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斤看着纸:“就是一条普通的黑狗子,这种狗子乡下多得是,上哪儿去找?”
“这就是了。他已经散下去,让别人去找了。再说了,就算让你找到又怎么样?这牲畜一滴血,就差点让你自己吃死自己,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既然暂时帮不上忙,就只能让小白多操心了。我能做的,就是乖乖呆在院子里,他不在的时候,我不让他操心就是了。”
七斤道:“说的也是,那咱们就只能呆在院子里吃果子了?”
萧玉台搁下一个荔枝,突然皱眉:“这个婴如,一定很棘手。早上起来时……”
七斤白她一眼:“姑娘,那会儿已经是中午了,我早上来找你几次,你并没有起来。”
“这种小事,不重要了。”萧玉台想起昨晚的事,迷迷糊糊的胡闹了大半宿,双颊绯红。
七斤问道:“怎么了?白玘可曾说过什么?”
“他神色有点不对,有点沉重,还有掩饰。还问我,喜不喜欢孩子。”
七斤噗呲一声:“他是想孩子了吧?之前问你,你说是因为他觉得你年纪还小,想再过几年,可他都年近三十了,大概是想要孩子,又不想食言。说起来,十六七岁便生孩子的女子多了,你都快十八了,这时候怀上,不是正好?”
萧玉台便不能和她说了,白玘的身份不同寻常,她原本就做好准备,未必能有子女,和他两个人过一世。
“还问我,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要是有了孩子,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七斤问:“那你怎么说的?”
萧玉台没回答七斤。
当时她对白玘道:“子女之福,随缘就好。我有你就够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上门逼婚
白玘散下图影,临安县里有影有形、无影无形的,都四处去找,可并没有收获。婴如本来就是山林之气而生,虽然有固形,但也极擅长掩饰自己,可能伪装成任何东西。十余日后,因为一直没有消息,也没有别的动作,白玘便不再夜出,在小院中陪着萧玉台,顺便看着这个贪吃的丫头。
萧玉台哀求了半个多时辰,也不给多吃一盏冰,就只好算了,静静的坐在一边看书。
白玘拿出棋盘,还没说话,看书的某人头也不抬的摇头:“不下!”
白玘笑:“让你两个子。”
萧玉台沉吟了一下,上次是一个,尚且坚持了一炷香,便不服输的点点头。
一炷香后,萧玉台望着一片狼藉,被人大杀四方的棋盘,咬牙切齿:“以后只许下五子棋!”
严绪抱着阿精主子,远远就见自己师傅,头发全都梳起在两边做了两个小髻,各垂下一缕发丝,不像个已婚妇人,懒洋洋斜坐着,倒像个娇丽的少女。她眼中的光,娇嗔,还有对眼前男子全心全意的爱慕。
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明明有一身本领,随意展露身手,名、利,还有她本身就足够尊崇的帝位,都是唾手可得。可她偏偏能安于一隅,只守着一方小院,一张饭桌,还有,一个人过日子。
严绪是野心勃勃的,他以往不懂,可今次看见她的眼神,突然觉得,她很幸福。
可他还是追寻他所认为的成功,人活一世,短暂百年,至少要留下自己的大名,才不算白活一场。
“师傅,胡家出了大事,您可曾听说了?”
萧玉台摇摇头:“胡家怎么了?”
