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敏徐呆坐了片刻,问道:“那孩子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孩子,我自己养。你今后不许见他,连一丝念头都不许有。否则,你是知道我的身手的。我对你动心的那天,你惊马狂奔,我可是一根毒针毒死了一匹骏马。你也不必替我担心,凭我之前的本事和人脉,杀几个人再远走他乡安居乐意,本就是寻常事。”
胡敏徐见她果真连丝毫情意都不留,虽然不甘心,可薛衍和萧玉台,他确实也得罪不起,只能慢慢出了院子。
七斤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蹲了下来。大概是她心绪不宁,肚子也有些不舒服。她抱着肚子,呆呆的想,她还真是瞎啊。可恨的是没能瞎到底,半途眼睛突然好了,才这样难受。
她揉了一阵,肚子难受的厉害,叫了几声萧玉台,都没人应声,突然听见官靴顿地之声,那该死的胡敏徐竟然又回来了!
她就是疼死,也不能让这男人看见她这么狼狈的样子!
第二百七十三章狗男女
胡敏徐站定,突然开口:“你既然知道我和她的关系,还请你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七斤冷笑一声:“她算什么东西?我就当她是个屁,放了也就放了。滚!”
胡敏徐见她蹲在地上,脸色苍白,可连问也不敢问,径自出了院子。七斤这样的奇女子,他仰仗的本来就只有他的喜欢,一旦她收回了喜欢,他就再也不敢造次,连试图挽回都不敢。
胡敏徐几乎是连跑带爬,走到蔷薇藤边,似乎听到“喵呜”的一声,警惕的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他加快脚步,没留神脚下碰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唬了一大跳,带着一赌气的憋闷,又落进刺窝里滚了几滚,最后是强忍着疼爬了出来,落荒而逃。
七斤看的噗呲一笑。
萧玉台在屋内听的一肚子火气。
“胎儿没问题。但不到三个月,也不能大意。某些人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什么都吃,就是从来不吃亏,又做什么轻而易举的放人?”
七斤叹了口气:“所以,半瞎的人,不如全瞎的幸福,比如我。像胡敏徐这样,一半不要脸的,也比完全不要脸的活得累。他费尽心机,偏偏还有点自知之明,可他都已经识趣的退下了,我还能如何?更何况,我也想知道,这刘氏要和他在一块儿,能过出什么好日子来!”
“当初我鬼迷心窍,现在回想起来,多半是他有意为之。你若说他喜欢我,或许有,或许连他自己都这么以为,总之,如今也不重要了。他到底是我孩子的生父,我不会亲自动手。至于刘氏对他情根深种,我便成全了这对狗男女,看他们能有什么好结果。”
萧玉台刷刷动笔,开了一幅安胎方子:“真是出息了。照你以前的脾气,打上门去,将人胖揍一顿,就抛诸脑后了,现在倒沉得住气了。”
究竟是情难自忘,口口声声说着要恩断义绝,却到底是手下留情——现在说什么,等着看狗男女的下场,小半是她内心所想,多半还是安抚暴躁的萧玉台。
七斤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以前觉得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总有些旁观者清的浪荡之感,活的不太认真。如今我有孩子了,自然要为他筹谋。一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若是不好好的回报给他们,恐怕将来还会影响我和孩子的感情。我若顺了这口气,自然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二来,胡敏徐工于心计,城府又深,我总得给他找点事儿做,好拖一拖他的后腿。要不然,这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将来万一他有飞黄腾达之日,岂不是给我的孩子找麻烦?我总得让他一辈子只能做个知县,才不枉费他和他嫂子费尽心机的对我!”
“看你处事清醒,我白为你担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七斤摸了摸肚子,眯着眼问,“你们成亲都三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萧玉台的思绪跑的更远,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思考这个问题!想到自己万一怀了宝宝,那生下来的是蛇,还是人,还是蛇脑袋,人身子,或者人脑袋,蛇身子?
好可怕,好惊悚!
