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坐在冰凉的地上,背靠着土墙:“我当时还憧憬着,你娶妻以后,给你做妾,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两的战事会祸延到我自己身上。”
“那天姨母叫我过去,说是给我单独做了新衣裳。因为是独一块的好料子,并没有多的,只好偷偷给我了。是件粉色的襦裙,我自然喜欢,姨母让我试一下,我就去屏风后面脱了衣裳。刚将新衣裳穿在身上,还没来得及掩好,你父亲就进来了,三下两下脱了我的衣裳。”
胡敏徐打断她:“不必说了。就为了这个,你要害死我母亲?你家出事之后,若是母亲没有收养你,你也不过是给人做妾的命!”
“……表兄,你知道吗?当时我跑出去了,我尖叫着,也不管身上一丝不挂,就这么冲了出去。你母亲在院子里,领着丫鬟婆子,又把我给抓了回来。后来,我挣扎的实在太厉害,是被婆子摁在床上的。你父亲也不要脸了,当着人的面做成了事。你说,我不该恨她吗?”
胡敏徐冷冷道:“父亲也不曾亏待你。”
“是啊。事成之后,你母亲说,会给我一个贵妾的位置,年初的时候,我有孕了,也没有什么贵妾,我还是不明不白的寄居在你们胡家。后来,我吃了一碗你母亲送来的汤圆,肚子疼了一天一夜,孩子也没了。表兄,我记得那天你也在家,我哭闹的那么厉害,你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胡敏徐背转过身:“萍儿,既然你认了,就体面些吧!”
说完便出了门。萍儿坐在地上,用头撞墙,悔恨不已:“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应该让他们所有人都中上缠丝蛊……你怎么这么蠢,你以为你的敏表哥是个好的吗?他和胡家人一模一样,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从来不把别人当人……”
萍儿呆呆的坐了一会儿,又哭闹起来,吵着要见胡家老爷。胡母已经起身,听说是萍儿下的毒,很是吃惊,但也只有片刻。
“她人呢?现在怎么样了?”
胡敏徐道:“母亲身体虚弱,这些事就不必操心了,儿自会处理的。”
胡母叹息道:“那孩子虽然一时走偏了,但到底是我养大的,我原本也是想给她找个归宿,哪知道她是真的不肯。这样吧,我差人找个庄子,将她养起来,再给她物色一户老实本分的庄稼人,重新嫁人,敏儿,你看如何?”
胡敏徐笑着行了一礼:“那就交由母亲吧。倒是那陈康,已经羞愧自尽了,撞墙而亡。”
“他倒也知廉耻。”母子两个说了几句,婆子将萍儿给绑了来,连夜送走了。
白玘收了水镜,见萧玉台困的头一点一点,便将她的小脑袋扶到自己肩上:“人家的热闹,你陪着看了半宿。”
胡家母子这两个,真心是伪善至极,萧玉台趴在他肩膀上,有些困的睁不开眼了:“这萍儿一去,多半是活不成了。可惜我的七斤,怎么就瞎了眼了。”
白玘倒是理解七斤的想法:“胡敏徐对她确实不错,冷暖呵护,关怀备至。她是个孤儿,需要有人照顾。恰好也有一个人出现,这个人有些老实,有些缺陷,恰恰好又像是个能过日子的人,充满了烟火气。就比如说,假如我是个坏人,你还会喜欢我吗?”
萧玉台摇摇头:“那不一样。我之所以不喜欢胡敏徐,一来是胡家的破事实在太多了,烂人也多。二来,是他的衷情充满了不确定性,也许我和薛衍也为七斤加了不少的筹码。我会再劝劝七斤……”
白玘见不得小姑娘愁眉苦脸的模样,清清淡淡的眉目都拧着了。
“不然,我去警告他一番,叫他不许再找七斤。”
第二百七十章落水的狗子
萧玉台窝在家里苦想了三天,还没想出办法怎么去劝七斤,严绪就拿着请柬来了。
这孩子也是一脸的震惊:“七斤姑娘真的要嫁人了,还是嫁给胡敏徐这样的。”
萧玉台更郁闷了。所以说,七斤到底是什么眼光,就连严绪都不看好那胡敏徐。
嘴里却向着七斤。
“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胡敏徐哪儿不好?”
“假正经,烦死人了。”
萧玉台吃了一口粥,嘀咕着:“我也觉得烦人。”
严绪是个小狗腿子,甜嘴儿哄自家师傅:“等以后我娶媳妇儿,师傅说娶什么样的,我就娶什么样的。师傅让我娶谁,我就娶谁,绝不说二话。”
“这还差不多。果然是我亲徒弟。”严绪刚拍完了狗腿儿,便回医馆去,远远的,就见一把十分好看的小花伞。
花伞是粉底,上面却又描画着金边牡丹,金色的边,填满了烈火般的红色。
严绪从来没见过这样鲜艳好看的红伞,也没有见过,那伞底下,这样清新可人的小姑娘。他刚走到门边,小姑娘就用手一指:“喂!”
严绪转过头,他觉得这小姑娘可真不讲礼数,偏偏又这样率真自然。
“你叫我?”
小姑娘白了他一眼:“这里还有别的人吗?我问你,云夏堂的严大夫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怎么门没关,可人却不见了?你看着我干什么?你快说啊,我找他有急事!”
严绪望着小姑娘春葱似的手指,声音有些发飘:“我……我就是,你,你找我什么事儿?”
