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台默默的放下水壶:“那我家小严不也才十五……”
“你就是偏心眼,总之你家徒弟,你自然看着什么都好。好在人家没什么事情,也不打算追究。那小姑娘被祖母带回家去了,你那徒弟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呢。已经是半个废人了。你料理完你的花,就尽快去料理料理你徒弟吧。”七斤说完严绪的事情,便说到了自己。
“我不成亲了。”
萧玉台冷笑一声:“幡然悔悟了?”
“捉奸在床了。”
萧玉台咔擦一下,剪掉了一朵就要开的花骨头,皱了皱眉头,可把她心疼坏了。
“你把他捉奸在床了?你要是想让孩子有个爹,还是能将就用用的,打他几顿揍服了就行。只不过就是看着恶心了点……”
“不是,是我被人家捉奸在床了。我的天,胡家那一大家子人,就连厨房里烧火的大妈都看见了……说起来话就长了,有饭吗?”
“你……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连饭都混不到嘴了?所以你找那么个男人能有什么用!”萧玉台没好气的道:“锅里有,自己去盛。”
这几天七斤一直觉得胡敏徐有些古怪,今天又闪闪躲躲的出了门。七斤是谁啊?一路跟踪,竟然跟到了一处暗巷,那门上大白天的还挑着红灯笼,正是一处暗门子。
七斤不是个傻子,这男人到这种地方能做什么?她想着他既然这样,不如就此了断个干净,于是转身就走,走出一段,又觉得大不甘心。这男人之前浓情蜜意,又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就能甘心?
就算要断,也不能让胡家人再去纠缠她,于是翻了院墙进去,打算趁两人“风狂雨骤”的时候,把这一对狗男女给光溜溜的撵出来,叫他以后还有脸面在临安县立足!
谁知道,刚摸到房门口,就被迷倒了。醒来的时候,躺在一个家丁的床上。还没回过神来,胡敏徐就带着人撞开了大门,胡家二老、三个表妹,还有一众婆子下人,连厨房里烧火的婆子都堵在门口。
萧玉台讶然这事情的顺利:“究竟是什么人构陷你,怎么会如此顺利?难道胡敏徐也有份?”
七斤怒气腾腾的扒了两碗饭:“可恨我当时都没看清楚,胡敏徐和那暗门子睡了没有。不对,睡没睡也不要紧了,反正我不嫁了。他母亲还想将我拿住,全家老小被我揍了一顿,打出来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萧玉台扔下剪刀,进屋换了身衣裳就重新杀了出来。
“胡敏徐既然不傻,自然能看出端倪。胡家那么多糟心事我都忍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做这种事情?何况,我就算要换男人,那我找谁不好?非要去找胡家的家丁?我就赖上胡家了啊?可他当时什么也没错,第一反应就是上下看我,见我衣裳完好才松了口气。之后也是他据理力争,为我洗清了嫌疑。”
“不过你还是大打出手,闹了一场跑回来了?”萧玉台眼珠一转,“他不会是让你做妾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不管是真是假,总之我是着了人家的道了,他母亲提议,他看着我犹豫不决……几个婆子来拦我,我就打出来了。反正我是不嫁了,还管他呢,他算哪根葱?我搭理他的时候,便拿他当回事,不愿意搭理他,他什么都不是。”
正说着,胡敏徐就急匆匆的找来了,手上、脸上都带了伤,还没进门,就被小奶猫阿精招呼了一顿,摔进蔷薇花丛里,一瘸一拐踉跄着进来的。
胡敏徐过五关斩六将进了门,远远就看见萧玉台坐在她身边,两个姑娘一个挺直如竹,一个歪歪斜斜靠坐着,看不出什么威胁,他却莫名的心里发憷。好在七斤不知和她说了什么,那歪歪斜斜坐着的小姑娘就起身进屋里去了。
胡敏徐松了口气,还没走进,就噗通一声跪下,腿上的伤口一疼,头又撞在石桌上,当即就鼓起一个大肿包。
“小七,你别气了,家里人胡闹,我已经在查……你怀了身孕,可曾吃过饭了?我本想立即出门找你,可是母亲不依不饶,拿绳子挂在房梁上,我实在没办法,才耽搁了……小七,你也知道,我自小父亲就不顶用,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全都是母亲在操持,她含辛茹苦将我拉扯大,虽说有时犯糊涂,可是我实在不忍心顶撞她。但你放心,这些事情我会和母亲说好的,等你进门以后,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七斤早就断了寻常过一世的念想,自然也不在意什么胡敏徐,更不应他言语而动怒。反而敛了正色,含笑如戏谑般问道:“进你家的门,是走正门,还是偏门?”
