证呢?”
    “既然没有,我便只好先留他三日,你放心,新安府不虐囚犯,吃的睡的一应俱全,绝不会亏待了他。”
    晏娘抬起眼睛,嘴角还是含着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客气了,“程大人,新安府虽好,却不是右耳的家,这小子只能跟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能去。”
    蒋惜惜冷哼一声,径直走到她跟前,“姑娘是想影响新安府断案不成?右耳是留是走,还轮不到姑娘在这里拿主意吧。”
    晏娘凝视着蒋惜惜的眼睛,身子轻轻的绕到旁边,在她肩头拍了一拍,“我自然是拿不了新安府的主意,不过她却可以。”她指着跪在地上的君生,“这位姑娘,你且好好的看一看,昨日遇见的那个男人,真的是我这不成器的小伙计吗?”
    君生站起来,和燕儿两个人走到右耳面前,上上下下,一前一后的打量着这个跪在地上身量不足的绣坊伙计。
    右耳有晏娘撑腰,胆子似乎也大了不少,他索性直起身子,任两个女人将自己翻来覆去的打量,只不过,那张尖尖的小脸上,不知不觉泛出了第三只眼睛,那眼睛立在眉心,闪着红色的异光。
    除了晏娘,只有君生和燕儿看到了右耳的第三只眼,这是当然的,他想让谁看见,谁便能看见,所以一开始,两个女人差点就叫出“妖怪”两个字来,可是话还未说出口,她们突然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顶,随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她们只知道自己跪在公堂之上,剩下的话,却是由另外一个人帮自己说出来的。
    君生说:“程大人,这么仔细一瞧,民女才发现这小伙计和昨日见到的那个人完全不同,除了衣服和帽子相似,身量、姿态竟无半点一样的地方,民女耽误大人办正事了,还请大人见谅。
    燕儿说:“君生姐姐说的是,是我们误会这位小伙计了,给程大人添了麻烦,实在是过意不去啊。”
    程牧游心中虽然纳罕,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最重要的是,他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这件事是右耳做的,这半大小子和晏娘虽然来历不明,倒不像是会劫掠女色之人,于是他责备了君生和燕儿两句,便让晏娘带着右耳回去了。
    将刘春父子送回家后,君生和燕儿才离开了刘家,挽着手慢慢的在街上走着。
    君生一路沉默,燕儿则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两人回想起昔日和翠羽亲密无间的姐妹情谊,一时间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情难自已。
    “燕儿,”君生终于发话了,“刚才在公堂上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那小伙计的模样和我第一眼看见时似乎不同了,而且我向程大人说出那一番澄清的话时,头脑不清不楚的,好像那番话是有人抓住我的舌头替我说出来的一般。”
    燕儿瞪大眼睛,“经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想起来了,当时我整个人晕乎乎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已经跪在那里替那小伙计说起话来。”
    君生蹙着两道细眉,“这事愈发蹊跷了,燕儿,你先回家吧,我还有个地方要去。”说完,她便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朝来路的方向走去。
    “君生姐姐,你要去哪儿啊。”燕儿急的在身后唤她,可是君生脚步匆匆,在喧闹的人群中左转右转就不见了。
    右耳蹲在房檐下,手握弹弓瞄准了立在枝头上的精卫,他眯起两只眼,用眉心的那只灵眼对准目标,只听“啪”的一声,一颗桃核精准无误的砸中了精卫的身子,精卫张翅跃起,海蓝色的羽毛散了一地。
    右耳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笑得差点现出原形,精卫哪里肯放过他,它的翅膀向身后一折,如一只飞镖般俯冲下来,尖锐的小嘴唰的一下就嘬掉了右耳头顶的一撮白毛。
    两只灵兽在地上打成一团,掀起阵阵尘埃。
    晏娘斜睨他俩一眼,顺手抓起一根鸡毛掸子扔了过去,“方才你还振振有词,说什么绣庄活多,现在怎么到游手好闲起来了。”
    被这么一惊,精卫重新飞回了树枝上,右耳则顶着一头凌乱的毛发慢腾腾的走到晏娘跟前,“说吧,有什么吩咐。”
    晏娘侧身躺在摇椅上,把玩着自己纤细的手指,“你去一趟凌云山下面的枫树林吧。”
