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台问道:“那陈大夫在哪?既然他上午还在,胡大人去请他过来吧。当时扎针放血,可是表小姐陪在旁边?”
姨表妹摇摇头:“我最怕针了,见血就晕,哪里敢呆?彤儿和怡儿更没用,最后还是林小姐在一旁服侍。她倒是做惯了的,什么也不怕,比我这亲姨侄女还要亲近呢!”
胡敏徐觉得没什么问题:“陈大夫必定没有问题。你好好想想,除了这一次,可还有别的什么时候?我记得母亲喜欢下厨,可有什么时候失手?”
姨表妹掩唇一笑,娇声道:“表兄真是在外待久了,怎么都不知道姨母不擅厨艺?姨母亲自下厨呀,也就是放点水,加点盐,那都是厨子做的。姨夫也是知道的,就是从不说破罢了。不过林小姐厨艺精通,近几年啊,送给表兄和姨父的汤汤水水,那都是林小姐做的,表兄吃了这么多年,还真以为是姨母的手艺呢!表兄可真逗。”
胡敏徐不自然道:“你先出去吧。彤儿和怡儿怎么还不来?”
这姨表妹都快出门了,又转身道:“她两个,但凡出门,哪怕是绦带的颜色相同了,那都是要回去换了。何况是来见表兄?肯定要好好打扮。表兄就慢慢等着吧。”
胡敏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个萍儿就是爱说笑……林表妹来了。萧大夫若是真心存疑,可以详细询问一番,只不过若是陈大夫只是扎针放血,就能放出半盏子血来,那母亲又怎会如此信任?实在是萧大夫多心了……”
正说着,胡敏徐突然顿住了。萧玉台转过身,透过窗棂,瞧见一个袅袅婷婷随风摆动的少女,步履轻快的过来,在七斤面前站定,两人不知说了什么,那林小姐忽然就高高抬起了手。
“表妹快住手!小七有孕了……”
“喵呜!”
“啊!”林表妹一声尖叫,被阿精挠了几爪子,又惊又怕的连连后退,直接仰倒在地上,大哭起来。“表哥救命,有猫啊!这贱人要杀了我!表哥,表哥……”
萧玉台快步从屋里出来,凉凉道:“从额头到脸上,这么深的印子,又流血了……”
林表妹尖叫一声:“啊!我的脸,表哥,她是故意的,这个贱人!她从哪里弄来的猫?我的脸被她给毁了!”
胡敏徐蹲在她旁边,伸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表妹,你别摸……小心伤口,别动,我去找大夫!我这就去找大夫……”
萧玉台那猫张牙舞爪,要说她这主人是没声没息的暗暗憋坏,那这猫就是明目张胆的坏东西。胡敏徐哪敢让萧玉台碰她的脸,急忙让丫鬟过来将人扶起来,手足无措,偏偏林表妹也受了刺激,不依不饶的又哭又骂。
“我就说了一句,我姐姐是不是她打的,她就让她的猫来咬我,要不是表哥出来的及时,她是不是还要把我杀了?表哥!这种贱人,你千万不能让她进门,她要是嫁给表哥,以后哪里容得下我们,是不是要把我们都给杀了,免得碍了她的眼啊……表哥,救我,我的脸……”
她哭得是哀哀切切梨花带雨,可是没一面镜子,让她自己悄悄,那一头血水和着方才摔倒时沾上的泥灰,根本毫无半点美感。胡敏徐连碰都不敢碰,求助的看向七斤。
秦臻咳了一声:“这个……胡大人,让秦某来吧。先将小姐扶回房里吧,这猫抓伤的,又有些重手,得尽快治疗。小姐千万别再哭了,再活上眼泪,不仅自己疼痛难忍,且真的会留下疤痕。”
林表妹一听,哭的更厉害了!