胡敏徐斩钉截铁:“自然是正门。小七,我发誓,我只会有你一个妻子。”
七斤又笑:“若是你我成婚之日,你母亲一根绳子挂在房梁上,你该如何?”
胡敏徐急了,道:“这……这怎么可能?不会的……”
七斤轻笑一声,懒得再和他啰嗦:“你也不必再施展什么苦肉计了。胡敏徐,你走吧,我一时大意在你家里出了事,之后气怒难消,连你父亲、母亲都被我揍了,那就更不可能再嫁进你家。”
第二百七十二章叔嫂不伦
秋风荫凉,花虽然好,可仍然不似夏日,花朵在骄阳之下,仿佛能发光。
胡敏徐还是跪在地上,身上的伤是真的,先是被七斤给打了,与母亲纠缠的时候又挨了几棍子。等进门的时候又被阿精戏弄,摔进了蔷薇丛里,膝盖疼痛难忍,他头上渗出汗珠,可仍旧维持着跪着的姿势——虽说他心里清楚,七斤这样的人,最烦的就是你卖惨博同情,可是不跪,情况更糟糕。既然跪了,他就跪完,赌一赌,她还有一丝不忍心。
七斤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胡敏徐,你不傻。我和你如今的情形,不可能再好了。你现在出去,约束好你家中的人,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临安知县。若是再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你该知道,我是不讲什么清高规矩的,哪里能让你难受,我就做什么手脚。就算是因私仇而阻碍你的官运又怎样,谁会来管你一个区区的小知县,谁会为了你得罪薛侯爷?何况,这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胡敏徐再也坚持不住了,腿一软就坐到了地面上,半晌才支撑着起身。走出几步,突然回头:“第一,胡家的家事确实太多,母亲强盛,父亲懦弱,还有拎不清的嫂子。但你与结识之初,我就一一交代了。我说,将来你我成家之后,就从旁支过继一个孩子给我长嫂,我宁愿和你分家出来,清净度日。这你都是知道的,你也没有反驳。假如你是因为我的家事而后悔,未免……太过不负责任。第二,今天之事,确实是我不对。我被引过去时,看见地上散落着你的衣服,房间里又是那副景象,换成是谁都会起疑。可我后来也为你辩驳了,事实证明,你确实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至于我母亲的话,我也并没有赞同。第三,小七,我心慕于你,你这样好的姑娘,就算嫁入世家豪门也足够了。可你选择了我,我心中万分欣喜。小七,虽然我们之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可我还是喜欢你,喜欢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我只问你,还喜欢我吗?”
七斤手中摸了一个夹核桃的夹子,是白玘给萧玉台做的。萧玉台这厮白白生了一张清冷如玉的小脸蛋,为人最是艳俗,养花喜欢艳俗的牡丹、月季,珠宝里面也最是喜欢黄澄澄的金子。
所以,这个核桃夹子也是金子做的,沉甸甸的重手,七斤摸过来,就想把这个夹子往这个渣男脑门上砸。
“我喜欢你喜欢的要死!胡敏徐,你发誓,你对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一句假话!”
胡敏徐毫不犹豫就跪下,刚举起手就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打了一下,哇呀怪叫一声收回了手。
“小七!”
“胡敏徐,我问你,你查出是谁暗算我了吗?”
胡敏徐捂着手气急败坏道:“自然没有!若是查出来,我必定让他来请罪,也一定给你出气。你放心,我会尽快查出这人,为你讨回公道。”
七斤失望过后,反而安定下来。
“不必了。我的公道不需要你来给,我七斤长这么大,什么都吃,就是不肯吃亏的。胡家来的那天,你没有事先知会我,说是给我一个惊喜,就将我带去见你父母。你处事细致,可当天却做出这么唐突的事情,究竟用意如何,当时我没有揭穿你,如今也不会深究。你别打岔,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件事。而是那天我们上楼时,碰到了一个姑娘,便是波光楼的花魁娘子粼粼姑娘。三天前,你在街上又‘偶遇’了这位粼粼姑娘。是也不是?”
