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鹤抿唇一笑:“说的也是。尹侯爷回来,别说区区几盆白菊,公子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摘下来。”
白玘气鼓鼓瞪了她一眼:“公子想要星星,我可以去摘。公子想要赏菊,我可以去种。何必要等尹侯爷?除了我,世上其他人,和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尹大虎如今与公子是要好,可将来成家,心里就只有他未来的媳妇儿了。我对公子才是最好,将来也只有我能和公子长长久久在一处。”
黄鹤低头笑笑,也不与她争辩。
她也想呢,可谁料得到呢?
第一百零九章认错了人
马车是路上随意租的,萧玉台下了车,又多给了几个铜钱,让他在山上绕上一圈再回去,刚到林中,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跟了上来。
“萧大夫,我家主人特意下了帖子,还将东篱院都留了下来,却久久不见高大夫前去,恰巧见高处有人,特意命我来瞧一瞧,果然是萧大夫。”
萧玉台暗暗疑惑:“你家主人,可是庄主?不知庄主贵姓?”
管家道:“家主姓黄。萧大夫不必疑虑,因去年年景不顺,白霞客庄接连被封了两回,多仰仗萧大夫解了困局,想面谢萧大夫,又恐怕您事务繁忙,因此这回才冒昧给您留了院子。您既然来了,还请您务必赏光。今日人多,小人为您引路。”
萧玉台道:“不必,你先回去吧。客庄我也去过,东篱院也能找到,你先回去吧。庄主有心,今夜就叨扰一番。”
管家再三相请,见萧玉台坚持,这才先行下去了。
如此殷切,黄鹤反而有些不安:“公子,之前苏家大小姐、苏家大公子都是在白霞客庄出事,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这时候才想起道谢?”
萧玉台摸了摸下巴:“大约……我如今名声大振,所以,他想巴结巴结萧神医?”
黄鹤一副郁闷神情:“公子,我在与您说正经的。”
萧玉台揭开酒坛,深深嗅了一口:“小鹤儿,我哪里不正经了?”
黄鹤起初还心事重重的,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与白玘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全无平时的半点稳重之态。
萧玉台自恃酒力过人,却从不知自己易醉,一杯接连一杯豪饮,托腮看黄白二人逗乐。黄鹤与白玘歪缠一阵,两人同时起身,又被绊倒,裹在丛里笑的东倒西歪。
萧玉台也不去扶人,径自托腮闭目坐着,片刻见那两个还在丛里傻笑,突然摇摇晃晃起身,朝林子里走去。
她一步一步走的稳,其实早就醉了。
酒温润,轻易入喉,继而清涩,酒劲儿一点不小。
走到一处灌木丛后边,她突然蹲,鬼鬼祟祟的从一个密封荷包里掏出了一小把蛇床子。她捧出药草放在手心,听风声呼呼过耳,四周却没有任何动静。萧玉台又把药草凑近闻了闻,药香还在,怎么没用呢?
她虽醉酒,却还知道避人耳目,掩盖自己行藏,唯恐自己一腔心事被人发现,被人笑话,被人看轻。
迷迷糊糊起身,草药散落了一地,转过灌木丛就见矮坡前一个黑衣男子,背对而立,远望山河。
他依旧一身青衣。萧玉台不由心中一喜,摇摇晃晃的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彩色佩囊,一手伸过去:
“给你这个……”
李素转过身来。
他眼中本有暗暗泪光,突然见到来人,惊讶的收了神色,冷冷的望着她手中的佩囊。
萧玉台低着头,见对方没有回应,这才抬头,脸色猛地一变:“错了……他人呢?跑哪里去了?”
李素心情不佳,本不想管她,可她东倒西歪行走,差点摔到坡下,便扶了一把,将这小醉鬼往里推了一把。“从哪儿来,便快些回去。还认得路吗?”
“竟然没来。不来算了……”萧玉台不理他,喃喃说完,忽然一把扔了那佩囊,“骗子!”
她素来干脆,不过短短几息,心中一念已断。那耗费了数个夜晚,背着白玘偷偷缝制而成的佩囊,也弃若敝履。
萧玉台行走很快,片刻就隐在绿林黄花之后。李素捡起那个佩囊,不由讽然,竟将心头沉痛都悉数冲淡了。
自从父皇母妃相继去世,他已有数十年不曾佩戴这香囊。世人言,九月初九,登高怀远,佩香囊以辟邪。自母妃永离,世上还有谁,会以真心挑选茱萸,暗藏在这一针一针亲手绣制的佩囊之中呢?
赫连雄穿过内厅,暗暗回话,赫连江城意外得知,萧玉台已经和李素在山上见过一次,得意一笑。
“你说,王爷还扶了她一把?甚好。只不过,你让下面的人都多注意。这位王爷虽然行事荒诞,却是行伍出身,每一战都是身先士卒,身上都是实打实的军功,让人不要跟的太近,若是被发现……连我担待不起。”
赫连雄暗暗一凛,又问:“那是否即刻安排萧玉台为王爷诊脉?”
赫连江城道:“不急。她已经引起李素的兴趣了。”
赫连雄不解:“难道不用趁热打铁?”
