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钦确实不舒服, 但你不用担心, 他在我这里很好。”
闫时轮的这句很好说的是一点都没底气,别说苍舒言不信了, 连一旁的林朔风也只能默默的看了一眼床上那只有浅浅呼吸的苍镇钦。
“阿时,我大哥究竟什么病,他是不是隐瞒了什么?”苍舒言直觉自己的哥哥和闫时轮都有事瞒着自己, 她不想这样猜测,更不想怀疑闫时轮。
“言儿,镇钦他不是普通的病症,我一时没办法给你解释。”
闫时轮很清楚,他不能让苍舒言知道,她的兄长为了她割肉放血甚至牺牲了毕生的修为,如果没能成功救下苍镇钦,闫时轮将会把这个秘密完全湮灭,他不能让苍舒言承受这种痛苦与自责。
“那我想见一见大哥,可以吗?我想确定他真的会平安无事。”苍舒言也不想这样逼闫时轮,但没亲眼见到她没办法安心,她见过闫时轮的能力,如果连他都不能治好大哥,她不敢想象苍镇钦究竟遭遇了什么。
闫时轮沉默了很久,久到苍舒言甚至以为他一定会拒绝,因为她惊觉自己说的话又在无形中伤害了闫时轮,他看不见要怎样给自己确认,给自己看到苍镇钦平安无事。
“言儿,我让硕风给你视频。”闫时轮最终还是妥协了,他能明白苍舒言的不安。
苍舒言听的出,闫时轮没生气,但越是这样她的心却越是愧疚。
挂断电话之后,苍舒言后悔了,她发现自己不应该将这种莫名的压力加注在闫时轮的身上,只是道歉的话她不知道闫时轮是不是听见,或者林朔风又是不是会转达。
之后,苍舒言加的是闫时轮的微信,虽然他们相处的那段时间她并没见过他使用,苍舒言也不知道在闫时轮的微信中她是第一个人,对于闫时轮来说,平时他很少会使用这些,手机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通讯工具。
苍舒言看到了,画面中先出现的是林朔风年轻的脸庞,随后随着角度的调整,她见到林朔风拿这手机,在房内走动,昏黄的灯光不是太明亮,但足以看到床上沉睡的人就是苍镇钦,他看起来很苍白,原本就清瘦的脸颊更是病恹恹的。
“言姑娘,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大哥的。”
林朔风看见苍舒言忍着眼泪,她掩住口的目的是怕自己的哭声会被闫时轮听见,这样的景象令林朔风不由的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闫时轮。
“阿时,我想看看你。”苍舒言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除了担心自己的大哥,她同样担心闫时轮,他还没告诉自己是不是受伤了,现在是不是好了,她要亲眼确认。
但林朔风又怎么敢不经过闫时轮同意就做出决定,他能看的出闫时轮的挣扎,也明白他为什么不能直截了当的面对苍舒言,如果他没负担那天在医院,就不会匆匆离开,至少他会见过苍舒言之后,再带苍镇钦离开。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良久,闫时轮才缓缓的说道,但依旧没同意与苍舒言视频。
“阿时……”
“不早了,你身上有伤,早点休息,镇钦我一定会尽力。”
闫时轮压抑着心中的苦涩,他很明白这一次的挑战不仅是他一个人,对于林朔风,苍镇钦来说都是同样,但这不能让苍舒言明白,他也不能说的太多,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所以尽力救他四个字,他最终没能说完。
林朔风很难受,但却明白闫时轮为什么那么狠心,他那个手势,是让自己挂断视频,是要割断苍舒言与他之间的联系,林朔风虽然不忍心,但终究还是按了那个红色的键,视频断开的提示音听在闫时轮的耳中变得极为刺耳。
“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施法。”
林朔风本想用文字再安慰一番苍舒言,但却明白这是闫时轮的手机,这样的欺瞒对闫时轮来说不公平,他也不忍心这样做,如果被闫时轮发现那对他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三天之后的午夜,我需要引动阴气协助,这三天你必须好好养复,将身体调养至最好的状态。”
“先生放心,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林朔风的决心,闫时轮一直都很了解,但承受双阳同体并不是光有决心就可以的。
而就在视频挂断之后,苍舒言却感觉自己的心碎了,她后悔自己的莽撞,即使这是为了自己的大哥,但她却没办法忘却闫时轮的决绝,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了隔阂,他是不是责怪自己不够信任他。
泪水一滴滴的落在被褥之上,握在掌心的手机从滚烫至冰凉,苍舒言一直都没变换姿势,就好像整个心都空了,虽然闫时轮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但她就是不能安心,她总觉得闫时轮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却没告知她。