“是……,但当时她别地痞骚扰,不论这姑娘她是什么出身,大庭广众青天白日岂非影响不好?”当天胡敏徐也带了几个人出去,可大概是这姑娘轻飘飘的一声动了他的心思,没有让底下人出手,反而自己管了这个闲事。
“有道理,不过第二天你就给她赎身了,把人养在外边的院子里。是也不是?看来这个粼粼姑娘的魅力,果真不小。”
胡敏徐急的张口结舌:“不是……这其中的内情,你不知晓,我之所以替她赎身,全是因为,因为……”
“因为她说,她知道我的底细。”七斤来的时候还是凭着一腔怒气,决定不嫁人了。等来了以后,白玘不费手段就将实情都查了出来,她这才知道,自己是真的瞎了狗眼了!“我什么底细?我以前就和你说过,我是圣人在潜邸时就得用的人。虽然没说的清楚,你猜也该猜到,无非就是暗卫之流。可这个粼粼和你说,她是从京中来的,之前我有一段时日,和她在一处,做的是一样的营生。说的有鼻子有眼,你未必是信了,可又揣摩着,我当初未必没有做过。因此出于种种考量,你将人赎身,然后带回去在外边养着。”
胡敏徐慢慢坐在石凳上,神色颓丧:“我也是为你好,她说的许多细节都对的上。你喜欢吃鱼,耳朵后面有三颗小红痣。还有一些你的小习惯,不是熟识的人,是不知道的。我当时也是慌了神,恐怕她传扬出去,对你不好,才出了下下策,先将人从那来来往往的地方给赎身,至于其它的事,只能以后再说。”
七斤太了解他了,这男人头脑有的,偶尔不算清醒,但绝对不笨。心计更深,乃至于有些阴沉,但从前他对自己一心一意,她始终不曾怀疑过他的真心,所以就权当不知。萧玉台偶尔规劝,她都是一句“她吃不了亏”,就抛诸脑后。
现在还真是,阴沟里翻了大船了。
“你留下她,是想着或许她说的是真的,这样就算握住了我的短处,将来便于你掌控。”七斤捏着核桃夹子,忍了几忍才没把他那个脑袋给开瓢。“你做出这种事情,还不如你就是色心萌动,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至于这件事情的主谋,就是你那个好嫂子。从胡家一来,她就处处针对我,不,胡家还没来,她就将我查了个底儿掉,当然没有查到更有用的消息,但知道我耳朵后面的小红痣,还有什么口味,以及一些癖好,就足以让粼粼出面来糊弄你了。”
“我和你这些事情,你与父母不过说了一句,你要成亲了,希望父母来主持。可与你嫂子的通信——你每个月都会以你嫂子娘家婶娘的名义给她去一封信,都是些掏心窝子的‘真心话’。这里面大概早就谈到了我,是以你嫂子刘氏才有更多的时间来部署。哦,对了,你嫂子刘氏为何要做这种事情呢?这全是因为你嫂子是你‘年幼无知时的情人’。你在与我好上以后,才写了一封信和她彻底断绝来往,这句话可是你信里的原话。”
“她自然最了解你的性情,知道粼粼一出现,你是一定会上当的。当你和粼粼挂上钩以后,就再故意让我知道粼粼的存在。但这个计策还不算完,真正的目的是毁掉我的名节。于是在我怒气冲心翻墙进去抓奸的时候,就被迷晕了。再然后由你嫂子刘氏出面,带着你胡家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去捉奸。”
“真是一场大戏啊!处心积虑,你那嫂子为了搅黄我和你的婚事,还真是殚精竭虑。只不过,你为了掩护她,也是够不容易的。”
胡敏徐一时青白交加,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你的意思……”
“约束好你的家人,最好是夹着尾巴。露出一条,我砍一条。收拾不完,我就收拾你!”
七斤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你的时候,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她都看不见。一旦不喜欢了,也就当个玩意儿扔了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