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管事大肆采办，都说在准备纳征了。”
“苏家公子近来外出减少，该是被家中大人告诫过了。”
……
李媛听完，赏了东来几个钱打发出去。心里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但真要做，似乎还欠缺了那么一点勇气。想了又想，出门去了陆掌柜店里。
万氏被她拉到待客的小房间，还有墨竹等几个丫头都在。看她谨慎的表情，几人都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紧张起来。红缨还在门外左右张望，防止有人偷听。
万氏压低声音，问道：“大小姐，什么事啊？”其他几人也都凑过去。
李媛不知该怎么说，想好了才说道：“有一件事，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毕竟我以为正确的，不一定就是对的，大家都听听，如果大家都同意，这件事我就不计后果去做。”
说的这般谨慎，众人神色更加凝重，同时想着小姐这般重视他们，心里都有了一种异样的情愫，有些热有些飘，不知该怎么形容。后来他们想到了，那是被信任的骄傲。
“有一个姑娘，我这是打个比方啊，你们别往什么人身上套。”李媛谨慎又谨慎的说着，“她定了一门亲事，可是这男的不好，嫁给他会一辈子吃苦，你们说，她是嫁呢还是悔婚呢？”
女子悔婚，就时下来说，可以，前提是做好一辈子不嫁人的准备。
红缨不假思索道：“那还用问，当然不能嫁啊！”
万氏年长，又是成过亲的人，想的就比较多一些：“这个不好说啊，悔婚，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若是能将就还是就那么嫁了为好。世道艰难，对于我们女人尤甚。女子悔婚，世人议论的是女子不贤；男子悔婚，世人嘲笑女子无人要，唉，世道就是这么不公！”
第四十二章 青楼翘楚
万氏的话，正是大多数女子的想法。墨竹和柳叶年纪不小了，正是该许人的年纪，听的格外认真，不敢插言。点豆懵懂，傻傻问道：“可是，万大婶，明知是火坑还要跳吗？我们女子就这么倒霉吗？”
万氏无奈道：“不是倒霉，这是命。我们身为女子，便注定了很多不自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除非你的父亲愿意为了你不顾世俗议论，不怕人们的吐沫星子，还敢承担你的后半辈子，否则，唉……”
李媛咬着嘴唇，脸色发青。她的父亲能不能做到，现在还不好说。但阮文烟的父亲，很明显，他不愿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不然，上一次苏泉破坏阮文烟的马车强迫她同行就不会那么简单收场了！
阮文烟的父亲，身居高位，介意世俗眼光在所难免。所以，一般二般的事是没办法让他改变主意的。阮夫人爱女心切，或许可以动动脑筋，鉴戒那边已经有动静了，可以利用。还有就是苏泉这边，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自己退婚，这样阮文烟面子虽然不好看，但总好过终生嫁不出去。对，就照这个方向走。
一时间，李媛已经考虑清楚了。
苏泉。
四大世家之一苏家的唯一嫡子，被苏夫人和苏老太君宠的无法无天。这样的人，应该比阮大人好对付吧。
恰好，苏泉的软肋，李媛知道。
虽然苏家阮家同是世家，但阮父官高，阮文烟嫁到苏家，苏家不吃亏。刚开始，苏泉还是愿意接受这样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的。只是后来，生活中小事的磋磨，加上阮文烟出于妻子的责任对苏泉多有规劝，让他慢慢心生厌倦。在成婚之前，他在**中便有一位红颜知己，与妻子离心后，家中长辈屡屡规劝不改，逆反心思一发作，将那女子赎了出来养做外室，三五日不回家都是常有的。
现在，那女子应该还在**吧。
