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重重眨眼。戚窈无奈道:“好,依你。另一个条件呢?”
萧玉台在手腕处缓缓摩挲,抹出三根头发丝一样的银针,见戚窈变了脸色,明显是认识神针,才说出自己的要求:“虽说王爷如今处境堪忧,可我也知道,王爷手底下不乏能人。我妹妹白玘被赫连江城扣在了黄家园林里,我想求王爷派一二高手过去,暗中将我妹妹偷出来。”
“偷出来?”戚窈皱了皱眉。“你把王爷当成什么人了?赫连江城又为什么要抓你妹妹?”
今日许是流年不利,戚窈一直对她怀有莫名敌意。但萧玉台也并非任人鱼肉之人,冷冷一笑:“戚公子何须明知故问?我与赫连将军那点小龃龉,您不是心知肚明?”又对李素一拜,“还请王爷伸出援手。”
她的价值,就是道门神针。
许多内幕她不知情,李素和戚窈却交换了一个眼神。
戚窈一口应下:“你即可为王爷解毒。我即刻让人飞马营救,不出两个时辰,你就能见到你那妹妹。”
屋内静谧,萧玉台将门窗掩上,拉起布幔,再次与李素确认:“王爷也知道门神针,起死回生一说,虽有无知之人无妄夸大之嫌,但这门针法奇诡堪神,能救人,也耗尽施针人心神,万万不能有人打扰。王爷能否确保,一会儿绝不会有人侵扰?”
李素重重眨眼,无声示意她开始。
萧玉台一针将李素扎晕,从怀中取出了灵玉。
他身上的蛊毒凶猛异常,连苗疆圣女都没有办法,她连蛊毒都没见过,如何能解毒?
灵玉与她气息相缠,接触到李素就迫不及待的嵌进他额间,而灵玉发出红光,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热气像抽丝一样,缓缓溢出,萧玉台似乎在梦中沉浮,不知过了多久,灵玉自动从李素头上脱落下来,缓缓回到萧玉台手中。
“……我是苗疆圣女,这天下还有比我更会解蛊之人?……”
萧玉台动了动眼睛,迷茫的想,谁在喧哗?
“嘭!”一声巨响,灵玉骤然受惊,萧玉台也猛然喷出一口浓血,倒在李素身上。
“……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庸医……”
圣女闯进屋内,一看李素容颜,突然愣住,积极转身遁走:“戚窈,不许叫他知道我来过!”
戚窈持剑斩退一地蜈蚣爬虫,急忙冲进屋内,也愣住了。
李素容颜大变,原本的枯槁青黑全都不见了,不过两个时辰,就恢复的和从前一样了。
李素缓缓睁开眼,抹了抹脸上浓稠,指尖沾满血迹。
胸前沉闷,萧玉台悄无声息,他沉声道:“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大夫!”
戚窈还有些不明所以:“这……她自己不就是大夫?”再看李素都要吃人了,戚窈急急出去,将许昭给扛了过来。
许昭连日都没睡,一直在为李素研制克制毒药的方子,年纪又大了,差点背过气去。等见到萧玉台,即刻精神了。
“这……她这是气血逆行,血行激烈,才晕了过去。别动她,让她缓上一缓,过上半个时辰,再将人平躺。”
许昭开了一方药,又为李素把脉,刚搭上脉就是一惊。
“王爷的毒已经解了?”
戚窈被李素一瞪,上前回禀:“刚才圣女闯了进来,是属下万死,没有拦住。不过圣女一见王爷,就大喜过望,又原路跑了。看来,王爷的蛊毒是真的解了。”
许昭也是惊奇不已,再看到一旁的三根银针,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传闻道门神针能起死回生,自然也能解此奇毒。”
半个时辰之后,照许昭吩咐的,戚窈唤来两个婢女,本想将萧玉台抬到隔壁,却被李素留下了,就在屋内重新支了一张小床,将人安顿好。
戚窈送许昭出门,许昭有些担忧道:“她年纪太轻,恐怕本就不能长久行针,又被惊动,老夫就留在隔壁客房,照看王爷和那孩子。”
戚窈自然求之不得。回到房中,李素正闭目养神。
戚窈递上一杯清茶,笑道:“想不到这个萧玉台竟然是天生门神针传人。王爷有什么打算?”
李素目光一转,问道:“方才外面喧哗,怎么回事?”
戚窈心中一顿,这就来了。他早就知道,王爷对这个孩子与寻常人不同。
“她扮作绣娘,我看她鬼鬼祟祟,疑心有诈。何况她来历不明,若是刻意接近尹侯爷,再对王爷下手……王爷蛊毒发作,命在旦夕,属下不敢妄担此责。”
他自作主张,李素气怒,本想将茶杯扔在地上,又恐怕惊醒萧玉台,只在案上重重一磕:“本王命在旦夕,却还没死!”
戚窈跪下:“属下再不敢自作主张。王爷千万莫要动怒,保重身体。但,方才属下从她身上搜到这个,还有一副地图。”
李素接过来一看,是一块金牌,上面刻着长生二字,还有灼烧过的痕迹。
李素闭了闭眼:“这又能说明什么?我之前见她,便觉得有些面善,尤其眉目,神似我一位故人。这不过是几笔涂鸦,算得上地图?”