七斤差点被诅咒害死,但她坚持要自己动手,教训那个薄情负心的无用之人,萧玉台便不插手。半月没有动静,她都快等不及了。
胡敏徐与七斤的婚事吹了,他本身是个积极钻营的,又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再不成婚,恐怕都要传出什么古怪流言。因此胡家人也先不走了,打算将胡敏徐的婚事办妥当再回老家。——胡父胡母自然是不想走,可胡敏徐坚持,自然也留不下来。
昨日便是胡敏徐宴请临安县有名的乡绅,之前他故技重施,已经与这家的独女结识,虽说只是一乡绅,但族谱上也曾出过丞相翰林,状元都有三个。胡敏徐千挑万选,便挑中了这家,遣人透露出了意思,昨日大摆筵席,若是这家家主能看得上,事情也就成了。
谁知道中间胡敏徐去更衣了一次,就迟迟不回,乡绅离席赏花,也被人引到了后院,莫名其妙的破门而入,就看见胡敏徐正在床上,和两名女子颠鸾倒凤,一个是波光阁的花魁粼粼姑娘,另一个是他的寡嫂。
这可是震了大惊!“准亲家”当时就甩袖而去,今天一大早,事情就传遍了临安县,别说整顿官风了,连胡家的下人都不好意思出门买菜了。
严绪说完,便问:“胡敏徐此人善于心计,自然不会出这种岔子,那么……是七斤姑娘的手笔?”
萧玉台正颜正色:“自然是那粼粼姑娘与他嫂子争风吃醋,又不愿意他迎娶新妇,才来了这么一出吧?只不过……”
严绪接着道:“只不过,眼下胡敏徐婚事告吹,名声大损。依我看,七斤姑娘这招恐怕还要将火引到自己身上。”
萧玉台也是如此想,刚起身,白玘已经备好车,便抱上阿精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
严绪是骑着自己的小毛驴来的,推说还要出诊,坚持不肯上车。
白玘发话道:“将毛驴栓在车辕上,你上来吧。你师傅考较你医术。”
严绪这才上了马车,里面凉意沁人,与外间的熊熊火气,犹如春夏相隔。
萧玉台问了些基本功,他对答无误,又提问了几个,都对答如流,这才欣慰笑道:“看你忙于云夏堂和医署的事情,还以为要荒废了。只不过,你也要注意休息。”
严绪心中一动,不自主的摸了摸眼睛,黑眼圈的确很深,师傅能看出来也很正常。
这些日子,他除了云夏堂正常开诊,还借着秦臻的名号,去医署挂名,短短一段时日,小严大夫在临安县已经有了些薄名。只不过,离他的目标,还差的很远。
“……不知徒儿何时才能有这样一辆马车。”
萧玉台道:“你机敏于世,又勤恳努力,扬名得利是迟早的事。”
严绪笑道:“那便好。师傅倒是看好我,恐怕是因为我是您的徒弟,您自然看着我好。徒儿年纪已经不小,自然要更努力,将来才能让我心爱的姑娘,炎炎夏日里能有避暑的地方,冬天也有温暖的炭火。”
七斤肚子已快五个月了,这几日才开始害死,虽然萧玉台每日都送些精致吃食过来,还是吃的不多,整天昏昏沉沉。这天躺在床上,胸口沉闷想吐,实在躺的难受,就忍着不适起身,在院子里走走。
不得不说,白玘真是事事周全,她不肯再住到萧玉台那儿,萧玉台又心疼她自己一个人,自己画了一个图,白玘带人将院子四方修上水渠,这时候,日光偏西,梧桐树密影憧憧,风吹过水面,整个院子都凉爽多了。水面上蓝紫色的布袋莲飘过,更添一些凉意。
慢慢转了一圈,人也精神了些,刚想吃点果子,婆子跑进来,张皇的请她进屋,另一个从后门走了,就要去给萧玉台报信。
七斤叫不住人——这两婆子吃了萧玉台送来的果子,基本不听她的了,片刻,不用人说,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小七姑娘,我的儿!娘的宝贝儿啊,你受委屈了!”
七斤听的浑身一哆嗦,婆子将她护到身后,一伸手将胡夫人给怼了一个转身。胡夫人也是没料到,身后的丫鬟婆子急忙过来扶人。
“你什么人啊?瞎叫唤什么?是打量我们家姑子好欺负,瞎攀什么亲戚?还敢乱闯进来,别管你是谁家的疯婆子,速速离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你就是胡家的规矩
胡夫人好容易站定了,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又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儿啊,可不能这样无情。你不认我这个婆母,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认我这个祖母吗?”
