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是个技术活——玉不毁
时间:2018-01-12 16:12:54

 
    小厮听完这一长串,呆呆的“哦”了一声。
 
    胡父不耐烦问:“老爷我说了这么多,你就一个哦,就完了?你听明白了吗?”
 
    小厮点头如捣蒜:“听明白了。七姑娘家的妹子来了,把大少夫人给打了,让大少夫人和林姑娘都别出门了,免得冲撞了。”
 
    胡父听完心里一乐,得,还真捡到宝了,话说的差不多,就是顺序不太对,可意思差太多了。
 
    “得,你快点。”
 
    小厮颠颠的跑到院子里传话,等过五关斩六将的到了林小姐面前,已经忘的差不多了:“老爷说,大少夫人太不懂事,被七姑娘家的妹子打了,让你们这几天都别出门了!”
 
    胡敏徐亲自开路,刚进母亲住的院子,就听到一阵娇滴滴的哭声,有叫姑母的,又叫姨母的,乱成一团。胡敏徐忙进去,将人都请了出去,正要请萧玉台进来,就听她清凌凌懒洋洋的一声。
 
    “窗子开了,透透气。”
 
    里头的大夫不让了:“哪来的小姑娘!就为着自己舒坦,不顾病人死活了吗?哪里还有点为人医者的德行!”
 
    话刚说完,就被胡敏徐给拉到一边。这大夫脾气执拗,见主家不肯听劝,甩袖要走,临出门时恼怒的瞪了萧玉台一眼: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杏林如今青黄不接,良莠不齐,再有数年,名声尽毁……”
 
    萧玉台轻嗤一声:“危言耸听。你且别走。”
 
    胡敏徐也站在门口,弱弱问道:“萧大夫,真要开窗?可我母亲不断哆嗦,十分畏寒,不如我放些熏香进去,熏上一熏……”
 
    萧玉台似笑非笑瞥他一眼:“你还真以为我让你开窗,是怕里面的气味吗?既然你不信任我,为何还要让我来?”
 
    胡敏徐看向七斤:“胡某上任至今,一直未有眼福,不过,我相信七斤。”
 
    七斤早不耐烦,刚走到一半,被二人同时挡住。
 
    萧玉台当即就冷下脸来:“你疯了,在外面等我。”
 
    七斤还不放心,见萧玉台亮出自己的猫,猫又亮出了自己的利爪,竟然被这两小只给逗笑了。
 
    “真是物似主人型。我就在门外,若有事,便叫我一声。”
 
    萧玉台几人进了屋子,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被困在房间内。胡母抖的越发厉害,萧玉台见使唤不动胡敏徐,亲自去开了窗户,又命丫鬟拿着蒲扇通风,片刻,屋子里的味道小了许多,胡母慢慢的竟平静下来,呼吸也愈见缓和。
 
    这中年大夫奇了:“姑娘,不不,大夫,这怎么回事?”
 
    萧玉台慢慢道:“先生关切杏林,可知医学一道,最不该有的,就是固守,以及先入为主的偏见。先生以为胡太太的病症是为何?”
 
    中年大夫是临安县官医署的人,平素也专精疑难杂症,因此胡家请了好几位大夫,最后留下的只有这一位。
 
    “胡家太太脉象紊乱,不,凌乱不堪,几乎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又畏冷发抖不止,起初上吐下泻,后来连续性的大咳血……我诊断是肠胃方面的急重症,因此用了清肠胃的方剂,又扎了针,可一开始有点效果,之后就更严重了……之前倒有一位大夫,听说与胡家有旧,他针法倒是不错,施针过后曾说过可保一时不咳血,也确实有两个时辰安眠,可后来又咳了起来。这病症倒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萧玉台将头发丝一样的银针取出,放在酒火上烧红了,拧开一瓶药液,将灼热的针浸泡在其中,发出滋滋声。
 
    “先生之所以束手无策,并非病症古怪。而是胡太太不是病,不是毒,而是中蛊了。”
 
    官医署这中年大夫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这,这怎么可能呢?某倒是曾在典籍上见过,有苗疆族人擅长制蛊,将毒虫百条至于瓮中厮杀,最后获胜者,毒辣厉害,便称之为蛊虫。蛊虫奇形怪状,毒性凶猛,可寄生人体之内而浑然不知,最后被掏空血肉受尽痛苦而死。可这些不是书本上杜撰的吗?难道真有这等可怕之物?”
 
