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玘又动了动手指头,小黑蛇缩住了蛇头,再也不敢求饶了。
被子里暖融起来,她捂了一整天也没有这热乎气,又半睡半醒的歪了一小会儿,才迷迷糊糊的问:“什么时候了?”
自来熟又没脸没皮,不过睡了一觉,全然就忘记自己昨夜又惊又怕战战兢兢背记话本的怂样了。白玘没好气说了声“天黑了”,软被下的小人像毛毛虫一样拱动了几下,竟然又睡过去了。
白玘捏着她苍白的小脸,深觉手感差了些:“一点小苦不能吃,一点小罪也不能受。不过奔波了几天,饿了两顿,就瘦成这个样子!”又道,“你身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躺着,你也能睡得着?”
萧玉台含含糊糊:“我也是男子……”
白玘……气到面无表情。
过了片刻,听耳侧她吐息绵软,摸出一枚丹丸喂她吃了,收了紫光珠,里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日光明媚,萧玉台捂眼挡住,挤眉眯眼缩头缩脑的又耽搁了好一阵,才不情愿的爬坐起来,冷不丁瞧着桌前坐着一人,身形挺拔,端正如松,不由惊了一惊,喃喃道:“原来不是做梦。”
白玘见她懵懂,蓬头垢面不思悔改,起兴又训了她几句,诸如男女有别,竟然如此不警觉,憨吃酣睡又不长肉,连都知道长些肉等等云云。
萧玉台肚里空空,他又不知所云,根本一句也没听进去,索性傻乎乎的赔笑。
她动一动手指头,白玘就知道她想些什么,被训的人如此不配合,又舍不得上手打。恰好七斤来了,还在屋顶就知道她醒了,从窗子跳进来,惊见屋内有人,拔出手边一簇芍药当成暗器飞了过来。白玘不过动动手指,那芍药碎着泥沙,盖了七斤一头一脸。
七斤哇哇乱叫,又拔出一团山药,被萧玉台厉声喝止,那山药花泥里水分充足,被她举在手上颠三倒四的挥舞,又再次浇泼了她一头烂泥。
萧玉台简洁的介绍了一下这位黑衣男子:“这位是……我认识的人。”她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可人家的气场也不敢胡乱冠上一个小黑之类的诨名。
“哈?”七斤张大嘴,隐在暗处的几个斤,连同院门口的阿元和四斤都瞪大了眼。
七斤不满道:“认识的人?就算不熟,统共也该有个名号吧?”
萧玉台琢磨了一下,偷换概念道:“昨夜便是他救了我,千辛万苦艰难险阻九死一生,咳咳,九死一生。原先在密州,便是旧识,这次得亏他赶到及时,不然我就冤枉死了。”又三言两语将她莫名其妙被人踹下崖,又遇见两个黑衣人举着大刀欲取她性命之事说了,只不过将下半夜的事情省略掉了。
七斤后怕不已,萧玉台真出事那他们的小命儿都别:“那两个黑衣人呢?”
萧玉台一愣:“打不过他,跑了。”
七斤后怕了一阵,又绕回之前的问题,你的旧识你的认识的人,还是救命恩人,到底姓甚名谁?
萧玉台捂着肚子,虚弱道:“我连睡一天,算起来,足有三顿没吃。王府里竟然连个像样的老妈子都没有,也没人照料我,要是我睡上两天,岂不是要白白饿死。”
七斤自觉自己这护卫做的不称职,将白玘给二斤三斤和四斤看着,自己去向戚窈报备。
戚窈一听,眉毛挑了一挑。七斤扶额道:“戚公子,你眉毛短粗,颜色又淡,就不要总学王爷挑眉了。这挑眉虽然很讨女子喜欢,但也只限于剑眉浓眉等……”
戚窈呸她一声,执着的挑了挑眉道:“既然是她的人,就随她去吧。她说,那天摔下山去,有人要取她性命?”