赫连江城沉声道:“越是吊足了胃口,王爷对她的兴致就越浓。”
白日饮酒酣醉,没吃晚饭就睡下了,等半轮明月中天,又渴又饿。萧玉台推了推白玘,她兀自睡的沉沉,便爬起来找了点凉茶冷食,端到园子里,一面赏月,一面啃上几口。秋夜秋风沁人,倒也不错。
冷冷看明月西照,喉间心上都是冷的,不觉幽幽呼出一口冷气。她自问不是伤春悲秋之人,大概今天阖家登高,她却独自一人,再不免想到梧州那狼心狗肺的一大家子,又恨恨的、重重的,带着点孩子气,重重的叹了口气。
刚落音,就听身后一声略嫌暗哑的嗤笑之声。
萧玉台正沉浸在“秋夜秋月难为情”之中,唬了一跳,一回头发现此人,正是白天目睹她丢人的高大男子,手腕还还系着一个眼熟的彩绦佩囊,更说不出话来了。
“你,你……”
李素换了贴身黑衣,目光冷冷一转:“我住在此处。”
萧玉台脸有点僵,心略悚然,再回想一下,自己三人是如何回来的?载歌载舞,群魔乱舞一样闯进院子里,白玘还站在这石桌上高歌一曲,自己呢?自己大约三人里头最不丢人了,不过即兴赋诗一手夸她跳的好,还扔了满地……
她真恨不得自己失忆了。
“你一直都在院中?”
李素眸光带笑:“山上见了你,便回到院中,闲费时光,看了半日书。”
萧玉台心思百转,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落在了“故作镇定”之上,正儿八经对李素拱了拱手,道:“叨扰兄台了,夜已深,兄台早些歇息吧。”
李素道:“嗯。兄台也早些歇息。若有机会,来日诗酒相会,何如?”话音里,满满的揶揄嘲讽……
萧玉台背对着他,也能想见他不安好心的神情:不如何啊!何如你个大头啊!
第一百一十章到底死不死?
萧玉台仓皇遁走,躺在才想起那个佩囊,是她一针一线亲手所绣,要紧的是里面除了茱萸,还有点丢人的小玩意儿……
她睡意全无,直直瞪着床帐,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今日已经夜深,再去叨扰,恐怕不好,何况,能住在偏静的东篱院,这人身份恐怕也不寻常。但他万一若是手痒,拆开绣囊……
萧玉台拿被子蒙住头,低低哀嚎数声。莫非九月初九是什么良辰吉日不成,竟然让她两次丢人,还被同一个人瞧见了。
细雨淋漓,敲打华檐。萧玉台困的迷迷糊糊,安慰自己,算了,他有病的,不必太过计较。
可,今天疯疯癫癫的,有病的更像是自己吧!
清晨薄雨熹微,萧玉台不等天亮,就叫醒那两个小醉鬼,鬼鬼祟祟的冒雨下山了。
戚窈翻了个身,哎哟一声,从凳子滚落,揉了揉眼,见自家主子,站在窗前,露出一丝丝诡异笑容,忍不住又揉了揉眼睛。
大清早的,对着窗棂傻笑?还是他那个高冷不苟言笑,笑一笑就令敌军闻风丧胆的主子吗?
戚窈滚爬起来,顺着主子视线,恰巧看见黄鹤头顶半片芭蕉,步履轻盈的跑走,有些摸不着头脑,干巴巴笑道:“这小大夫好艳福,两美相伴,山中同游。”
两美相伴?李素又笑了笑。
既有美人同游,她巴巴的弄来的绣囊又是要送给谁的?难不成还有暗藏娇女不成?
戚窈这下是明明白白的看见自家主子笑了:“九月初十日,可怜我睡了一晚上硬,一大早还接连受到了惊吓。”
李素冷哼:“本王笑,很吓人吗?她倒不怕我。”
戚窈一手托腮,妖娆自现:“说起来是有点奇怪。不过,这是因为她暂时还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吧?她要是知道了,还能这般镇定?”
李素斜睨他一眼,眼角抽了抽,极快的转了过去:“你初次见本王时,也不知道。”
但戚窈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戚窈干笑:“王爷威武雄壮,血性太盛,血性太盛。”
赫连雄的人不敢紧跟,是以赫连江城也不知,萧玉台与李素说了些什么。“下属不敢紧跟,不过,他二人确如公子安排,又见面了。但不知道,究竟说了什么。萧玉台今晨便早早走了,看样子是还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公子,依属下看,不如今早让萧玉台给王爷诊脉。”
赫连江城摇摇头:“王爷若是有了那份心,便会四处打听,这俊俏少年郎是谁家的了。还用本将军动手吗?”
云夏堂数日不开,黄鹤一人看不过来,请人传话,让萧玉台和白玘都去照看。萧玉台换好一身新衣,刚走到云夏堂门口,就被人泼了扑头盖脸泼了一身凉水。
“萧玉台,卑鄙无耻!你害死我夫君,我们夫妻二人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妇声喊完,手中水桶一扔,就往墙上撞去。
白玘正要回身相护,听萧玉台一声厉喝“抓住她”,一伸手就拽住了妇人的肩膀,稍一使劲就将人摁回街道上摔了个趴。
妇人滚落地上,唉哟呼痛,爬了半天硬是没爬起来。
里面看诊的人都围了出来,一个大爷重围:“这……黄大夫,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位大嫂摔的不轻啊,快抬进医馆看看吧!”
目睹全部经过的围观大婶:“大爷,您就别添乱了,这大嫂就是药馆的人打……不不,推,轻轻推伤的。”
白玘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手,萧玉台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她。
那妇人半晌挣扎起来,茫然的揉了揉头,转过脸来,一见萧玉台又大哭起来:“小畜生……”
白玘:“萧楚生?我家公子叫萧玉台,不叫楚生。”
妇人哽了一哽,接着大骂:“!你害死我夫君,如今是打算一不做二不休,连我一起害死算了……苍天无眼,我夫君一身醉心医术,却死于非命。你一个沽名钓誉的奸诈小人,反而得意当道……”
白玘不解道:“刚刚明明是你自己撞墙,我好心推了你一把。要不然,你脑袋撞的红红白白一片,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骂人?”
黄鹤挤进人群,刚要开口,又被萧玉台推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