    “树林我当然是乐意去的,只是去那里做什么呢,万一再被人碰见了,我多出几张嘴也说不清楚了。”右耳嘀嘀咕咕的蹲下来。
    晏娘踹他一脚,“你若不想被人瞧见,好像谁能瞧见你似的,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心里不乐意,所以才拿精卫取乐,这不,洗脱冤屈的机会来了,你还是亲自去一趟,看看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右耳还是墨迹着不肯走,晏娘看了眼院门,嘴角轻轻一翘,已是计上心来,她冲右耳使了个眼色,悄声说道,“那位叫君生的姑娘还没对你放下疑心呢,她现在正偷偷摸摸的守在门外,反正你现在无聊得很,倒不如逗逗她,带她兜几个圈子,让她累的精疲力竭,却无功而返,你也算是解了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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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婆婆
    君生紧紧的盯着前面那个瘦小的背影,一刻也不敢将眼睛挪开,她已经随着他走了几条街,这一路上,他去了糕点铺买点心,去了针线铺买针线,去了裁缝店做衣服,最后还去澡池子泡了个澡。
    现在,他似乎终于逛够买够了,在澡堂外面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突然脚下生风一般的朝城外走去。
    君生此刻已经累的腿都麻了,但是看到右耳直奔着城门走去,半点也不敢耽误,一路小跑随着他出了新安城。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那个健步如飞,但是走一走便停上一停,拈朵花,追追蝴蝶,喂喂湖里的鱼,悠闲又快乐。后面的那个却气喘吁吁,神经绷得紧紧的,一路上还躲来躲去,生怕被人发现自己。
    可即便如此,君生还是在一条羊肠小径上把右耳跟丢了,明明刚才他的身影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可就在她弯腰提鞋的那一个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君生心里一惊,紧跑两步上前,转着身子四下张望着,可是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却都没看到那个瘦小的穿着粗布衣衫的身影。
    那右耳就像有遁地之术一般,凭空消失了。
    君生站在原地捶胸顿足了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放弃了这次“跟踪”,叹了口气朝新安城的方向走,可刚走出两步,她却冷不防踩到一块石头上,本就磨薄的鞋底在石头尖锐的棱角上“刺啦”一声破掉了,露出穿着白袜的脚底。
    君生懊恼不已,她索性脱掉鞋子,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这里的路不比城里那么平坦,是由石子铺成的,再加上昨晚下了一夜的雨,走在上面脚底又湿又滑,很是难受。她只好捡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在路边,在杂草中仔细看着,希望能找到某样可以暂时裹脚的东西,让自己将就着走回家。
    她只顾着低头寻找,却全然没有发现有个人从小径的另一端慢悠悠的朝这边走来,走到她身边时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腰上挂着的一块玉牌,玉牌成色不错,在日光的照耀下没露出一丝杂质,那人盯了它一会儿,这才发话了,“姑娘,鞋子坏了?要不要到老身家里去,让我用针线给你补上几针。”
    君生被这个苍老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这才发现自己被一道黑影挡住了,于是仰起头,看着面前的那个好心人。
    那是个老婆婆,看起来已入花甲,头发白了大半儿,凌乱的在后脑勺上盘了个发髻。一双眼睛凹陷进皮肤里,泛着晦涩不明的光,鼻子倒是很高,鼻尖又长又弯,就像老鹰的喙。
    她身后背着个大竹篓,里面装着的全是青色的布帛伞,竹篓看起来不轻,她却背的毫不费力,显然是早已习惯了。
    “姑娘,”老婆子伸手抓住了君生的手腕,君生被这只手吓了一跳,它薄薄的一层皮下面是凸起的血管,青色的,粗的像蚯蚓,一看就是没有停歇过的一双手,“走吧,我家就在前面那座山包后面,我做了一辈子伞,卖了一辈子伞,穿线缝针的手艺还是有的,你这鞋子实在是用不得了,就让老身帮你一把吧。”
    君生赶紧站起来,冲她深深的行了个礼,“谢谢婆婆,这鞋子着实破得厉害,我正发愁不知该怎么回去,幸好遇到了您,只是不知该如何称呼您老呢?”