    萧玉台笑道:“从前,我也认为这蛊虫不太好解,只有下蛊之人才有法子。”
 
    自从之前冒险替当初的长平肃王也就是当今圣上接触蛊毒之后,萧玉台便对蛊毒上了心。与白玘成婚之后,便着手研究,方才小有成效,便出了胡母的事,她一把脉,便知道胡母中的是缠丝蛊。
 
    顾名思义,这种蛊虫像一根根的黑丝,与妇人的头发差不多,会寄居在人的脑部,这也就是胡母头疼欲裂的缘由。可按理说,这种蛊虫很小,杀伤力也有限,并不会让她吐血不止,应当是下蛊的人察觉到她香囊里的玄机,才另外换了引子,将这些较为“温顺”的缠丝蛊激发暴虐起来,从头部涌到了肠胃之中,这才引得胡母病重垂危,吐血不止。
 
    萧玉台拿出浸泡好的针,落针飞快,已将银针推入胡母喉间。中年大夫睁大了眼睛,只见这根奇怪的银针直直没入病人喉间,接着便见她呜咽不止,无意识的哭嚎起来。
 
    胡敏徐见生母如此,颇有些难为情的转过头去。可中年大夫求知若渴,不加避讳,反而恨不得凑近,只因男女有别,才生生的停下,口里还不断的问:“大夫,可要某来打个下手?这针没有针尾,既然进入病人体内,又该如何取出?”
 
    正说着,胡母喉间咕噜咕噜作响,似乎有水流之声。片刻后,萧玉台挽起胡太太的衣袖,那银针像一根会游动的青筋,从手腕上被逼了出来。
 
    这银针出来还不算完,从这个细小的破口处,又涌出来一根乌黑的“头发”,还在不断的扭动,缠绕。接着又是第二根,第三根,很快手腕上就遍布了一指左右的一坨缠丝蛊。乍一看去,好像从手腕处长出了一绺头发似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缠丝蛊
 
    中年大夫白了脸:“竟然还在动……这就是蛊虫?大夫,不不,神医,这该怎么办呢?它们会不会再钻回去?会不会到处乱跑?天啦,还在动,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了青烟,竟然被化掉了!”
 
    “这就是缠丝蛊?果真和头发一样!”中年大夫佩服的五体投地,有心想狗腿几句,好让这位年轻的小大夫多提点几句,可又碍于苦主在场。毕竟这幅景象,任何人看起来都是诡异又恐怖,只有他作为医痴,恐怖之余,生出了浓浓的求知欲,恨不得将这传说中的蛊虫彻底的研究一番。
 
    萧玉台留下他,就是有意让他看看,来到临安县,已经听说了不少这位秦臻大夫的“奇闻异事”,比如剖腹取子、棺材板里救人,对这位敢做敢为的秦大夫,同样是钦佩有加,因此也不隐瞒。
 
    “缠丝蛊从头发进入人脑子以后,会一点一点蚕食人的脑髓,起初只是头痛欲裂,到后来就会记忆退化,症状和上了年纪的老人所患的老年病一样,也不会引起人起疑。这针上淬的是缠丝蛊最怕的药液,用针逼入之后,蛊虫就会丧失生机,顺着破口排出体外。只是唯一棘手的是,若是不能在病人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拔出,那就算解了蛊,病人也会变的痴傻。再加上蛊虫之说匪夷所思,难以取信,因此我才一直没有动手。但这下蛊之人不知为何,激怒了缠丝蛊,让蛊虫从脑部跑到了肠胃之中,如此一来反而是因祸得福,可以在病人昏迷的时候逼出来了。”
 
    中年大夫不太清楚胡家与七斤的纠葛,并不知道萧玉台是故意让这难缠的胡太太受苦,以为她“一片仁心”,为病人考量,更加佩服的五体投地:“萧大夫一心为患者考量,秦某真是佩服。的确,这般骇人的蛊虫,就算秦某是医者,见到了也难免头皮发麻,更何况胡太太一介女流,若是亲眼见到从自己耳朵里爬出这么多虫子,恐怕吓也要吓死了。”
 
    萧玉台冷笑一声:“真要让她瞧见,从此以后,她就只能剔个光头了。”
 
    秦臻起初不明白,再一回想那缠丝蛊果然是和头发一模一样,这胡太太真要亲眼所见,那真得吓的连头发都不敢梳了。小姑娘说话虽然刻薄,可秦臻这个人就是佩服有本事、医术比他高明的人,竟然忍不住噗呲一笑。
 
    “咳咳……萧大夫,这蛊虫如此的骇人,且进入人体神不知鬼不觉,究竟是如何携带,又怎么会毫不察觉的进入胡太太体内呢?”
 