这种惶恐,这种不被信任,甚至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苍舒言不喜欢但却明白,自己没资格去责怪,因为自己何尝不是那么自私,那样的逼迫才会使闫时轮做出这样的决定。
苍舒言从来没有试过这样思念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这样愧疚,虽然这一份愧疚包含了对于自己的大哥,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强硬的态度,迫使闫时轮做了最无奈的选择,苍舒言忽然明白了闫时轮拒绝视频的原因。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无法止住,闫时轮那句尽力没让苍舒言安心,反而更为心慌,她似乎可以理解自己的大哥面临生死之关,她更怕因为她和苍镇钦的关系,会令闫时轮过多的牺牲自己,为了达成她的愿望,她相信闫时轮会不计一切代价。
“阿时,对不起。”
苍舒言抱着被子,她感觉自从认识了闫时轮之后,她的眼泪变多了,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可苍舒言从不这样认为,她一直都相信坚强和坚持。
但现在她感觉自己真的不够强,也许是眼泪让人变得软弱,苍舒言觉得自己的心似乎徘徊在悬崖边,那么彷徨又无助。
日升月落,窗外的风卷着枯叶翻飞,寒冬悄无声息的来临了,街上的人在一夜之间就换上了更厚重的外衣,而也是这一夜,苍舒言想明白了,她想见闫时轮,但却明白自己不能再成为他的负累,至少不能让他担心。
苍舒言的伤本来就没什么大碍,五天也就可以拆线,而为了要见闫时轮,更为了要弄清楚自己的大哥究竟经历了什么,苍舒言开始积极的配合治疗,该吃的吃,该睡的睡。
就在罗子滔忙的昏天黑地的三天里,苍舒言已经将自己调养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而此时的闫时轮也进入了最后准备的阶段,也是杨智城最为担忧的阶段,要在青山小筑提升阴气来引魂要在不解开第一层封印的情况之下,只有以闫时轮自身的鬼气与破阴灵瞳引动庭院之中回阴池的阴气。
但如果这样做的话,闫时轮就必须将自身的鬼气提升至最高,鬼气一旦提升那闫时轮体内的佛气与神力就会不平衡,这对于闫时轮本身的肉体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冲击。
如果不用这种方式,那就必须解开青山小筑的第一层封印,以无相月槐玉吸纳周边的阴气来引导回阴池的力量,但这种方式就势必会引起另一种麻烦,单纯是邪鬼横行到也罢了,就怕没人护法苍鬼一脉趁机作乱。
杨智城很了解闫时轮,他相信闫时轮必定会选择第一种方式,也就是将危机全部转嫁在自己的身上,也会保证青山小筑与周边的安全。
虽然杨智城是十分的忧心,但他很清楚苍舒言对于闫时轮来说有多重要,所以他不会擅自离开,但却没想到,苍舒言竟然会在这关键的时刻离开医院,而目标竟然是青山小筑,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杨智城措手不及。
月色正浓,此时的青山小筑之内,层层的浓雾至回阴池中腾起,闫时轮盘悬在半空,下方正是庭院中的回阴池。
他浑身被一层银色的光芒包裹,池水仿佛受到了某种特殊的力量牵引,开始翻腾,林朔风听从闫时轮的,将苍镇钦安顿在庭院之中后,就回到自己的房内,宁心静气抱元守一。
而苍镇钦被闫时轮的法力牵引,又受到阴气引动,从回阴池边上的藤椅缓缓的升起,神色宁静浑身被淡淡的金光包裹,直至整个人成平躺的姿势漂浮在回阴池上,最后停在闫时轮的身前,大约一尺的距离。
此时闫时轮原本阖起的双眸也缓缓的睁开,暗金色的流光在双眸中流转,引的回阴池中的池水形成一道道有生命的水幕。
闫时轮双掌上翻,掌中浮现古老的文字,右掌稍作试探,便摸索到苍镇钦的身躯,随后轻轻按在他的额头,而他的左手五指则成爪状,伺机而动。
随着回阴池水幕不断的翻涌,整个青山小筑的庭院中,雾气在升三倍,浓雾遮眼你无法在看清任何的画面。
“点点生机起自生,阳熄阴动祭法灵。”
闫时轮口吐法决,身体也随之腾起,旋身浮起,与苍镇钦形成面对面的状态,右掌之中古老的文字自苍镇钦的额间直透他的魂魄。
受到法决与阴气的引导冲击,苍镇钦的身躯不断的震颤,原本浮于身体表面的金色光芒也完全消失。
就在此时,闫时轮的左手更是出现诡异的磷火,抓住苍镇钦的胸腹之间,只听闫时轮轻喝一声,一条如薄雾一般淡金色的人影自苍镇钦的肉体中被强行拉出。
魂魄离体便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受掌控,而此时由池水形成的屏障阻挡了苍镇钦的魂魄四散。
闫时轮法决再起,双掌合十,指决连动结起的法印将苍镇钦的魂魄收拢在掌,身体也缓缓的立起,随后足尖在池水中轻点三下,荡起阵阵涟漪,顷刻间人就落在回阴池边,过程中丝毫没任何的窒碍。