    老婆子扶着君生朝前走,“你就叫我钟婆婆好了,对了,姑娘为何一人来到此处呢?这里偏远,总共也没住着几户人家,你一个人来,不怕遇上坏人吗?”
    “我”君生刚想把翠羽失踪的事情说出来,却突然想到官府尚未破案,自己贸贸然和盘托出,有可能会对案子有影响,于是便又将话咽了回去,“我本是同姐妹们一起出来赏秋的,怎奈山上人多,和她们走丢了,所以便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钟婆婆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小心点为妙,现在世事虽太平,比以前强上很多,但也总不免有那么几个胆子大性子猛的,你一个如花儿似的女儿,独自出门总归是不安全。。”
    君生连连点头称是,两人绕过山包,看到不远处有两座房子,其中一座房子又大又敞亮,房顶炊烟缭绕,门前绿地成畦,另外一座却又小又破,院墙和房子都被烟熏黑了,院门上爬着苔藓,显然已经建了很多年,而且很久都没有人好好打理过了。
    钟婆婆搀着君生绕过那座崭新的房屋,来到自己家门前,她打开院门,不好意思的回头冲君生笑了笑,“这房子就我一个人住,难免简陋了些,姑娘不要介怀。”
    君生忙摇头说不会,脚下却已踏进了院门,院子很小,里面只有两间屋,一间是住人的,另一间是烧火做饭的灶屋。房子后面有一洼菜地,菜倒是种了不少,看起来密密的一片。
    房门没有上锁,钟婆婆推开门,招呼君生进来,两人还没坐定,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唤门声,“婆婆,是您回来了吧,我娘今天包了饺子,让我给您拿来一碗。”
    钟婆婆愣了一下,冲门外说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吃不了什么了,还是留给你和你娘吃吧。”
    “婆婆,您别和我们客气,娘包的不少,整整两大笼呢,我们两个人哪里能吃得了,我给您送进来了啊。”门外的人说着就走了进来,他看到屋里的君生,稍稍一愣,然后腼腆的笑了一下,“呦,您家来客人了,早知道我就多拿一些过来了。”
    君生看着那个人走进房间,轮廓渐渐清晰起来,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这不就是昨日她们几个在山上遇到的那位张公子吗?翠羽就是因为他才和她们走散,后在林中遇到了那个古怪的男人。
    钟婆婆站起身,“这是我在外面偶尔遇到的一位姑娘,她的鞋子坏了,我让她到家里来,好帮她补一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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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蹄子
    张公子把碗递给钟婆婆,冲君生行了一礼,“姑娘好,我姓张名睿,就住在旁边,是钟家的邻居。”
    君生心里想着翠羽,一时没回过神来,看到他对自己行礼,才如梦方醒,也赶紧回礼,嘴中说道:“我是君生,今天幸得婆婆相助,否则可能就回不了家了。”
    钟婆婆一边将饺子倒进自己碗里放入菜罩子,一边嘟囔着,“张睿啊,你还自报上家门了,要不要老身帮你多问上一嘴,看看这位君生姑娘是否已有婚约啊。”
    被她这么一说,那张公子哪里还坐得住,他急得满头汗,“婆婆这是说哪里话,我只是只是”他连续好几个只是,却说不出只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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