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艾玛回了马厩,钟少又去看了那匹母马,还不错,很温顺的样子。便打电话告诉负责人,就定这匹马了,什么时候开拍会提前通知。负责人又问艾玛的马师的安排,钟少想了想,说:“暂时让那个小丫头照看吧。”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惊讶:“您是说蝶儿?她不是专业马师,只是负责打扫卫生。马场的元老替她求了情,那天的事她也的确帮了忙,我们才留下的。她马骑得是不错,但没有经过专业的马师培训,您放心吗?”
“艾玛喜欢就好。目前也没有合适的人,先这样吧。”钟少挂了电话,正见小丫头又拎着粪桶走过来,忙扭头往外走。小丫头要是知道了这安排,一定得意极了,他可不想看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回到公司,伊诺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广告拍摄的安排。钟允奚难免有些烦躁,他这刚出院,还没找到呢,总得容个功夫务色
吧。
但毕竟是自己耽误了拍摄时间,广告时段已经买下来了,也难怪人家着急。挂了电话,他就给程远弋打电话,那小子不知在忙什么,没有接听。
jasmine送餐进来,他示意放到桌上,却一点也没有胃口。他向来对吃的不讲究,工作时间,都是jasmine买什么他就吃什么。而且,他不喜欢浪费,这是五岁以前就养成的习宫当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时,看所有的浪费都是犯罪。
还是拿起了筷子。jasmine很细心,知道他的伤还没全好,餐盒里是两道清淡的蔬菜,外加一份牛肉,没有他平常惯吃的辣椒,也没有海鲜之类。
努力吃了大半,实在吃不下了,他把餐盒推到一爆打开电脑查看合作过的资料,想着实在不行,就从里面选一个救急。
他有个奇怪的原则,合作过的,不喜欢再用第二次,怕烦。那些女孩,一个个精明得狐狸似的,一个弄不好,很容易贴上来,他不喜欢把时间花在摆脱这样的纠缠上。所以,找的事,多半是程远弋帮他做的,他这方面人脉广,而且看女孩眼光不错,又懂得他的品味,自然,就省得他费心了。
存档的并不多,他很快看了一遍,都不理想。拿起电话想再拨给程远弋,正好有电话打进来,一串陌生的号码。
按了接听,他靠向椅背,声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出去:“你好,哪位?”
“是我允奚,在忙什么?”
钟允奚脸上染上些柔和,声音也慵懒起来:“没什么,还不抒告的事。”
“听说你受伤了?”
“允恪告诉你的?他什么时候也变大嘴巴了。”
“受伤怎么不多休息几天?你不是一直都不急的吗?”
“只是些皮外伤,没事,整天躺在允恪那医院里,才是真难受。再说,广告上档的时间都定了,不能耽误人家。”
“有合适的了吗?听说上次那个不敢拍了。”
“就是她敢我也不能用,上了马,肯定会绷着,拍不出效果。正让程远弋给我再找人呢!”
“要不我来吧,钟少看行吗?”那边的声音轻快,带着些微的玩笑。
“那怎么行。你现在也算大牌,怎么会接这种广告?要是请你,合作公司得舍得砸银子才行。”
“我不要他们的银子,只要你一句话。怎么样?最近正好有档期。”
“一一,别开玩笑,你走到今天不容易,别拿自己声誉当儿戏。”
“我没有说笑,是真想帮你。都说你的镜头能把人拍得漂亮,这对我也是好事,而且我的新戏正要上档,时机挺合适。”
“真不用,一一,谢谢。”
“你知道,我想听你说的不是这个。”
“可我只能说这个。”
“允奚,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薄情的男人。”
“所以,不要把感情浪费在我身上。”
“如果这事我说了算,早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电话那头一声长叹,没说再见,直接挂断了。钟允奚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心里的烦躁又多了一重。
站起来走向窗爆20楼,视野算是开阔,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在正午的阳光里投下浓重的黑影。马路中间,乳白的护栏把整条街道切成两条,仿佛楚河汉界,那些车辆规规矩矩地在各自的跑道上疾驰,不能逆行,自然少了不少危险。
这条街扩建了,原来,街角那里有个游乐场,门卫室有个小洞,里面住着几只流浪猫。放学后,他和允恪经常到这里来,因为,有个小女孩,总比他们早到。她看猫,他们看她。扎着蝴蝶结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他就觉得那辫子怎么那么神气,总想伸手去拉一拉。有时,拉得她疼了,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他心里就慌,脸上却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总是允恪拿手帕帮她擦眼泪。所以,她总叫允恪“哥哥”,实在需要叫他时,却是一个字:“喂”。
那天,一只小猫不知怎么伤了腿,一瘸一拐的,伤口处还渗着血。也忘了那天允恪怎么没来,她头一次友好地看着他,让他帮忙给小猫包扎。他看看她手里的袋子:剪刀、绷带、消毒药水,不自觉地就点了头。
她把猫抱到怀里,他拿棉签蘸了药水去消毒,许是碰疼了,那猫一爪子挠在她胳膊上,当时就划出缩长长的道子,渗着血。他是真吓着了,手里举着棉签,一时愣在了那儿,而她却没松手,忍着泪催他:“你快点弄啊!”