但就在闫时轮预备回身,将苍镇钦的肉身施法保存之际,却感受到属于苍舒言的气息在青山小筑外徘徊,心头不由一震,心绪翻涌之间,鬼气开始肆意冲击他的肉体,闫时轮闷哼一声,足下不稳险些跌落回阴池。
“大人,稳住心神。”句芒大惊失色,不由的出声提醒。
苍舒言很明白自己没能力进入青山小筑,也清楚闫时轮此时可能不愿意见自己,但她就是没办法控制自己。
直到见到那栋独一无二的小楼出现在视线中,才惊觉自己竟然私自离开了医院,月色之下的青山小筑更是好像被雾霭包裹一样看的不真切。
第91章 冰释前嫌
对于苍舒言的出现,闫时轮没办法心静, 但他却很清楚, 现在是关键的时刻,如果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 那么要承担这个后果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对于林朔风的付出, 他不可能这样置之不理。
“大人, 不如让六天上神将少君带走。”代表句芒的莹绿色魂珠忽明忽暗,担忧的语调声传入闫时轮的耳中。
对于句芒来说他虽然不了解闫时轮的状况, 却看得出闫时轮在强忍疼痛,他能猜的到将鬼气催至最高的境界, 如果不守得心静,那么对于闫时轮来说将会存在怎样的风险。
闫时轮步履蹒跚, 有一些凌乱, 不像他平时那么有节奏,暴露无遗的弱点令句芒忍不住就想现身,但也许是魂珠的震颤声引得闫时轮侧耳倾听, 俊眉不由的紧蹙。
“你尚未恢复, 不可显现, 我没事。”闫时轮沉声说道,言语间是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压逼力。
“是我越矩了, 大人好意收留,句芒本不该存有这种心思。”句芒此时也是感到后怕,魂珠变得极为不稳定。
“悬崖勒马, 也不枉契真的付出。”
闫时轮并没发怒,更没有其他任何的手段对付句芒,因为他很了解,这不是出自句芒本意,他确实是想帮自己,只不过如果让他现身靠近,那么他就会因为天敌之间相互排斥的关系见自己露出弱点而经不住出手,届时真正是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大人教诲,句芒谨记,绝不会再受血脉之力影响。”
闫时轮没再说话,也没继续行走,他站定身,更是让心静神定,随后便是抬头似乎在确定林朔风的方位。
月铺洒而下的光芒温柔如水,在洁白的月光照耀之下,闫时轮双掌向上,微微抬起手臂,微风之中身体缓缓的腾起,月白的衬衣下摆轻柔的飘动,轻轻的落在林朔风房外的露台之上。
露台的门微开,蓝色的纱幔在翻飞不已,闫时轮抬步而走,没一丝的窒碍,左掌之中是一团朦胧的白色薄雾,轻轻的将门打开,林朔风也睁开双眸,征征的看着闫时轮出神,他没后悔,只不过心中难免会震动。
顺着林朔风身上特殊的气息,闫时轮的脚步不偏不倚,停在他盘膝而坐的床边,语调比平时更是柔和了三分。
“怕吗,如果不愿意,你随时可以拒绝。”
“先生,他该活下去的,我也不该后悔,何况中途停手,枉费先生这般付出。”
“你总是这般体谅别人,一点都没变。”闫时轮的话语透着淡淡的无奈,又有一些宠溺,就好像两人相识了很久很久一样。
“先生,我最后想问你,我们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一百五十年之前,也就是你的上一世,你我之间便是亦师亦友,那时的我们与现在也是极为相似,只不过你是师,我是徒,年龄也是恰好对调。”
闫时轮没再隐瞒,如果林朔风无法坚持,如果一定要让他做一个抉择,那么现在应该让林朔风不留遗憾,让他的心更能坚定,所以闫时轮全盘托出了两人的因果牵连。
“我很开心,感谢先生。”
林朔风没在详细说,他明白生魂脱离肉体太久,无论对于苍镇钦还是施法者闫时轮来说,都是一种考验,他第一次行此大礼,即使面对自己的师傅都没,因为在现代拜师也已经不流行这种方式了。
闫时轮没动,也没阻止,只是静静的等待,直到林朔风恭恭敬敬的磕完三个头才开口,但对于他来说,这样的选择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准备好了吗?”
“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坚持。”
“很好,如果你能受得住,对于你,对于他都是一种突破,你们都会因为这一次突破而获得极阳圣体,这是修者最为梦寐以求的力量。”
“多谢先生,我会努力,绝不让你的苦心白费。”
“我开始了。”闫时轮探出右手,确认了林朔风的确切方位,法决便开始凝动了。
只见闫时轮咬破右手中指,一滴鲜血为引点向林朔风,令他眉间犹如刻下一抹朱砂印记,而正因为这一滴半神之血,与原本林朔风体内那少许的来自闫时轮身上的鲜血交相辉映,令林朔风潜藏依旧的极阳之力完全爆发。
林朔风顿感周身仿佛被炙热的岩浆灼烧,体温也不断的上升,但他明白这不过就是原本属于自己的力量被启动,而之后成倍的灼痛才是真正难以承受的部分,他很了解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坚持,他不能领闫时轮担忧,更想要救回苍镇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