小粉伞跳过来,拽住他的胳膊就跑:“快些!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还没我走的快!快点啊,可是天大的事情,我的豆豆落水了,你快点去救她……”
严绪跟着小姑娘跑,他自然不是跑不过这么点儿小姑娘,可这丫头挽着他的胳膊就是不肯放手,他稍微跑的快些,胳膊就打到了她前面……触感软软的,他飞红了脸,哪里还敢跑快,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所幸她家住的不远,这么尴尬着跟了一小会儿,就到了一件青砖小院子。院墙很高,望不见里面,严绪扒着院门不肯再往里进了。
“小姑娘,你家中还有何人?病人在何处?”
小姑娘使劲把他往里面推:“就我一个人,你都到了你怎么还不进去,快点!要命了,你这个大夫真是迂腐!”
这丫头一噘嘴,好像更可人了,红嘟嘟的嘴唇简直可口。
严绪硬抗着美色诱惑:“不行。既然家中无人,又是高墙深院,这实在不妥,我看那边有一位大婶,我去烦请她来陪同一二……”
“你真烦人!”小姑娘甩手跑进院子里,没一会儿,就双手推着一个还在渗水的竹筐出来了。
严绪立马过去,抬眼一看,目瞪口呆。
“你快点啊!它都快死了!”
严绪摸了摸,狗子好好的。他此刻的心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小姑娘,它就是豆豆?你说它落水了?”
严绪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子。
小粉伞立刻就用警惕的目光望着他:“你是不是想说谎?我以前认识一个老头儿,他只要一说谎,他就要摸鼻子。”
严绪无奈摇头:“我不是。我觉得无奈、无话可说时,才会摸鼻子。小姑娘,你知道,狗是会游水的吗?”
小粉伞愣了:“会吗?可那为什么我把它拖上来以后,就一直不起来?”
“睡着了。看来,这条狗挺懒的。”严绪刚说完,这狗子就睁开眼,瞥了他一眼。严绪发誓,这狗子真心是用一种蔑视的眼神在看他。
小粉伞看见狗子睁开眼,也嫌弃的看了一眼严绪:“行了,我知道了,既然豆豆没事,那你回去吧。真是虚惊一场,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呢。”
严绪走了两步突然回头,小粉伞正从院门里看他,露出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
“小姑娘,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隔壁的王阿婆说的,云夏堂有个严大夫,生意不好,年纪轻轻的也挣不到钱娶媳妇儿,所以什么病都治。她说,你还给她家的猪看过病呢。看来,你真的挺会给小动物看病的。”
这个误会可就大了,严绪急忙澄清:“不是,小姑娘,你误会了。我是给人看病的大夫……”
“知道了,知道了,豆豆再不舒服,我会再去找你的。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生意的。”说完,不听他再解释就关上了门。
严绪站在门外,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无法无天的劲儿,倒是有点像师傅。只是师傅的无法无天,是存着的,积攒着的。这丫头也许就是刁蛮了些。
总之,那晶亮的眼睛,殷红的小嘴,都是那样可人。
这黑与红,还有一片粉云,在严绪脑子里闪了三天。一场秋雨过后,就连云夏堂都忙起来,不少孩子发了高热,还有好几个孩子出了热惊风。临安县不小,可人群居住分散,大夫都在城中,秦臻担心救治不及时,亲自来请了萧玉台,将临安县的十几名大夫分散安置。严绪尚未出师,跟着萧玉台忙的脚不沾地,也渐渐的想不起来那片迷人的粉了。
好在是虚惊一场,因为看诊及时,也并没有传染性的风寒。严绪跟着萧玉台回城时,已经天黑了,不知怎么的,就想再去云夏堂看看。这两日都在外面,云夏堂里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可毕竟是他的小窝。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夜色迷蒙下,一片粉红。
严绪顿住了。
小姑娘转过头,很是不耐烦:“来了怎么不叫人?等你半天了!”
严绪问道:“怎么了?豆豆又落水了?”
小姑娘呸了一声:“胡说八道,你不是说你是医人的吗?我病了,你来瞧瞧。你愣着干什么?还是说,你真的只会给豆豆看诊?那也行,你就当我是豆豆,快点给我看看吧!我实在是太难受了……好,好难受……”
小姑娘话音低微,红伞离手,粉云倾塌,人也晕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一章我徒弟恋爱了
七斤来的时候,萧玉台正在院中浇花,听脚步声轻而持重,就知道是她来了,遂头也没抬。自从上次七斤由严绪转交请柬之后,萧玉台就越发懒得搭理她了。
白玘也不待见七斤,若是待在旁边,肯定没什么好脸色,可他要敢给七斤冷脸,他的小娇妻就要给他冷脸了。干脆端着一筐核桃闪到屋里了。
七斤在石桌上坐下:“大中午的浇花,你也不怕把白玘千辛万苦给你搜罗来的这些花给浇死。”
萧玉台眼也不抬:“有我家小白在,花四季开,果子天天有。”
七斤冷不丁道:“你那个小徒弟,小严和一个小姑娘好上了,你知道吗?”
萧玉台这才正儿八经的抬头,瞥了她一眼:“哪里的小姑娘?”
七斤早就查过了:“小姑娘家境不错,家中只有一个奶奶,祖孙两相依为命。家里有几十亩田地,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你徒弟的问题比较大。”
“怎么?”
七斤啧啧两声:“他自从认识这小姑娘以后,成天魂不守舍的,就连看诊也带着这小姑娘。昨天,似乎是小姑娘的祖母找上门来了,严绪一时激动,将祖母给推倒了。你说说他,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嘛。”
萧玉台冷笑一声:“你没有资格说严绪。所以,那孩子的祖母是不太愿意?”
“当然不愿意。严绪来路不明,又无父无母,田产家财一样也没有,再加上,他太禽兽了!那小姑娘才十三岁。模样长的倒是挺好看的,确实能让人神魂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