婆子呸的一声:“呸!不要脸,与你说,我家姑子不是任人欺负的,你快快些滚蛋,不然,你认不认得我手里的棍棒!”
胡夫人恼怒的瞪了这婆子一眼,几个粗壮的婆子便一起上去,将人给押到了一边,竟然轻车熟路,直接将人捆了,丢进了七斤家的柴房里。
胡夫人尽量做出一副慈爱神情,可奈何她刻薄半生,表情早就定位了,于是“皮笑肉不笑”的凑近了道:“儿啊,之前是为娘不好,你瞧瞧,肚子都这样大了,怎么反而还瘦了。跟娘回家吧,娘照顾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再给娘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七斤想起萧玉台前段时间给她画的画,就给予作呕。萧玉台也真是她挚友,担心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肿”成了什么样子,还细心体贴的给她画了一幅画。
七斤不露痕迹的冷笑一声:“您说的好听,可若是生了个女儿,您便不认吗?”
胡夫人之所以敢来,一方面并不知道自己诅咒之事已经事发,还以为自己被道姑给骗了。另一方面,便是看准了女人还是应该有个归宿,她都已经有孕了,迫于无奈才和自己儿子分开,现在胡家愿意回头,她还不赶紧的贴上来?
“儿啊,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女儿难道就不是娘的孙女儿了?娘一生遗憾的,就是没有个女儿,所以才对几个侄女儿那般的好。结果她们却不知好歹,差点的害了你,也害了敏徐。自你离家,敏徐日夜在家买醉,哪里还有个为官的样子。儿啊,听娘的话,莫要再置气了,之前的事情,胡家上下绝不会有人说上半句,你跟娘回去,看看谁敢对你不敬?女子最要紧的还是名节,你一着不慎,被人下了全套,娘才会一时气愤,说了些伤人的话,可娘也纯属无心。儿啊,便不看娘,不看敏徐,也要为自己的孩子打算。你难道要让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吧?将来你带着孩子,又怎么嫁人?”
一口一个娘,一个儿,七斤耐着性子听完,弯了弯嘴角,语气嘲讽:“照您这么说,您真是一片慈母之心,全是为了我?”
胡夫人倒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她心里想的,这七斤已经名节尽失,要不是她打探过,余宁县主对她仍是照料有加,加上昨日敏徐出了事,她又怎么会要这么个疯疯癫癫不知廉耻的儿媳?
只不过,好像和她想的还是有点不一样。她做婆母的亲自来接人,这女子不应该是感激流涕的跟她回去,怎么还会如此冷静?
“自然。敏徐是娘的独子,你与敏徐成婚,娘便将你当成亲闺女一般照料。咱们母女两个有话回去好好说,你身子重了,别站在这里了,快,服侍少夫人上车。”
几个婆子婢女一拥过来,七斤肚子空空,浑身无力,转动步伐到了水边:“慢着!”
下人再不敢逼进,团团将人围住。
胡夫人耐着性子:“儿啊,又怎么了?”
“胡夫人,您是打量我不出门,便是聋子,瞎子?胡敏徐那些丑事,我早就知道了。”
胡夫人脸色一变,青一阵白一阵的。
“这孩子,这话怎么说的?敏徐的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他一心只有你,怎么会与别的女子纠缠?不过是那粼粼下作,使了阴损手段,才害了敏徐。乖,你先随娘回去,娘再慢慢解释给你听。”
“阴损手段?”七斤冷笑道。“别人不清楚,你也不知道?他和寡嫂刘氏,早在几年前就有了奸情,你还想瞒我?”
胡夫人一愣:“这个,这个……”
昨天事发之后,粼粼被打了一顿,又送回了青楼,至于刘氏,她原本是想暗暗处理了,可是她那个一向坚定的儿子,竟然拼死保下刘氏……胡夫人按住额头,觉得头又疼了,简直要炸开了。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将七斤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