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等你下课了——灼夜
时间:2018-12-24 09:26:34

  易意又说:“馨月,你是那件事的受害者,易言又何尝不是?你父亲当初把易言害成那样,易言从未把你父亲的罪责归咎于你,这些年,我们易家待你也视如己出。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围着你转的,你还觉得不够,还想重蹈你父亲的覆辙吗?”
  秦馨月低下头,哽咽出声,“可是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喜欢他!”
  “你对易言的感情,不是喜欢,只是由依赖滋生的占有欲。”
  易意无情地用言语戳破这层掩饰的玻璃纸,“真正的喜欢,不是用疾病、自杀这种理由把他绑在自己身边,而是相互温暖相互治愈。”
  她叹了口气,软下语气,“你以为易言和盛微语就真的只是认识了这几个月就开始交往吗?”
  秦馨月抬起头,盛满泪水的眼里充满疑惑。
  易意看着病房里的飘窗,似乎陷入了回忆。
  “他们十年前就认识了,在易言最孤僻的时候,是盛微语走进了他的内心。没有盛微语,他或许会永远是个陷入自责恐慌的孤僻患者,被那些不美好的记忆折磨。”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巧合,当年易言在国外接受治疗时,易意无意中撞见他反复练习一个名字的场面,从磕磕绊绊到顺顺畅畅。
  后来,易言治疗顺利结束,在国外念书,碰上易意失恋。易意那一阵完全是泡在酒里,整天醉生梦死,易言受了易院长的命令去把易意的酒瓶子全收了,却反被易意灌了一杯酒。
  易言不胜酒力,喝了一点酒就连酒杯都拿不稳,砸碎在地上。
  易意当时第一反应是笑他,“小侄子你这样不行啊,这要是哪个女人想上.你,给你灌杯酒就得手了。”
  易言没有理她,他靠在沙发靠背上,似乎是在缓酒,不知过了多久,他摸出手机,动作很慢很慢,双手却努力地保持着平稳,重复地拨打一个号码。
  尽管这个号码从来没打通过,他依旧不懈地输入这个手机号,拨出去,反反复复。
  易意以为他是醉酒犯傻了,笑了他几句就没再搭理,直到他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没有回信的电话,他垂着头,手里的手机屏幕上,多出一颗砸开的泪渍。
  他嗓音沙哑,带着从未有过的哽咽,“接电话,盛微语……”
  一贯冷漠淡然的男生整个人脆弱得像一层薄如蝉翼的水晶,一碰就碎,“我现在不结巴了……”
  易意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竟比她结束五年恋爱的人,还要落寞几分。
  再后来,易意回国接手咨询所,唐教授将盛微语引荐过来,她那时已经忘了易言当初反复念出的名字,并没有多在意。只是有次在朋友圈发了张咨询所聚餐的照片,从不在朋友圈点赞评论的易言,破天荒在那张照片下评论,问照片里的是不是都是咨询所的员工,她如实答了。
  三个月之后,易言辞职回国。
  易意发出一声叹息,“旁观者清,易言对盛微语的感情,比你我能想象的,要深刻得多。”
  病床上的女生已经停止了啜泣,低垂着的眼里,原本灵动的眸光渐渐黯然。
  病房之外,黎萱想要敲门的手悬在空中很久,最终收回身侧。
 
 
第51章 第五十一课
  不多会儿,盛微语就开车赶到易言家。
  着急担心易言,她连门铃都顾不得按,直接输入密码开锁进了他家。
  一进门,金花就在门口蹲着向她吐舌头摇尾巴。
  彼时易言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空水杯,似乎是要去倒水,见到盛微语,扶着沙发站起来。
  站起来的时候,他微微蹙眉,抿着唇,似乎有些吃力和不适。
  盛微语见他人真的没什么大事,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来,又注意到他右腿沉重的石膏和站起来时忍耐的表情,立马朝他走过去,把他按回沙发上,“行了,你都这样了,就不要乱动了。”
  易言仰头看着她,眉心舒展开来,“我没事。”边说着,他活动了两下双臂,“你看,没什么大碍。”
  盛微语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善,语气更说不上客气,“你觉得自己出了车祸能没事,还挺骄傲?”
  嘴上是这么不客气地说,却还是从他手里拿过杯子,去倒了杯水过来,放到易言面前。
  见易言只是双手交握端着那杯水,并没有要喝的意思,她抱着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怎么,怕我在水里下毒?”