他哪敢再去弄,挠挠头皮,说:“我来抱着,你给它上药。”说着,伸手就去接那猫,她犹豫一下,把猫交给它,可那受了惊的小抓住这空隙,“哧溜”一下就跑了出去。
“哎呀,快去追呀!”她急得叫起来,他忙抬腿去追,听见她的脚步就在身后。
他从来没跑得这样快,心里就一个念头:“要是让她追到了前面,多难看!”
跟他一样拼命跑的,还有那只猫,任它怎么追,离它的尾巴尖都有一截距离。慌乱之下,那猫竟跑到了马路上,那时车少,他也直直追过去,过了黄犀看着这面没车,就往前扑,没成想,有辆车逆行,踩了急刹车,还是把他刮倒了。
他躺在那儿,没受多大的伤,但惊吓不小,没出息地哼哼起来。她吓白了一张小脸,扑在他身上,一个劲地叫:“允奚,你没事吧?允奚,你没事吧?”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吧?带着哭腔,可是,怎么那么好听?
☆、20、如何开口
钟允奚走进马场时,有点挠头。他怕看见那个趾高气扬的小丫头,何况,今天他来找她,还有另一件事。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她,正牵着艾玛散步,艾玛跟在她后面,甩着尾巴,哪还有昨天纳焦躁劲?好在这还算有良心,见了他,咴咴地叫了两声,以示迎接。
他走过去,抚抚它刷得光滑的毛,心下是满意的:这小丫头,起码够勤快。
“你怎么又来了?怕我再把你的马拐跑了?”
“我不排除这个怀疑。”小丫头伶牙俐齿,钟少也当仁不让。
“那还让我给你照看它,不过,这真是不错,我喜欢。”小丫头心情不错,拍拍艾玛的脑门,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我的工钱怎么算?”
“我跟马场签了长期合约,每年付给这里不少管理费,所以,你的工钱不归我管,你可以跟他们要。”
“可我当时说了,只包吃住,没有工钱的。”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现在你去提,他们应该会给,至于数额呢,你自己看着办,艾玛的身价还是不低的。”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多要点了?”小丫头听明白了,高兴地跳起来,搂搂艾玛的脖子,“艾玛,好样的。”
艾玛也高兴地甩尾巴,还打了个响鼻,早晨吃的草料碎沫喷出来,沾到小丫头的脸上,惹得她哇哇地叫:“艾玛,高兴也不带这样的!”钟少在一边看着,忍不住放声地笑,郁闷了好几天的心情,便在这笑声中爽朗了起来。
小丫头拿袖子抹了脸,没好气地白钟少:“笑什么?当心笑大了,把伤口抻开。”
她脸上仍沾着一粒草料,随着她说话一动一动的,钟少笑得更起劲,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拂那草料。
小丫头的皮肤十分光滑,指下奇异的触感,让钟少的心莫名地起来,笑容不知不觉地敛去,只余嘴角一道浅浅的弧。小丫头被钟少的动作弄得愣愣的,长睫毛扑闪扑闪,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抬手就去抓钟少的腕子,好在钟少反应快,及时退离,亮出拇指上一粒草料:“我是帮你拿这个。”
“含谅你也不敢忘了上次在这里的教训。”小丫头嘴上厉害,脸却红了,牵着艾玛转身就走。
钟少及时地叫她:“喂,我有事跟你商量。”
“我叫蝶儿。”
小丫头头也不回,估计脸还红着,钟少忍着笑,正色道:“好,蝶儿,我是真有事跟你商量!”
“等艾玛遛达完再说。还有,我一会儿得打扫马厩,你要是不急,就等着!”