秦臻又咳了两声,凑近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那林表妹即刻止住哭声,抽噎了两下,真的不再哭了。
“那……萧大夫可要去看看,指导一二?秦某是治过猫抓狗咬,但是从来没治过银灰色的猫抓……”
萧玉台还要问话呢,怎么不去。林表妹一听,又叫喊起来:“不许她们去,她们都是一伙的,要故意害死我……”
秦臻睁眼说瞎话:“小姐快闭上眼睛,这动物爪子多少含些毒性,若是再沾到眼睛里,更麻烦了。您闭上眼睛,待伤口处理好再说。”
秦臻手法娴熟,很快就清理好伤口,虽说看着可怖,可阿精下手还是有分寸的,清理过后,只有两条淡淡的痕迹,保养的好,基本不会留疤。
林表妹这才松了口气,歪歪扭扭的靠在床上,紧紧抓着胡敏徐的手:“表哥,还是疼……”
第二百六十六章畏罪潜逃
林家表妹本就是弱质少女,这句娇呼真可谓婉转缠绵不尽。若是平时,胡敏徐必定是受用不已,可此时诸人都在场,就有些不是那么合适了。
他满面尴尬,强装镇定看向七斤,七斤偏过头又不看他,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安抚道:“别怕,大夫说了不会留疤。这小猫儿也是护主心切……”
一面安抚林氏,一面暗自恼怒七斤不够体贴,如此处境,只消七斤出面,自然就能化尴尬为自然。
偏生七斤不屑于做这等事。
“什么护主心切!难道我姐姐不是被她给打了?!我冤枉她了吗?”林家表妹又是娇声啼呼。
胡敏徐道:“不是,这其中有误会,林儿!别闹了,母亲重病不醒,我已是焦头烂额,你多体谅我。”
林表妹这才松了手,乖巧的应了一声,又小声道:“表哥,她一来,母亲重病,我也受伤,等以后她进门了,还不知道如何家宅不宁。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还不如你就娶了我姐姐,我和姐姐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不好吗……”
“住口!”胡敏徐再怜惜表妹也知道这话说不得,腾地起身,怒声道:“林儿,不许胡说!我便与你说清楚,待我成婚之后,你们都是要回家待嫁的。因你们是我的亲人,才让小七受了些委屈,可这是暂时的。我愿意娶她进门,是发过誓要一生一世照顾她,爱护她,而不是让她为了我这一大家子拎不清的家人受委屈的。之前是我碍于情面,没有与你们说清楚,我成婚之后,父亲母亲不会在这里住,你们也要嫁人,听懂了吗?”
七斤不想再听,出了房门,长长的呼出口气。
萧玉台跟着出去,慢慢道:“他虽然黏糊了一点,但……他心始终向着你的。这便好。”
七斤道:“我知道。你放心,总之我吃不了亏就是。至于胡家这些人,是离谱了一点,眼不见为净吧。”
秦臻也出来了:“萧大夫,问过了,那天的事,确实有些奇怪。这林小姐说,当天陈大夫扎针放血,她进去服侍,可没多大一会儿,就睡着了。直到下午才醒过来,这一瞧,胡家太太也睡着了。房间里有点奇怪的气味,看来,您的怀疑还是有道理的。”
一会儿,那舅舅家的两姐妹也来了,问起那天的事都说不记得了。倒是胡家父亲,良久才抹着热汗过来,问话时心不在焉,支支吾吾的。
“父亲,究竟怎么回事?您前言不搭后语的,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胡父一摊手:“你问什么问!我才从你嫂子那儿过来,她闹着上吊自尽,好容易劝下来了!”
胡敏徐站起身:“嫂子要自尽?她言语不当,不知反省,反而要以死相逼。就由她去!人呢?陈大夫人呢?请来了没有?”
胡父见他发火,也不再说了,坐在位置上呆呆的看着地面,突然问起一句:“你母亲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胡敏徐道:“父亲还知道关心母亲?”
萧玉台三人看着这父子两交锋,都不出声了。毕竟是有人在场,这胡家父子也不说了,良久,胡敏徐才答了一句。
“母亲没事了。”
刚缓和下来,衙役来报,陈大夫已经离开了临安县,住所里东西全都还在,是匆匆忙忙走的,其中一个包裹里,还有几件金器。
胡敏徐拆开包裹,拿出一个黄金莲花扳指,问道:“父亲,您不是说这扳指早就遗失了吗?”