    胡敏徐早就吓的呆住了,浑身僵硬,蛊虫化成黑灰之后才缓了口气,见秦臻刨根究底,便道:“秦大夫,我母亲身体虚弱,此种事情还是日后再说吧。”
 
    秦臻自知失态,毕竟他医术无能,却在苦主面前问这些问题,刚要致歉,就见小大夫眉尖一条,清冷玉容顿时便显出几分凌厉。
 
    “日后再说?胡大人,您是临安县的父母官,若是如今有人报案,自己母亲被人投毒,您便找个大夫治好他母亲就算完了?是如何中毒,谁人投毒,反而要日后再说?岂非本末倒置?这缠丝蛊虽然是虫子,可它不是普通的虫子,走在路上就能踩着两条的。”
 
    胡敏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青白之色很快退下,他慢慢道:“县主说的有理。”
 
    秦臻这又吃了一惊:“县主?可是余宁县主?”秦臻问完这句,见胡敏徐态度恭敬,心中有数,便退到一边,彻底无视了胡敏徐暗示的眼神。——毕竟是内宅之事,胡敏徐又素来是个假正经的官儿,可这可是余宁县主,又是从来没见过的缠丝蛊,大不了转到别的医署去,他是一定要见识见识的!
 
    “县主以为……”
 
    “缠丝蛊虽然好用,可这东西容易乱跑,并不会禁锢在一人体内,也就是说,若是有一人中蛊,可能一家子都会中蛊。”萧玉台故意停顿了一下。
 
    胡敏徐脸都吓白了,急忙问道:“那我……”
 
    “胡大人放心,你并没有,且胡家其他人都没有。也就是说,这下蛊的人熟悉蛊毒的脾性,并且只针对你母亲一人。胡大人可知,这蛊虫是如何驯化?”
 
    胡敏徐松了口气,暗悔失态,下意识的摇摇头:“在下孤陋寡闻,蛊虫之说闻所未闻,又如何知道,蛊虫是从何而来,如何驯化。”
 
    房内放着几株兰花,兰花养的不错,盆里有碎沙扑面。萧玉台碾了一点沙子,道:“这蛊虫的虫卵,就和这沙子差不多大小,还要更小一些。”
 
    “虫卵孵化大概要一旬之日,将虫卵浸泡在血液之中,则需要更久,大概月余。而最奇异的是,只要将虫卵浸泡在需要下蛊的人的血液当中,虫卵吸收了此人的血液,就会被驯化,自动接近这提供血液的人,而且,终其一生都只会待在此人体内。也就是说,这下蛊之人,有机会能拿到你母亲的血。你母亲半年到一年前,这段期间可曾受过伤?”
 
    胡敏徐摇摇头:“我母亲非常注重养身,轻易不让自己受伤。若是别人受伤流血,或许寻常,但我母亲为人比较细致,若是看重的事情,便十分着紧……几乎到了固执的地步,所以不太可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受伤出血。”
 
    萧玉台道:“那就奇了。浸泡这么多缠丝蛊,至少需要半盏血,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取走她这么多血液?那四位表妹,谁更尽心孝顺?”
 
    听她说起四位表妹,胡敏徐面色有些不自然。萧玉台更觉不喜,浑身上下都不痛快,可偏偏七斤喜欢,她还得尽心谋划,语气也更不善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四个表妹一台戏
 
    “就是你那四位表妹。胡大人在外为官,想必都是这四位小表妹在家中尽孝。”
 
    胡敏徐正色道:“确然。若说起来,姨妹与表妹要更亲厚些。但林表妹来的最早,是自小就和嫂子住在一处,母亲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我也将她当成妹子,母亲这些天身体不好,林表妹也是无处不尽心。”
 
    “既然胡大人不清楚,那便请您父亲和几位表妹来问一问。”
 
    胡敏徐忙派人去请,最先来的是姨表妹,她性子倒是干脆,一听问起,就想起来了。
 
    “姨母认为血乃人之精元,确实极其看重,轻易不会让自己受伤。不过之前有一回,姨母浑身难受食欲不振,当时还是请陈大夫来看过,说是扎针放血,之后便好了。”
 
    胡敏徐虽然不通医术,但扎针放血也是略知的。“陈大夫是叔公的徒弟,母亲十分信任他。这次恰好也来临安游历,之前便是陈大夫为母亲扎针止痛。就这一次吗?可是扎针放血,最多就是几滴,也放不出半盏子血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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