戚窈将画纸换了个方向:“王爷您看。我们一直在追查,山里流出的银矿。您看这图纸像不像矿山地图?您昏迷期间,我已经让四斤和五斤去追查了,很快就有消息。”
李素沉吟片刻:“确实像。若是真的,赫连家这次便要大伤筋骨。她呢?可曾说起什么?”
戚窈再不敢隐瞒:“什么也没多说。”
“那……关于酒桶呢?”
戚窈一片茫然:“这个酒桶,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算了,你下去吧!”
萧玉台心神俱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模模糊糊的睁不开眼,心中惦记白玘,勉强挣了起来。
“戚公子,王爷醒了吗?小白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天生门门主
戚窈脸色不太好看,方才一斤和二斤来回报,根本没有见到人。他留了个心眼,先问起别的:
“萧大夫,王爷的蛊毒可是完全解了?”
萧玉台摇了摇头。
“邪气未除尽,还要连续施针七次。但是,要隔上七天才行。”
戚窈急道:“为什么?”
萧玉台指了指衣襟上的血迹:“为什么?因为我会死的!”
“呵!”一声轻笑。
李素被她二人说话声吵醒见她横眉,不由笑出声。
萧玉台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和李素竟然是共处一室。她刚想下床来,身子一软,又摔了回去。
“您醒了?您身上蛊毒已清,但还要多下几次针。”萧玉台留意戚窈的神色,追问,“戚公子,我妹妹呢?”
李素轻咳一声:“萧大夫,是本王下属办事不利,并没有找到白姑娘。”
萧玉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呢?有人亲眼所见,她被赫连雄带走。对了,我这位朋友还在庄子门口……”
戚窈插嘴问:“你说的是个八尺汉子,皮肤黝黑,嘴还挺硬……”
萧玉台眼神一冷:“你用刑了?”
“他妄想闯进庄子,还放了好几处火……”戚窈接受到李素警告的目光,忍气吞声的放低了声音,语调轻柔的解释:“还没来得及用刑。毕竟要照看好王爷,你又昏迷不醒,那圣女又丢下一堆蜈蚣爬虫,所以,只关起来了。”
萧玉台说明原委,李素沉沉一笑:“这位倒是义勇双全,若他愿意,可在本王麾下做个百夫长。你说他亲眼看见赫连江城的人,将白姑娘抓进了园子?”李素敲了敲桌子,慢慢道,“他们两园子四处都找遍了,并没有找到白姑娘。赫连江城摔破了头,园中忙乱,现在还卧床不起。本王已经派了人时刻跟着,若有白玘姑娘的消息,会第一时间传书。”
“那她会不会已经……”
李素道:“不会。本王醒来,已经下了一纸手书,找他要人,人若在他手里,他不敢不给。二斤藏身房梁,倒是亲眼所见,他看见手书时一脸茫然,似乎根本不太明白,本王怎么会找他要人。”
“您下了手书?”萧玉台瞪大眼睛。“您这手书上写了什么?”
李素轻咳一声:“本王快死了,想要个美貌的丫头殉葬。本王再不济,也是王族,赫连家势大,也不敢公然藐视王族。”
萧玉台惊讶过后,更不明白了。“聂亲眼所见,赫连江城却不知情,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打算如何?”
萧玉台不放心白玘:“我想回去看看。可王爷的蛊毒……”她用灵玉为他除尽邪气,却被圣女捣乱,因此邪根又倒行回去,若是不连续用灵玉祛除,再次发作,就回天乏力了。
李素道:“本王随你一同回去。”
“那最好不过。”萧玉台喜笑颜开。
戚窈急了:“王爷,京中连下了七道诏令,您要是不回去,就是公然抗旨……”
萧玉台哪里知道还有这一层,怪不得李素都快死了,还要回京。俨然就是圣旨一下,爬也要爬回去啊。
果然,戚窈又说:“那位说了,您身子康健,怎么就突然病了?就是爬也得爬回京,死也得死在殿上。”
“哼……”李素冷笑一声,心知肚明。他这蛊毒发作,那边就下了诏召回,分明是母蛊有了反应,看起来,那下蛊之人,还留在京中。
“让一斤扮成我。你们先行回京,我和萧大夫回密州,找到白姑娘后,再快马赶回京。不得异议!将那聂宵放出来,让他随行。”
戚窈不肯:“王爷这绝对不行!至少让我留在你身边。”
“本王已经是假的了,若是你也让别人乔装,便如上次一般,容易露出马脚。戚窈,你在外周旋,就说本王病体沉疴,不见客。”李素又问,“萧大夫,本王蛊毒已解,母蛊是否能感应到?”
萧玉台一愣,随即一笑:“我也不知。”她根本不擅解蛊,全凭着灵玉将邪气吸收,不过……“不过,最后被圣女惊动,所以并未完全拔出,那蛊牙还在王爷体内。”
戚窈也道:“宫中并无异样。看来,母蛊并没有反应。”
李素坚持,戚窈自然没有办法,依旧带着三大车大夫,缓缓赶回京中。
萧玉台身体弱,又焦心如焚,便和李素骑了一匹马。
李素将人护在怀中,听她小声说话,说到一半还喘了口气,便暗暗放慢了速度。
“原本是王爷生病,现在看起来,生病的倒像是我。”
她很娇小,护在怀中纹丝不透,李素还是又紧了紧披风:“你是女孩子,又自幼在外,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又比寻常姑娘还要瘦弱。”
萧玉台自然不认:“我从小跟着师父练过拳脚,不比人家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