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几乎流落街头的时候,遇到一群这样的人,真好。告别时,她拥抱了强子一下,转身走掉,身后是强子干涩的声音:“缺钱的时候说话。”
回到阿眯的小屋,他们还没回来,她给浩子打个电话,那边很快接了。
“蝶儿,我们找到冷风了,阿眯想在z市陪他,暂时不回来。我和战辉晚点儿去接你,有事和你说。”
“哦,那我等你们。”蝶儿挂了电话,想做些吃的,可是找了一圈,家里什么也没有,只好算了。
战辉和浩子很晚才到,蝶儿下楼,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几个人去吃火锅,热气腾腾的,可气氛总是有些冷。浩子比以往沉默得多,战辉习惯性冷场,蝶儿问了问冷风的情况,也不知道往下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吃着。
“蝶儿,我和战辉有事和你商量。”终于,还是浩子开口。
“什么事?说吧。”蝶儿放下筷子,看着浩子和战辉。
“今天我们让冷风吓坏了,虽然他不是要轻生,可他那样的身体,离开医院,你知道非常危险。阿眯更吓着了,一个劲地哭,到底把冷风又哭回了医院,她不肯再离开,就我们俩回来了。”
“哦,这个我知道,阿眯放不下冷风。”蝶儿接了话。
战辉迅速地扭头看了眼蝶儿,大概奇怪阿眯会把这话跟她说。
“阿眯昨晚给我讲了她和冷风的故事,她请我劝战辉同意和唱片公司,拿了钱给冷风治病。”
“那你怎么看?”问话的是战辉。
“老实说,我不知道。你坚持不,自然有你的苦衷,而冷风目前的确需要钱,孰重孰轻,应该你自己掂量。我想,过去的就过去了,而还能挽留的,我们应该尽量珍惜。”
战辉看着她,缓缓地,喝了一口酒:“可是,现在这事要你说了算。”
“什么意思?”蝶儿吃了一惊,他们,怎么会她说了算?
“阿眯跟唱片公司接洽的,一直是我们三个,可是现在她没法放下冷风,如果冷风去手术,她必然会跟着。如果一个乐队只有键盘和鼓手,而没有贝司手,你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战辉说到这停了一下,蝶儿猜出了大概,轻声问:“所以?”
“所以,我们想请你加入,就算是为了冷风,请你帮忙。”
“蝶儿,我们知道你不喜欢抛头露面,可要是没有你,这个约就签不成了。拜托拜托,我知道你最善良了,帮帮忙吧。何况你那么有天赋,不唱歌可惜了。”
见战辉表达太简练,浩子急急地接口,两眼巴巴地看着蝶儿,生怕她。
蝶儿是真的为难,她看看浩子又看看战辉:“非我不可?”
两人一头。
“你们在圈内认识的朋友就没有适合的贝司手?”
两人一起。
“那可不可以我替阿眯照顾冷风,让她回来唱歌?”
“你认为阿眯会答应?那她不得跟你急?”接话的是浩子,今天阿眯的表现,把他都擂到了,冷风也终于不再对阿眯冷着脸,这个时候,让她离开冷风,她还不得拿刀砍人?
“可是……”
“如果实在为难就算了,我们再想办法。”战辉截断蝶儿的话。
“有什么办法?只要有一点办法,还会拖到现在?”浩子叫起来。
“我们可以跟唱片公司沟通,让他们找贝司手与我们合作,或宅我们不演奏,只唱歌。”
“那他们能给多少钱?咱们都只是地下歌手,就算你身价高一点,咱们这样求着他们,那些资本家还不得使劲压价?再说,如果不演奏,咱们就失去了自己的风格,你以为人家还会签?”
“签不签,试试才知道。”
“所以,你打算放下身段去求他们,战辉,你确定你能做到?”