胡敏徐拖着脚步回到府中,诸人忙乱,偌大的院子,找不到一个闲着的下人。他头疼不已,抓住一问,才知道他母亲在他走后,又闹了一场,这回运气不太好,上吊的时候好好的白绫居然断了。
白绫断了也就算了,膀肥腰圆的胡母摔下来的时候,又打翻了熏香,那火星子沾上丝绢就燃了,偏偏又没人看见,等胡母觉得腰上灼热疼痛时,都烧红了一大块了。
这会儿摔伤加上烧伤,正趴在床上哭骂不孝子呢!
胡敏徐越发觉得,自从和七斤闹翻之后,家里的事情越发衰的匪夷所思。他好好一段儿路,摔了两次,还有一次是滚进了水沟,还被一个小媳妇撑窗户的竹竿掉下来给敲着了头。
胡敏徐走进屋,斥退左右,也不多说:“母亲既然不喜七斤姑娘,儿从此不和她来往就是。母亲若不喜欢,那儿便辞官回家,在私塾做个教书先生,那所得束脩也足以为母亲颐养天年了……”
胡母尖叫起来:“这怎么行!不行,你好好的做官,做什么要辞官?”
“那母亲就不要闹了。之前是儿私心作祟,并没有与母亲交代清楚。七斤姑娘并不是我们这样的平白人家能惹的起的。那薛侯爷和余宁县主,都是圣人面前的红人,尤其余宁县主,传言是圣人在潜邸时的知交,便是京中的勋贵人家都要掂量一番……”
胡母哑着嗓子,偏偏又努力抬高声音,像铁铲刮着锅底,又像是扫帚尖儿在刮弄耳膜:“那薛侯爷和余宁县主又是什么人,就算是勋贵,又与她什么关系?”
胡敏徐自知道她固执不听人言,便道:“母亲,我早有心上人了。只不过七斤此女能带给我的好处极多,我才与她结识。如今既然做不成亲,断然不能做仇。母亲可明白我的意思?”
胡母是不晓得七斤究竟什么来头,可自己儿子都这般说了,她如何还不明白,便沙哑着嗓子道了句:“委屈我儿了。那女子刁蛮任性,又不知礼数,如今不成了也好。只是不知,我儿的心上人究竟是哪一个?”
胡敏徐思忖片刻,淡淡道:“不重要。既然这个不成了,儿少不得要谋划一番。至于其他人,等正妻过门以后再说不迟。”
胡母听他说的漫不经心,再观其神色,很不将那什么心上人放在心上,不由大为满意:“儿啊,你既然心中自有主见,那母亲也就不担心了。从前是担心你囿于女色,才大为不安。既然如今你已看透情事,不过尔尔,那母亲也就安下心来。只是这个七斤,蛮横无理,就这么放过她,我实在是眼不下这口气。”
胡敏徐耐着性子安抚她:“母亲放心,儿仕途大利,必不会在这小地方呆上很久,母亲又何必与村妇一般见识?”
胡母想想也是,这才哼哼唧唧的喊疼,虽然仍旧心中不痛快,但总算将七斤这茬事抛在一边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七斤咬人了!
炎夏苦长,绣球蓝紫氤氲,将盛夏晕染的如火如荼。
然七斤却越发凄凉,又因为脸皮功夫未曾修到家,与胡敏徐闹翻之后,就一连半月不曾上萧玉台的家门。一方面白玘眼神吓人,另一方面当初也是自己为了个男人,差点没出息的和萧玉台闹翻,这一半尴尬,一半自省,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去见萧玉台。
白玘自然满意,总算是过了几天清净日子。萧玉台虽然担忧,却很明白她“想静静”的这种心情,于是找了秦臻,请他勤去看看,自己反而没有上门打扰。
转眼就过去一旬,秦臻去给七斤把过脉,跑到萧玉台这边,打算告个黑状。
秦臻被阿精(猫)领进门,好家伙,这两个享的好福,葡萄架下置了软塌,萧玉台半坐半卧,没一点儿好姑娘家的正经样子,软绵绵跟没骨头的狸奴(猫)似的。白玘坐在榻边,殷勤的剥着葡萄……
不得不说,虽然看着有点不成体统,可这个姿势看起来很舒服啊!他回家也要买个这样的软塌试试——啊呸!谁要这样玩物丧志?!他可是有前途的医署官员!