七斤原原本本说了,又道:“这件事戚公子不是早查过,与鸾林郡主脱不了干系。”至于为何鸾林郡主不去找正主儿阿元姑娘,反而找上了没什么来历的萧玉台,七斤却隐而不提。
戚窈琢磨了一下:“你就去将事情原原本本说给她,听听她的意思。”
七斤磨牙,又转身探讨了一下这个不认识的人的身手问题,毕竟在二十余暗卫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摸进了王府。月山居的位置,便是王府戒备最森严的了,仅次于王爷住的寸步寻芳。
戚窈刚遣人去查,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快就有消息,遂道:
“你与一两他们都守在月山居吧。”
七斤是斤里头综合素质最强的,一两他们指的是一两到七两。
“八个人?会不会太多了?”
戚窈折扇一甩,纸帛之声清脆:“多什么?她就是王爷的命!”
两人忽地默了默。七斤揉了揉吊着的胳膊:“也是。这世上也只有她能解王爷的毒。”
七斤顺路捎带了两笼蟹黄包:守了萧玉台一天,她也没吃什么。萧玉台吃了两碗稠稠的小米粥,并几样小点心,刚要落著,恰巧到了,于是提筷又战,奋力朵颐。
白玘对她的吃相嗤之以鼻,频频报以冷笑,却不露声色的把最后一个抢给了她。七斤素来自称饭桶,吃遍王府无敌手,今天终于也认栽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哪来那么多表兄?
七斤将中间的阴谋论简单说了一下。
萧玉台吃饱了,脑子也灵光不少,抓住了重点:“我入住王府,并无几人知晓。许老更不至于多事。再则平陵县主此人……怎么看也不像能查到我的样子吧?”
赫连鸾林在京中,拳打诸千金,脚踢外命妇,凭的不过是太后和陛下的宠爱。单说她自身,却没有半点地方,对得起县主这封号。尤其一点小疼就满地打滚以至于春光乍现,真真瞧不出半点精明强干。
七斤模棱道:“府里有人传出了话,大约就是什么你们几时要去上香,一个是王爷未婚妻,一个是王爷红颜知己之类。且,这红颜知己在王爷心中,分量不小云云。”
萧玉台先是愣了一愣。她也并非是傻,只是懒于机谋,于是暗暗磨了磨牙,沉思片刻,道:“说起来,我在府中叨扰已久,如今我这位远方表兄又来投奔我,恐怕多有不便,不如我就搬出去住吧?”
七斤忙不迭:“如此甚好!”
萧玉台给她一个的白眼,深得从前“白玘”真传:“你们府中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是暗卫,怎么会让人传出这种不着调的流言?”
七斤连连赔笑,使人去泡了一壶酽茶来给她赔罪。白玘站起身,冷面道:“刚吃过饭,怎么又喝浓茶?去换成葆元茶来。”说完,便拂袖而去。
他大摇大摆的出了院子,七斤呲呲磨着胳膊,萧玉台煽风点火:“不去拦着吗?”
七斤冷笑一声:“哼,拦不住。你的表兄了不起,一个尹侯爷,一个王爷,一个连王爷府都能来去自如的江湖客。这么一算,尹侯爷还是最差的了。”萧玉台入住王府,名号上,还是李素的远房表妹,八千里不沾边的那种远。
月山居越发冷清,萧玉台听闻阿元要来,微怔了怔,让七斤去把人打发走。
七斤到了院门口,见四斤站在阿元身后,另有个秦嬷嬷捧着披风,物,找他索取。齐王却如何也不肯给。”
齐王是圣元帝亲弟,幼时为救圣元帝伤到了头,现今二十有三,却如同五岁稚童。封齐地,在封地呆了小半年,就因思念太后、陛下还有皇后嫂嫂,回了京中,一直养在宫中,三两年才回封底小住几天。
因齐王身体特殊,群臣稀稀疏疏的上表了几次,封地王留在京中不合规矩等云云,圣元帝亦不反驳,只是神色伤感,此事也就作罢了。
“齐王本来就是个娃娃,这东西他不肯给,平陵县主又实在喜欢,好言好语的拿糖跟他换。齐王就提出一个条件,要是翁主亲他一口,他就送她。这个齐王,尹侯爷想必也与你说过,就喜欢亲亲摸摸才子佳人,长得清秀男女不忌,历来三十岁以下的状元郎都被他亲过,永安宫中的宫女们也都被他蹭过口水。赫连鸾林虽说泼辣了点,容色却万端娇艳,奈何太后护着,他也没亲着过,还被太后小小的打过几次。所以,亲到平陵县主,也成了齐王的执念了。这次自然趁机提出,你猜结果怎么着?”