“能。”
“那我试试,唱不好你们别怪我。”
战辉的一个字,被蝶儿的话给盖住了,浩子惊喜地看向蝶儿,一把抓住她的手:“太好了!蝶儿,我就知道你不忍心不帮忙,太好了,乐队有救了!”他过度兴奋,干脆把蝶儿扯过去,给了个大大的拥抱,蝶儿也回抱他,笑了。
尽管有些为难,可是有人这样需要她,这样重视她,她也觉得温暖。
浩子终于放开她,她回头看战辉,战辉对她笑了。她从来不知道,战辉笑起来这样好看,好像日月的光都集中在那眼睛里,慢慢向外扩散,整张脸都生动而明亮。
她向战辉伸出手去:“队长,以后请多多指教。”
战辉也握住她,笑容更开。然后,她一声惊呼,被战辉拉到怀里,紧紧地拥住,她身体僵硬,战辉从来不这样与人亲近,昨晚是个特例,可是今晚,她呆呆的,两手不知该往哪放,耳边是战辉好听的声音:“谢谢你,蝶儿。”
她知道,战辉的感谢,该有多重。她摇,两手缓缓抱到战辉腰上:“遇见你们,我很幸运。”
“喂,你抱的时间太长了!”浩子在一边鬼叫,两人松了手,对视一眼,都笑了。
继续吃火锅,这次真是吃得热气腾腾,蝶儿也喝了些白酒,出了一头的汗,感觉很痛快。
浩子畅想着几人进军歌坛后的种种,畅想着冷风和阿眯回归后的神勇,彻底喝多了。战辉也喝了不少,但目光更清亮,停留在蝶儿身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蝶儿多少有些不自在,但又几杯酒下肚,就放开了,跟浩子一起大呼小叫,把个火锅店搅得好不热闹。
☆、93、下面怎么办
合同的签订很顺利,唱片公司的星探曾来忘情酒吧听过蝶儿唱歌,十分看好她。本来还想跟战辉商量同时签下他们四个,现在蝶儿代替了阿眯,在他们来看,更满意一些。
只是蝶儿的贝司水平还要提脯这段时间,一有时间战辉就教她。战辉果然是不错的老师,话不多,但都说在点子上,再加上他手把手地示范,蝶儿学得很快。
只是,一忙起来,她就把自己已经是人家女朋友的事忘到了脑后。偏手机又不知掉到房间哪个角落,找了好几回也没找到,所幸这世上也没有几个人会找她,她就心安理得地练功,得空找找手机,一晃就是一个星期。
这天,她正在练功,有人,她以为是战辉和浩子来了,一边开门一边问:“今天怎么这么早?我正有问题要问。”
一开门,门外黑着的一张脸吓了她一跳:“钟少?”
来人推开她,大步走进来,狭小的空间立刻显得逼仄起来。他就站在屋子正中,看着她,皱着眉,不悦全摆在脸上,蝶儿自知理亏,把沙发上的曲谱腾一腾:“坐,你的腿好些了吗?”
他不说话,向她走进一步。
蝶儿本能地后退,脸上堆起笑:“这段时间有点忙,我……”
“忙到连个电话也不能打?忙到我要向别人打听我女朋友的下落,这是不太过了点?”
“我手机不见了,没法打电话。”
“楼下不就有电话亭?”
“我记不住号码。”
钟少成功被气到,坐到沙发上,烦躁地把那些曲谱挥到地上。
“你怎么找到这的?”蝶儿小心翼翼地问,他并不知道她住在这里,不然看今天这气势,应该早就杀过来了。
“你想还有谁知道这里?开门看不是他,失望了是吗?”钟少脸色更阴沉,头上嘶嘶冒火。
“胡说什么?大老远找到这里,来吵架的?”蝶儿也没好气,她又没卖给他,只是一个星期没联系,至于这么大火气?
果然,那人气焰降了不少,不再说话,只是气鼓鼓地看着她,像只青蛙。
蝶儿觉得好笑,平时看着拽拽的,一副有为青年模样,怎么一谈起恋爱像个小孩子?
她也到沙发上坐下,伸出一根手指戳他腮帮子:“行了,别生气了,我不是有意不联系你的。”
钟少把她的手指拉过来,直接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她疼得叫起来,他得意地笑了:“看你还敢不敢!”然后,又把她的手指拿到手边轻轻地揉,一边抬眼看她:“我等着你的。”
“什么?”蝶儿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三对深深的牙印,他还真咬!
“这些是什么意思?”钟少眼睛扫了扫地上的曲谱,又抬眼看她。目光中传递一个讯息:坦白从宽。
“我在练贝斯,战辉他们跟唱片公司,缺个贝斯手,让我加入。”
“所以,你答应了?”
“嗯,昨天已经了。”
“很好。合约上你叫什么名字?”
“钟蝶。”蝶儿老老实实地回答。
听到那个姓氏,某人的怒气得到些许安抚,又问:“你不是没有身份证?”
“战辉托朋友办了,很快就能拿到,公司说可以过后再上交复印件。”
“好好,那个战辉很能干。记得你那天答应过我什么?”