秦臻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两位倒是舒服了,小老头儿大暑天的都要跑断腿了,哎哟,我这个老腿啊!”
萧玉台捧了一盘葡萄,笑眯眯的送过去:“秦大夫快坐,尝尝这葡萄。您年不过三旬,正值壮年,哪里老了?”
萧玉台一面说着,一面又摘了些好的,往小箩子里放。秦臻急忙摆手:“够了够了,孩子也吃不了这么多,家里又没有冰库,给两串就够了。”
“吃不完分给您旁边那家的孩子吃吃。您别和我客气。这大热天的您过来,是七斤有什么问题吗?”
秦臻前年丧妻,至今没有再娶。家有一幼子,年方七岁,秦臻在临安县再没有其他亲故,因此忙的时候,这孩子多半就托在临近的一家私塾帮忙照看。
葡萄虽然金贵,可这位余宁县主是真不缺的。何况孩子放在别人家照看,又正是淘气的时候,因此秦臻也不再推辞,也不说一个谢字。他心里清楚,萧玉台年纪轻轻,可为人处世自然有她的道理,要不是自己还算能入她的眼,那葡萄就是烂了,她也不会给的,更别说还替自己想的这般周到了。
“七斤姑娘近日……食欲挺不错的。”
萧玉台正喝了一口清茶,差点没喷出来。
“她又吃了多少?”
秦臻忍住了疯狂吐槽的欲望,委婉的说:“我昨日提醒了她,可今天还吃了不少,光是莲子羹就吃了三碗……不,是整整一锅!”
秦臻用手比划了一个半个胳膊大的锅子:“别的就不说了……她现在才四个月,可看起来,和人家六个月似的。萧姑娘,您可得好好管管。”
前日秦臻就要来说,刚走到门口就碰到白玘,被白玘轻飘飘的一句:“七斤又不是个孩子,你与她说明厉害,让她自己掂量即可。这几日暑热,玉台也睡得不好,这点小事就不必再让她烦心了。”
秦臻一想,也是。且不是七斤是个聪慧姑娘,何况,这人已经是交到他手上的,就是他看管的“病人”,怎么能随意一点事就去推给人家呢?
“我也知道,萧姑娘将好友托付于我,只不过,七斤姑娘的饭量实在有点诡异,是不是中了什么贪吃蛊?”自从上次亲眼目睹萧玉台为胡夫人医蛊之后,秦臻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随时随地的思绪大开。
萧玉台哭笑不得,但也不再耽搁,三人坐了马车去七斤的院子。
秦臻刚开始还在嘀咕,就这么几步路还用得着坐马车吗,可一上马车,就舒服的不吱声了。马车里用着冰盆,冰盆上镇着切好的瓜果,清甜之气四溢。秦臻起初矜持,最后拗不过热情,吃了一个,不得不说,太会享受了!
到了七斤家门口,秦臻都舍不得下去,一下车被烈阳一晒,打了个战:“这车里虽然舒服,可从凉快的车里出来,外面更热了……还不如车里不放冰盆……”
话没说完,就见白玘撑着一把平平无奇的油纸伞下来,将萧玉台护着,浑身没有一丁点汗。再仔细一看,伞骨都是通透的碧玉所制,散发出丝丝寒气,明显就是凉玉制成的伞骨!
秦臻张口结舌,权贵人家有一小块凉玉做成手镯配饰带在身上避暑就不得了,这前任大国师不知什么来头,这么大一块上等成色的寒凉玉做成的伞!
秦臻也不细想了,反正上次萧玉台还给他一个凉玉花生给儿子戴着了。刚要上去叫门,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声。
秦臻一惊:“这好像是小严的声音?怎么回事?”
三人还没进去,院门被撞开,严绪抱着胳膊跑出来,被秦臻拦住,七斤披头散发,形容有如疯妇,不过半月不见,原本还平坦的小肚子,已经大的有些骇人了……
七斤躺在床上昏昏睡去,萧玉台将凉玉伞放在她身边,取出银针,叹了口气:“要不是跟你来,我走在路上恐怕都认不出来。”
秦臻后悔不已,愧疚道:“真的……有这么夸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