李媛又在铺子里帮忙卖了几匹缎子，留下一些画好的式样图纸，回到了家中。提笔写信，写好叫红缨送去。又叫点豆去找东来。没办法，女子出门多有不便，很多事还是男子来办才不惹人注意。李识知道她近来鬼主意多，心里宠溺这个妹子，也不管束，由着她胡闹。读书之余，想着她这般自由自在，就似自己也获得了同样的解脱。
春风楼的头名姑娘红袖，除了名字普通些，其容貌身段，空谷莺啼般的嗓音，随便拿出一样都叫其他姑娘难以望其项背。一手古琴绝技，压服了全城琴师，实在是造物用心雕琢出的珍品。只可惜如此金玉之质，却落得秦楼楚馆这般泥淖中，叫人叹息不已。
李媛记忆中关于这位姑娘的事迹不多，只零零碎碎听秦荫提过一两次。这位姑娘并没有像其他得宠的妾室一般得陇望蜀，想着过了明路挤进世家豪宅，反而安居在苏泉为她准备的小院，洗尽铅华，做起了安分守己的良家妇。连秦荫这般挑剔的人都闭口不谈她污秽的过往。
若她妨碍的不是阮文烟，李媛或许会同情她一番吧。
春风楼。
一个青衣丫鬟一路小跑着进入楼上姑娘的房间，还引来楼下妈妈几声训斥。丫鬟只低头一点表示知错了，脚步并未停，直接跑到最末端自己家姑娘的门口，推门进去复又关好房门，胸脯还一起一伏喘的厉害，已开口道：“姑娘，不好了，苏公子要成亲了！”
这间屋子在整个春风楼来说是最大最宽敞，装饰摆设最讲究的，住的自然是最红的姑娘。窗边小榻上跪坐着画眉的红袖姑娘手一顿，马上又继续未画完的一笔，无暇的脸庞不曾有一丝动容，在窗边透过来的日光中泛着淡淡光华，朱唇轻启：“他本就早有婚约在身，成亲有何奇怪的？”
“可是，姑娘，你可怎么办啊！”丫鬟焦急起来。
“呵呵，我，自然是继续做我的**魁首，”眉已画好，转过来看向门口的丫鬟，展露出让众多豪客一掷千金求而不得的娇笑，“有何不好？”
“可是，姑娘……”这样的日子，怎算得上是个好出路？女子，终归还是要嫁个好人家才行啊。像苏公子那样，家世好，年纪好，样貌好，对姑娘也好，总之样样都好的恩客，不是随时都能遇到的啊！
红袖站起来，整理好衣裙，莲步轻移，在琴台边坐下，芊芊素手抚上琴弦，随意拨弄，便是悦耳的一段古曲。“命里没有，何必强求。”眼神却是慢慢冷了下来，硬了下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错过苏公子！丫鬟想着，用力呼吸几次，一定要想个办法。
丫鬟毕竟年纪还小，纵生长在**这种复杂的环境，比一般的女孩子懂的事情多些，一时叫她想个法子留住主子的恩客，她也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但一脸的愁云惨淡是怎么都退不下去了，比之平日的志得意满分外明显。
时候还早，不到客人们出门的时候，丫鬟无事，在巷子外找了个犄角旮旯坐着发呆。一个装扮得体眉目如画的妇人从她面前走过，已经过去了两步，又退回来，低头问道：“小姑娘，你可认识前面那春风楼里的人？”
“什么事啊？”丫鬟有气无力的说道。
妇人一喜：“姑娘你知道，那就太好了。麻烦姑娘指点，我要见一见红袖姑娘。”
“什么事？”丫鬟立即站了起来，心里有些紧张，眼珠子乱转，上下打量对方一番。装扮不俗，是谁家体面的管事妈妈吧。
“姑娘你？”妇人惊愕，“你认识红袖姑娘？”
“我是伺候姑娘的丫鬟，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可以了，我会转告姑娘的。”丫鬟一挺胸膛，很有胆气。
“你就是小绿姑娘吧，我知道，我知道的。”妇人神情放松下来。
还知道我的名字，什么来头？丫鬟看着妇人：“您找我家姑娘什么事？”
妇人朝身后看看，很小心的样子，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小绿手上，压低声音道：“我是苏家的人，大少爷叫我来和姑娘说一声。最近家中有事，不好出门，叫姑娘莫要惦记。待过一阵事了了，他一定想办法来看望姑娘！”
第四十三章 算计
妇人说完就要走，小绿拉住她衣袖。好容易找到个跟苏家少爷有关系的人，怎能轻易放过！“大婶，求求您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啊？苏少爷最是喜欢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也是时时惦记着苏公子，有什么大事啊？”
