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狗屁王爷!要不是我家公子说了,非去弄死你不可。”
白玘嘀咕着,就见萧玉台翻了个身,睡梦中似乎还沉沉的叹了口气。
白玘侧头,月光照影,打在她脸上,明明白白可见,她眉心微蹙,心思沉沉。它伸出手,揉了揉她眉心,也跟着叹了口气。
未料她如此多愁。
它若能长长久久相伴,自然是好。可又有谁能解她万千愁绪?
白玘毕竟受伤,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困意卷上心头,也就睡了。
白玘刚睡下不久,萧玉台又迷迷瞪瞪的爬起来了。她是被渴醒的,饮了一大杯凉茶,突然睡意全无,呆呆在窗棂前坐了半晌。
这般的夜半醒愁……萧玉台突然自嘲出声:“哎,一介孤女,血海深仇,亏得不是什么伤春悲秋忧郁性子,要不然还能睡得着觉?”
窗外流光闪过,似乎是流萤。萧玉台拿了团扇,披了一件宽大的衣裳就追了出去。
这时节天已经凉淡,竟然还有萤火。她拿团扇追了一阵儿,终于被她掩在扇下。这点萤火在扇纱后面游动片刻,终于找到出路,振翅一展,又融入月华之中了。
闲坐无聊,却又有大好月色可贪,惊觉石桌凉意深重时,已经伏在案上小睡一觉了。刚要进去,白玘怒发冲冠模样冲了出来,手中抱着一根大扫把,将她掩在身后。
“公子先进去,外面有人。”说完径自冲了出去,片刻又火急火燎的回来,干巴巴的道,“公子,听错了,是猫上了墙头。”
萧玉台夜半折腾,困意重又袭来,于是睡了。白玘捏了个诀,化身安然甜谁在她身侧,本尊却化作一条莹白小蛇,爬上墙头咬下一块黑布闻了闻,依靠气息追随而去。
这一路很是艰辛,不知为何,气息似有似无,总是追不到确切,一路问问黑白无常,和各方土地,终于在黎明前找到了这个人。
戚窈候在帐篷里,见李素一身风露,匆匆而回,不免道:“王爷,暗卫只是说萧玉台上了一次船,您怎么就说她看出了端倪?就算她真看出什么,也可以让属下去处置,何必要亲自去呢?”
李素解下披风,淡淡道:“她发现了。”
戚窈问:“王爷如何能确信?暗卫的易容术外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何况,虽说今天一斤和二斤有些微……失态,但她从前也没见过王爷,应该不至于起疑才对。”
李素道:“你可记得她当初一眼就看出我身怀宿疾?还看见了我耳后的细小斑点。”
戚窈还是有些不确定,王爷虽然中毒,但光用“望”,连太医院院判也看不出什么的。
“她和王爷说了什么?”
李素摇摇头:“什么也不曾说。”
戚窈张大了嘴,然后很努力的合上,表情很是扭曲。“可是王爷不顾腿伤,亲自跑了一趟,不就是要去和她说清楚?王爷笃定她看出那两个是替身,怎么又什么都没做就回来了?属下这就飞鸽传书给一斤和二斤……”
“不必。”李素摆了摆手。“她无妨的。”
戚窈还是很难接受:“那王爷去干什么了?”
李素横坐榻上,静了片刻,才好似自言自语:“她大半夜起身,在院子里捉萤火虫。”
戚窈一口茶水喷在帐上,片刻干干的“哦”了一声。
第一百一十九章太丑了!
小白蛇赶到的时候,戚窈正守在门口,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白玘隐身草丛里,凑近了些才听到他喃喃道:“不至于啊,王爷跟这个小大夫怎么有点心心相惜、心有灵犀、心灵相通的意思?难道以前就认识?”
小白蛇暗暗呸了一口,潜进帐篷里,见李素合衣卧在床上,认出这个才是公子满心敬佩的昌平肃王李素。
它原本以为是什么人要暗中加害公子,没料到是李素。
小白蛇心思简单,虽然莫名其妙的很不喜欢这个李素,但公子喜欢。这念头惹得它对着李素的脖子磨了半天牙,又灰溜溜的顺着来时路回去了。
小白蛇在山里转啊转,意想不到的迷路了。于是,床上的“白玘”姑娘,一个身都没翻过,直挺挺的睡了一天一夜。
黄鹤、萧玉台轮流把脉,脉象正常,只是熟睡了,却怎么也叫不醒。翌日清晨,连心大的萧玉台都觉得不对劲,预备去请许昭许老时,白玘终于气喘吁吁的清醒了。
可算从那个破矿洞里出来了!不过这下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把那赫连江城的把柄都握在了手里!
白玘呲了呲牙,见萧玉台正望着自己,嘿嘿傻笑。
黄鹤疑惑道:“小白,你连睡了两天,我昨夜连眼都没合,看了你一晚上,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累?”
白玘揉了揉腿,叹气道:“做了个长梦,梦里在一个破山洞里跑了两夜一天,能不累吗?”
白玘清醒的这天早上,长平肃王也从花船上下来了,萧玉台又见到了赫连江城。
萧玉台极不愿意见这个人,便当做看不见,赫连江城又拦住了她。
“萧玉台,我今日来,是亲自给你下帖子。你大约也听说过?”
萧玉台心中一动:“王爷?”
赫连江城道:“王爷今早急急下船,是因为戚公子水土不服,起了红疹。戚公子爱护容貌,又因为脸上都起了,正发脾气呢。王爷为博佳人一笑,召集名医,谁能即刻瞧好戚公子脸上的红疹,赏金百两,还能留在王爷府上。如何?”
萧玉台一时怔住,这赫连江城连番几次动手,恨不得她名声扫地生不如死,怎么突然好心起来了?