小丫头说完,翻身上了马,喝着艾玛小跑起来。钟少眯着眼看那一人一马,迎着晨光,成了黑色的剪影,周边却是晕着金色,又仿佛拟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唯美而梦幻,这样的画面,还是他不曾拍出来的。
钟少也不急,在休息室里慢慢地喝茶,直到两个小时后,小丫头才一步步蹭过来。
“师傅说你在等我。”
“那位老马师是你师傅?”钟少抿了口茶,不疾不徐。
“他是我在这里刚认的师傅。他人好,不嫌弃我,还给我饭吃,给我活干。”小丫头脸上有些黯然,钟少想起那天她穿过马路的身影,多少有些愧疚,握杯的手紧了紧。
“这些日子你一直生活在马场?”
“这四五天是,之前在外面转,有时偷着进来,想寻我的玉。”
“找着了?”
“哪有那么容易?师傅正帮我问呢?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着,找着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唉,这是命吧。”小丫头坐到椅子上,两手弹拨着面前的茶杯,那声音,一下一下,似弹到了钟少心里。
“你还琢磨着回宋朝去?”
“当然,我不喜欢这里。这儿连马都娇贵,不能这样,不能那样。不过,师傅不让我提回去的事,说别人会笑。你也别笑,因为你之前就知道,我才跟你说的。”
“我不笑,在你身上,有些事的确不通。但你的故事太过离奇,在这里,没有一个人会信,包括你师傅。”
“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求着谁相信。这两天我也想明白了,在哪儿都是活着,好在我找到了师傅,有了安身之地,还可以骑马,也算不错——你找我什么事?我琢磨着不是什么好事。”
“一般人看来,是好事。”
“哦,那说来听听,好坏我自己判断。”小丫头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捧了茶杯,大眼睛瞄着钟少。钟少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这还是第一次,他亲自和谈,对方又是这么个不按常理思考的主,他还真没有把握。
又喝了两口茶,眼见小丫头一双柳眉蹙了起来,他缓缓开口:“烈焰受惊那天,你闯进来,知道我们当时在干什么吗?”
“他们说是拍广告,不过,我不知道广告是什么玩意儿。”
“广告,简单说就是对产品的宣传。比如这个杯子,生产出来,想让人买它,就要进行广告,让更多的人知道它。”
“那你们是要卖烈焰?”
小丫头最关心的还是马,钟少忍不住抚额:“不是,那只是个广告创意。不过,按照策划,拍这广告是需要骑马,所以我找你,想请你来拍。你知道,上次的受了惊吓,不敢拍了,一时之间,我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那你们到底是要卖什么?专挑漂亮女子,不是开什么青楼吧?”小丫头瞪大眼睛,食指指着钟少,“那可不成,你少动这歪脑筋,当心我砸你的场子!”
“你想象力是不太丰富了?”钟少无语,又续了杯茶一口气喝干,小丫头还瞪着他,那眼睛乌溜溜的,像三月初融的春水,纯净得不像话。在这样的目光下,钟少还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尤其这次广告的那东西,叫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说?
烦躁地放下杯子,他站起来:“算了,我也是急昏了才来找你,没事了。”
说着,他抬腿就赚却被人抓住了衣袖,转眼间,小丫头的一对大眼睛就凑到了他脸前:“有话就说,别扭扭捏捏像个婆娘,到底是什么广告这么不堪?”
说他像婆娘?钟少气得不轻,伸手去掰衣袖上那只手,奈何那细白的手指像精铁铸的,他根本就掰不动。抬眼,那乌溜溜的眼里是裸的鄙视,他火气直往上撞,干脆吼出来:“就是你们婆娘用的东西,现在叫卫生巾,嫌不堪你不拍就是了,把手松开。”
果然,小丫头红透了脸,松手、转身、跺脚,“真是登徒子,那东西是能拿来见人的吗?”
一阵风地卷出去,钟少晾在那儿,苦笑:“自己真是犯了浑,竟想求这小丫头帮忙。”
☆、21、又出意外
还是程远弋帮忙,又给找了个,没有试镜,钟少直接让她来马场拍摄。对程远弋的眼光,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马场方面也十分重视这次拍摄,担心马儿再出问题,专门派出了经验最丰富的马师,也就是小丫头的师傅协助钟少。那匹母马性情本来就温和,在老马师的牵引下,越发乖顺,两个镜头拍下来,让原本有些紧张的完全放松了下来。画面很美,钟少却不满意,感觉这一人一马都缺了些张扬的英气,与他想要的效果有些出入,但也只能这样了。
又是移动场地时,老马师牵着马去一边休息,刚走了几步,身子就往一边歪去,幸好马儿灵通,并没躲闪,就那么站住了,接住了老人歪斜的身子。
钟少正组织工作人员移动设备,听见有人惊呼,抬头看去,只见一道人影已经冲到马儿身爆扶住老马师,惊慌地喊着:“师傅,你怎么了?师傅,你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