妇人面有难色，似是考虑良久，声音放得更低：“想必姑娘已经得到风声了，我家公子要完婚了。阮家是世家，这件事叫他们知道不好。”
小绿快要哭了：“我家姑娘和苏公子情投意合，郎才女貌，怎么就不能在一起呢？我家小姐的才情，比起那些世家小姐，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呢！”
妇人不悦了，拉下脸来：“这话说的，你家小姐是什么身份，跟人家阮小姐比，那是提鞋都不配！我不过是被公子软语央求，这才跑这一趟，不然这等污秽之地，我还怕脏了鞋子呢！”
小绿傻了，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妇人继续道：“丫头啊，你还小，这豪门大户看着风光，私下里不知多少阴损下作事！不说别的，就说正房大妇要惩治不听话的妾室通房，那真是一百个花样都不够说的！我是看你们可怜，才来告诉你们，老实点，不要露出风声让阮家人找过来。不然，大少爷也是护不住你们的！”
“可是，可是……”小绿心乱如麻，话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阮家是什么门风？那是最正统的言情书网，最重视一个规矩。阮家老爷那可是大官，比我苏家老爷厉害多了。阮家小姐嫁进门，那是要好好供着的。你自己说说，公子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来找你家小姐吗？惹怒了阮家，怕人家是敢来这里打人的！”
小绿难以置信：“他们都不要面子吗？”
“要，当然要！”妇人眼珠也动来动去，似是回忆：“明着不行，不能来暗的吗？你自己琢磨去吧。”
小绿傻了，自己琢磨能琢磨出什么来。她知道的，只有妈妈手里的堕胎药和打杂的手里的大棍。
妇人趁她发呆，忙紧走几步跑了。留下呆呆的小丫头欲哭无泪。
拐了几个弯，确定无人跟踪，也没有撞见熟人，妇人长舒一口气，钻进一条无人的小巷，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湿帕子，把脸上的白的粉的擦了个干净，露出万氏清清爽爽的一张鹅蛋脸。再把身上的衣服一脱，抖一抖折好，抱在怀里出去了。
万氏回到铺子，见到在会客室等候的李媛，张口“哎呦”一声，道：“我的大小姐啊，你可千万别再让我干这事儿了，吓死人了！”
李媛看她神情，便知事情办妥了，笑道：“不过对付一个小丫头，还难得住您呐！”
“那小丫头，尖嘴猴腮的，一看就是个人精，我心里这个七上八下啊！”万氏拍拍胸脯。“可是五百两啊，就那么给她了，这，怎么跟东家交代啊？”
“没事，我会想办法补上的。”银子而已，李钊对两个孩子大方的很，她的零花钱攒一攒就够了。不够，还有大哥的嘛。
万氏知道她银子多，可是到底心疼。“为了阮家小姐，小姐可真舍得！”
“趁着现在有余力，多做些善事，积攒些功德。”
“可是，坏人因缘，也算积功德？”万氏怀疑。
“额……”
小绿呆呆的，不知所措的回去找她的姑娘去了，手里的银票，是实实在在的，这是苏公子的心意。
当然她不敢把听到的都转述给红袖姑娘，只说苏公子近期可能来不了，叫她勿念。
红袖接过银票的手抖了一下，虽说动作很轻，小绿还是观察到了。就说嘛，姑娘嘴上不说，不过是她性子一惯冷淡，心里肯定是不舒服的。可是，要怎么办呢，姑娘这么好的人，命已经够苦的了，可不能再错过这个有情郎了！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借着给姑娘买花儿的功夫，小绿在街上茫然的走着。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又是一回事。对手可是阮家啊，四大世家之一的阮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