“不过是水土不服,随便哪个大夫两副药下去也好了。我倒是不懂了,赫连将军今日……是吃错药了,还是没吃药?”
赫连江城冷哼一声,不和她斗嘴皮子:“戚公子容貌受损,王爷也暴躁的很,我们手下人自然不太舒畅。你若不去也可,横竖你如今声名大振,王爷迟早找到你头上。”
“走。”
赫连江城懵了一懵:“去哪?”
萧玉台收起折扇,笑道:“赫连将军特意来的,难道我敢扫了将军的兴致?”
她如此说话,一抬眸眼中是洋洋洒洒的自得,晨光中一身韵度谁人可及?连赫连江城都看的呆了一呆,继而心中得意,深觉此计可成。
长平肃王自到了密州,便住在花船上,突然下来,便草草歇在了赫连江城所住的黄家园林里。萧玉台到了茶厅,才吃了一惊,光是里边候着的,就有十来个大夫呢,个个目露精光、跃跃欲试。
萧玉台年少成名,她认不出人家,人家都晓得她,一进茶厅就频频赔笑,直觉脸颊上一块笑肌都僵硬难以归位。
虽说她递了名儿上去,这位旧相识王爷却没有给半点特殊待遇,依次一个个进去瞧诊,有的大夫干脆利落,不过半盏茶就摇头出来了。有的大约是连戚窈的祖宗十八代病史都问了个遍,足足半个时辰才退出来,等轮到萧玉台时,竟然已是华灯初上了。
萧玉台被婢女推醒,得知赫连江城早就走了,但推荐帖子倒是留了下来。萧玉台揉了揉肚子,还没走进凉亭,就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辣香!
婢女带笑道:“萧大夫,王爷和戚公子在里边等您呢,您快些儿瞧完了,也好回去用饭。”说完,还偷偷儿塞给她一块糖。
萧玉台闻了闻塞进嘴里,等糖吃完了,才在亭外清声自报姓名。
“萧玉台?”
声音沉沉的,不怒而威,约莫是真正的长平肃王。萧玉台忙恭声答了个是。
“小民是赫连将军推举而来,为戚公子看诊。”
李素顿了顿,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菜,才吩咐她起身:“既然是来看诊,为何又在亭外踯躅?”
风吹起帘子,也吹过来一阵香味。从李素的角度,恰好看见她神色坦然,还咽了咽口水:“回王爷,戚公子是不服之症引起红疹瘙痒,这其中原因甚多。因此小民观察了一下这四周,可有花粉过重香气太甚能引起红疹的植株。”
亭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还能听见锅子里水开的声音,接着大约是李素冷哼了一声:“牙尖嘴利,小人一个。进来吧。”
萧玉台目不斜视的低头进了亭子,见一人坐在条凳上,已经伸出了一只手,便先给他把了把脉。把完脉寻死这症状并不算狠,便道:“公子这症状不算太厉害……”说话间才抬头望了一望……
这一抬头,萧玉台突然咬着了舌尖:“哎呀,娘呀……这谁啊?”
戚窈反拽住她把脉的手,恨声道:“这还叫不严重?你手废了吗?你瞎啊?”
萧玉台狠狠绷著脸。
戚窈还在咆哮:“你说,这还叫不严重?什么叫吃两副药就好?还要七天?七天!你们这些大夫顶着这张脸七天试试!”
萧玉台用尽了全身力气绷著脸。
戚窈偏偏还把他那张肿的连他娘老子都不认识的丑脸凑过来,继续咆哮:“你说啊?你倒是说话啊,干什么不说话?”
萧玉台挣开手,怒奔出亭子,钻进了一树芭蕉丛中。
戚窈目瞪口呆,傻傻的望着对面的李素:“她这是怎么了?吓跑了?”
李素眼睛抖了抖:“离我远点!”
戚窈哀怨无比:“我这是为了谁?你竟然这么嫌弃我?当初喜欢人家的时候用尽了手段,现如今,又叫人家离你远点,到底是为什么?”
李素:“丑。”又道,“而且,她不是吓跑了,是在笑你。”
足足半盏茶功夫,戚窈狠狠磨牙时,萧玉台眼带泪光的回来了,待看见戚窈那张脸,眼睛又弯了,脸上却强做面无表情。
戚窈更气了:“你这是在笑话我?”
萧玉台摇摇头,十分诚挚真切的握住他手道:“戚公子,医者父母心,你遭受如此大难,我怎么会笑话你呢?”
戚窈磨牙,问道:“那你刚才跑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死鬼老爹
萧玉台越发的真诚,情深义重捧着他手道:“看见你,我就想起我那死鬼老爹,他就是生了疹子才死的。于是偷偷出去哭了一场。”
戚窈:鬼才信你啊!一本正经的鬼说!
萧玉台轻咳数声,望闻问切,再三看过,才道:“前次你去我那儿,我便和你说过,用药期间,不要再往林子里去了。如今,更严重了,我开一副药,命人熬煮了,保持水温烫手,泡上两个时辰,明早就会大有好转,至少……至少,我在路上碰见戚公子,也能认得出来。”
戚窈这张脸,都肿的看不出人样了,活脱脱一个芝麻大蒸饼(馒头)。
“不过,水温要保持住,最好是放在锅里?”萧玉台设想了一下,“如今天色已晚,去温泉也来不及了,何况温泉的温度也不够。就怕那些烧锅的不小心,足足两个时辰呢,能把您给煮熟了……”
戚窈悲愤莫名,刚要说话,萧玉台又道:“您如今这般,还要忌嘴,辛辣之物,都不要再吃。鸡蛋、鱼虾等等,都不能吃。”
戚窈:“那我能吃什么?”
萧玉台也深表同情:“先暂时吃几天菜吧,清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