  易言轻摇了摇头,“你倒的水。”
  “我不……”
  “有点舍不得喝。”
  盛微语正要说她不会下毒吐口水,却因为易言的这句话愣在原地。
  男人垂眼望着那杯水,长睫在他脸上投下两片落寞的阴影。
  须臾,他抬眸望过来,嘴角含着笑,“好久没见了,微语。”
  这笑让盛微语的心晃了晃,真是奇怪,平时那么冷淡又厉害的一个人,这会儿看上去竟然莫名有些可怜……
  可怜什么可怜?
  之前吵架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可怜。
  盛微语立马从怜悯的泥沼中拔出思绪,“不就是一杯水吗?有什么舍不舍得的,爱喝不喝。”
  反正渴死了也不关她的事。
  闻言,易言似乎迟疑了一秒,最终端起水杯,一口气将水饮尽。
  盛微语看在眼里,埋汰在心里。
  看吧看吧,男人的话就是信不得,上一秒还说什么舍不得喝,现在不还是因为口渴就把水喝个精光。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她这样想着,易言将空水杯递到了她面前,“可以再帮我倒一杯吗?”
  盛微语没好气问:“干嘛?”
  刚刚不喝,现在一杯还喝不够了?
  易言没被她不耐烦的态度影响,慢条斯理解释:“刚刚那杯水,我不喝好像会惹你不开心,但是喝完了就没了,所以想重新留一杯。”
  言外之意,说舍不得喝那杯水是认真的,但为了不让她不开心,即使舍不得,他也要把水喝完。
  总归,不是单单珍惜这杯水,而是更珍惜倒来这杯水的眼前人。
  易言幅度很小摇了摇空水杯,将因为他那句话而楞在原地的盛微语拉回现实。
  盛微语抬眼就撞上男人的目光,难得温和,更难得能从那目光中看出几分小心翼翼。
  那双好看的眸子弯了弯,“劳驾。”
  “不就是一杯水吗?有必要吗?”
  盛微语边碎碎咕哝着,边从易言手中接过杯子,转身去倒水,尽管嘴里嫌弃,嘴角却往上弯了一个弧度。
  当然,倒完水回来时,嘴角的弧度已经被她刻意强硬地抹平。
  不轻不重地将水杯搁到易言面前,盛微语问:“你真的不要去医院?撞你的那个人协商好了?”
  易言闻言一愣,见她低头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一下子明了,她果然是下意识将这场因为他开车时疲劳驾驶把车撞上树的事故,定义成他被车撞了,也难怪她来时的表情那么担忧。
  事实上,如他所言,这只是场有惊无险的小事故,他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至于这点皮外伤为什么易墨会夸张地给他右腿打上石膏,那就不得而知了。
  自然,易言是不会将这些告诉盛微语的。
  “不用去医院了,易墨也说了没什么大碍。”
  他搬出医生身份的易墨,让她安心,也不解释,就这么模棱两可地回答,一点也不心虚地让这美好的误会继续下去。
  盛微语听到不用去医院是易墨的意思,果然安心了,只是脸还绷着,“既然你没事,那我也不留了。”
  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微语。”
  易言下意识站起来去抓住她的手想拉住她,却一时大意忘了自己腿上还绑着厚重的石膏,手是抓住了,人却没站稳,重重跌回沙发上,连带着盛微语,也重心不稳地扑到了他身上。
  没有多少皮肉缓冲的手肘碰撞上易言的胸口,有如磕碰到僵硬的桌角,又硌又疼。
  易言吃痛地闷哼了一声,双眉蹙起。
  这反应落到盛微语眼里,却被她以为是压住了他受伤的右腿。
  盛微语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察看他的伤势,却又因为打了石膏,无从下手,“你没事吧?碰到你伤处了?很疼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想去检查他的伤处却又怕再弄疼他而不敢下手,正当她双手无从安分时,易言伸出手,将她的手抓住。
  “微语。”
  男人的嗓音尾调微微上扬,似乎心情很好,“我没事。”
  盛微语下意识望过去,抬眼便撞进对方含笑的眼。
  盛微语一愣,反应过来什么,登时脸色一沉,“你骗我?”
  说着就要把手抽回,却不料被对方紧紧握住。
  “你……”
  “没骗你。”
  盛微语正想没好气地让他松手时,易言说了这么一句。
  “对不起。”
  沉默的间隙,易言冷不丁开口。
  “没骗我你道什么歉?”盛微语冷淡地反问。
  易言抬头望着她,“道歉的区间,是月初到今天。”
  这是道歉的姿势吗?