“什么?”蝶儿摸不着头脑。
“你的尽量。”
“哦,战辉说他能办,而且我想这毕竟是乐队的事,就让他办了,而且,你的腿也不方便。”
“你还知道我的腿不方便?你怎么做人女朋友的?我在医院躺了一星期,你不闻不问,然后我再找到你,你已经签了唱片公司,要是我再晚来两天,你是不已经走了?”
“你住院了?是腿伤严重了吗?我看看!”蝶儿有些着急,伸手要挽他裤子,被一把打下来:“没事了,伤口发炎,消炎后重新缝合,现在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蝶儿知道过程一定很痛苦,不由得伸手抱住他的腰:“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某人的身体像放进蒸锅的茄子,渐渐变软,终究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能对你要求太高。”
他抬手回抱蝶儿,却还是带了气,勒得蝶儿生疼:“我要透不过气了。”蝶儿抗议。
“是吗?那怎么办?”
“什……”蝶儿的疑问被吞进肚子,排山倒海的吻让她招架不住,迅速瘫软在他怀里,呼吸又被人控制,天旋地转间,她终于明白他说的“怎么办”是什么意思。
好一通耳鬃厮磨,他才放开她,满意地看着她红肿水润的唇,拉过来又响亮地一吻。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玩这样游戏?蝶儿脑子昏昏的,仍趴在他身上。耳边一声低笑:“笨,都几次了,还不见长进。”
蝶儿心头火起,猛地抬头撞向他下巴,不想他却躲开了,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你速度变慢了。”
明显嘲笑她被吻得迟钝,蝶儿气更大,坐直了身体扭头不理他。
一会儿,他从后面抱住她:“唱片公司的事,想好了?”
蝶儿也不说话,扭着身子要挣脱,却没挣出来,最近,她功夫好像退化不少。
“说真的,别闹。你知道,那条路并不好赚而且,不会是你喜欢的。”
“我知道啊,可是他们有难处,急需那笔金。”
“要是钱的问题,我可以出,不是钟氏的,是我的。”知道她会拒绝,他先强调。
“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战辉他们也不会同意,而且,合同已经签了。”
“唉。”身后一声叹息,徐徐地绕过脖颈钻进耳朵,蝶儿再也无法保持这样的姿势,转过来“我只做一年,等冷风的病情好转,阿眯能回来,我就退出。”
“你以为,是你想退就退的?”
“我不要光环,不贪钱,有什么退不得?”蝶儿眨眨眼睛,单纯得透亮。
“算了,反正你本来也没打算问我的意见。什么时候卓”钟少松开他,语气又随意起来。
☆、94、我还有机会
“还有十来天吧,合同是从下个月一号开始。芳姐那爆也需要时间再找其它乐队。”
“这么快,公司在哪儿?”
“北京,离这也不远。”
“远不远有什么,你也不像会留恋的人。”钟少一边说一边站起来,伸手往沙发后面摸。
“谁说我不留恋?我这两天就想着去告别,师傅、钟大哥、芳姐,我还想去看看雨筝的爸爸,还有的墓地,对这里的经历,我的留恋肯定比你深。你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已经习宫而我算是投胎,这一年多,每一天都装在我记忆里,你以为我想卓”
蝶儿语气变得激动,钟少看看他,没再说话。她索性也不说,弯腰收拾地上的曲谱,一张张摆好。
钟少翻完沙发又翻床,蝶儿终于明白他在干什么,赌着气,也不理他。终于,他在卫生间洗衣机里的脏衣服里翻出了手机,扔给她,以一种嫌恶的眼神看她。
蝶儿没想到手机会在那儿,讪讪地:“我就说找不到吧,谁会想到在那里?”
“只要有心,总会找得到。”钟少看她,扔过来一句深沉的话,然后大步走向门口:“我走了,记得开机。”
连句像样的告别都没有,蝶儿干脆坐在那没动,听着那门关上,声音并不响,却还是让她心头一颤。
手机已经没了电,她换过电池开了机,一会儿,一条条提示信息跳出来。
几十条未接,基本来自同一个号码,一连三天,拨打的时间大都间隔半小时。也有几条信息,她一一打开,语气真是不怎么好,拽拽的,她看着看着却笑起来。尤其最后那单独的一个问号,让她想起他发送时拧起来的眉毛,忍不住伸手上去摸了摸。
钟大哥也打来过电话,还发了短信,她打开,上面一行字:“蝶儿,恭喜。还有,他在住院,来看看他。”一行字,她看了几遍,想像着他向钟大哥炫耀的样子;想像着他不愿住院,皱着眉头找人晦气的样子;想像着她不去看他,他被钟大哥奚落的样子……想着想着,心就软了,满满的歉意升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