胡父惊讶道:“怎么会在陈大夫包裹里?”
胡敏徐又找出几件,都是些值钱的细软,陈大夫一个孤儿,就算医术不错,怎么也积攒不到这么些财产,且还随身带着。除了那金莲花扳指胡敏徐认出来,还有几件都十分眼熟,多半就是他父亲的。
惊愕、震怒,胡敏徐也顾不上其它了。
“您可别和我说,这些东西,是您遗失了,让他给捡到了,或者说,是陈大夫为您看诊的时候偷的!这些都不成立。我是知道的,母亲信任陈大夫,每次诊脉都单独待在母亲房中,少则一炷香,多则半个时辰,父亲是早就不喜此人,怎么会让他进入您的房间。父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胡父连连后退:“你这孩子,说的这都是些什么?陈大夫又怎么了?”
胡敏徐长话短说:“他畏罪潜逃!母亲中了蛊毒,那血引就是他想办法取到的。”
胡父目露惊愕:“那这蛊毒……到底是什么东西?陈大夫为什么要害你母亲?”
胡父一连串发问,猛然看见胡敏徐的眼神,像被人从正脸拍了一大巴掌。他踉跄后退一步,如梦方醒:“你……你,敏儿,你不是想说,是我给你母亲下得毒吧?”
胡敏徐冷下心肠追问:“那父亲如何解释这些东西?”
胡父冷不丁被他一吼,抖了两抖,再看看在场的三人。一个外表憨厚实则正用余光偷窥,嘴角还稍稍翘起的中年大夫。一个逗猫的小姑娘,眉目如画,可满眼是看好戏的神情。另一个就更不必说了,不出意外,还是他将来的儿媳妇儿。
这种情形之下,胡父怎么也开不了口,抖抖索索的拽着自家儿子的衣袖:“儿啊,这事情稍后再说,一会儿外人走了,我原原本本的说给你。我对天发誓,你母亲的事的确不是我所为。我和你母亲恩爱夫妻,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胡敏徐叹了口气,他也觉得丢人,可如今是他府内出了这么骇人听闻的蛊毒案。萧玉台又与他的直属上司薛衍关系密切,既然已经是家宅不宁治家不严了,那再遮遮掩掩都是无用,反而让人觉得他无能。
第二百六十七章到底是谁
胡敏徐几番叹气,终于还是定了定神色,上前道:
“父亲,母亲遭此大难,也不知是因何而起。儿外放临安作为父母官,也办了不大不小几个案子,也不知是否为人所记恨,因此才累及母亲。但缠丝蛊诡异至极,且这下蛊的办法非亲近之人不能办到。母亲乃儿之生母,父亲也是儿的生父,二位伉俪情深,儿自幼所知。还请父亲不必隐瞒,将可疑之处原原本本说来。”
胡父见他坚持,再三犹豫。本来已有所松动,忽听一声猫叫,猛然惊见七斤正板着脸坐在下面,哪里还敢说什么,遂重重的坐回椅子里,无论如何都不肯开口了。
“总之,我必定没有给你母亲下毒。你既然是临安县的父母官,就先替你父亲做主……”
萧玉台轻笑一声:“胡大人不必为难胡老爷了。依我之见,此种蛊毒阴毒且费事,虽说可以无影无形的将人害至痴呆,可却十分麻烦。一旦被人发现是缠丝蛊,就如同现在,那怀疑人的范围就大大的缩小,这幕后真凶暴露的几率也是大大的增加。我倒觉得,这真凶的主要目的,还是想让胡家太太多受点折磨。”
胡敏徐沉下面容:“家里人……都传唤过来。萧大夫熟悉缠丝蛊,还请您多逗留一二,至于秦大夫……”
秦臻满不要脸的道:“我没事。胡大人就当我不存在好了,不用招呼我。若是萧大人用得着,秦某还能出上一二分力。”
都叫上萧大人了,胡敏徐也不好再开口赶人。何况,也已经这样了,虱子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他也要请的走这些外人啊!一个比一个脸皮厚!这都什么世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