  盛微语嘴角差点没绷住要埋汰,她偏过脸,故意偏移重点,“什么区间?我物理不好,不懂你说什么。”
  “区间是数学概念。”易教授实诚地纠正某人对科目的混淆,又实诚地补充,“高一知识。”
  盛微语:“……”
  在盛微语无语凝噎只想给他实诚的一拳时,易言又开口道:“一个月前,我不该瞒着你网上的事。”
  “两周前,我不该和你吵架,不该对你说,那些都没必要。”
  “今天,也不该让你担心。”
  看着易言将一件事一件事徐徐道来,有条不紊地分别道歉,明明这道歉的方式就和他的人一样死板又无趣,可他偏偏还这么认真,活像考试做题的学生,慎重又小心,盛微语不觉有些想笑,但又不想这么快就接受他的道歉,绷住嘴角,冷淡地说:“你是在道歉,还是在考试?”
  易言还真认真地想了想,严肃地开口道:“准确来说,是在做纠错集。”
  ……谁来救救这个一本正经讲冷笑话的易教授。
  盛微语简直无处腹诽,为了掩饰自己想笑的欲.望,她很用力地咳了咳,故作云淡风轻地说:“行,你继续做你的纠错集。”
  说完,她坐在一旁,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他。
  易言沉默了两秒,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不明眼色”完全不给他台阶一样,表情略有纠结。
  正这时,旁边一直乖巧的金花忽然“汪”了一声,贴着盛微语的腿团团转,好像是在帮它这靠不住的铲屎官解围。
  盛微语早前在易言家住了那几天,基本摸清了金花的小习惯,她习惯性看了下墙上挂钟,果然是到了金花吃饭的时间。
  盛微语低下头,就见金花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她怜爱地摸了摸它的狗头,“小金花是饿了吧?”
  她看向易言,刚想说她去给金花拿点狗粮,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征求他这个公寓主人的同意,对方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先开口说:“我和金花都麻烦你了。”
  “什么?”
  盛微语一时不明所以,却见男人从容地把手放在腹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眼神与方才的金花无二异。
  “……”
  盛微语眼角一抽,没应他,站起身去宠物屋给金花拿狗粮。似乎知道她起身的含义,金花也连忙起身跟在她身后,尾巴一晃一晃,心情极好的样子,完全把自家铲屎官抛在脑后。
  易言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人一狗进屋的身影,有些怨念。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堂堂大学教授,今天竟然对一条狗生出怨念。
  倔强的易大教授用他最后的倔强,把这不爽的心情称之为怨念,而不是醋意。
  盛微语回到客厅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张写满了怨念的脸,终于是没扛住,如了男人的愿,进了厨房。
  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在她转身进厨房的时候,绷紧的心里也舒了口气。
  哪怕是一丁点儿,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漠,他就还有挽救的机会。
  易言看着在冰箱面前驻足苦恼的盛微语,嘴角扬了扬。
  盛微语扫了一圈冰箱,焉了的青菜,瘪掉的西红柿,各种食材罐头连摆放的位置都和半个月前一模一样,足以见得这个家半个月没有开过火,她转身看向易言的方向,“易教授,请问你这半个月是吊着仙气喝露水活着吗?”
  易言才上扬没多久的嘴角一僵,这才想起他这阵又忙又累,也根本没心情在家里煮饭,冰箱更是开都没有开过,可以想象里面是有多狼藉。
  他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正想开口解释点什么,盛微语却已经转过了身,手脚麻利地把冰箱里已经坏掉的蔬果拿出来扔掉,又拿出她之前买的面条,和一盒侥幸不会坏的生鸡蛋,“算了,今晚就下面吃吧。”
  盛微语的厨艺属于无功无过的类型,比不上大厨但养得活自己,胜在她做什么事都不拖泥带水,不多会儿就把面煮好端上了餐桌。
  这边易言正想起身去帮她拿副碗筷什么的,盛微语却赶紧走过来扶住他,“你腿还伤着,自己别乱动。”
  边说边扫了客厅一周,也没见着轮椅肘拐之类的东西,不禁疑惑,“怎么,你去医院没有配一根拐吗?”
  易言闻言身体一僵,真折了腿的人当然需要拐,他是被易墨强行打上石膏的,别说拐了,就连易墨推他回家用的轮椅,都是从医院借的,易墨离开的时候顺道也把轮椅带回去还了。
  好在易言短暂的沉默并没有引起盛微语怀疑,盛微语只当他是忘了,或是还没来得及去买,并没有深究其中的原因,她扶着易言坐到餐桌前,正当易言想让她也坐下来一起吃的时候,却见盛微语身子一转,往玄关走,是要离开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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