赫连鸾林嚣张跋扈,重点是没长丁点脑子,萧玉台依据她的性格猜了一猜:“她把齐王哄骗到无人处,然后揍了?”
七斤露出一分意味深长的诡笑:“无人处是无人处,不过,不是揍了,是亲了。”
萧玉台啃了一大块粉炸排骨压压惊:“据说,这个齐王身高八尺,贪吃好睡,于是有点壮硕?”
七斤:“不是有点,是有些。”
萧玉台想象着一个粗壮的大胖子留着口涎,把娇小的赫连鸾林摁在假山上亲上一口的画面,又吃了一块排骨压惊:“她……会不会因为,你们煮熟的王爷飞了,脑子受刺激过度?”
“谁知道呢?更解气的在后头,齐王被亲了一下,又说,你再让我亲一下……于是,平陵县主又被他亲了一下嘴。”
萧玉台目瞪口呆。
恰巧当时真定长公主和温驸马进宫,永安宫的崔嬷嬷在前边领路,并身后一队的丫鬟太监都瞧了个真。起初平陵县主亲了齐王一口,崔嬷嬷还能僵着老脸打着哈哈说,表姐哄着小孩玩儿呢,跟着齐王捧着鸾林的小脸对着嘴就啵啵的来了两下。这回,崔嬷嬷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脸都青黑了。
真定长公主见了太后,寒暄热络一番,顺宗又使人来请温驸马,宫中便只剩下真定长公主和太后,另有两名入宫请安的命妇。长公主重整衣冠,又跪在地上郑重请安,满面欢畅笑意道:
“恭喜母后,贺喜母后,宫中喜事将近,齐王弟弟今后有人照料,您也可以安心了。”
崔嬷嬷还没来得及禀报太后,因此懿安太后怔了一怔,随即笑问:“宫中什么喜事?”
真定长公主幼时多舛,少年流离,后自发图强摒弃恇怯柔顺,操练的八面逢源伶牙俐齿,见太后如此问,便祭出三寸不烂之舌,无视崔嬷嬷凶恶眼神,又快又流利道:“母后心疼齐王,恐怕无人照料,今后却是可以的放心了。鸾林是他嫡亲表姐,又自小在宫中一块玩大,青梅竹马之谊,拳拳笃深,两人如今修成姻缘,岂非天作之合?母后这一片慈母心肠,从此也有可寄托,不枉费您养育了鸾林……和齐王弟弟一场。”
第一百四十章齐王婚事
这中间极其巧妙的顿了顿,两位命妇趁她换气的功夫,各自找了个借口出宫。太后也听崔嬷嬷大概说了,默然片刻才笑着叫起:“起来吧!真定这孩子,真是有心。只不过,他们表姐弟从小一块顽皮,也许鸾林并没有别的意思,不过看耒儿实在缠人,哄哄他罢了。”
真定长公主拂了拂潞绸螺纹裙子,摆正了压在裙角上的云纹双色琉璃禁步,漫不经心斜坐了,端起一盏茶撇了撇,才又笑道:“母后说笑。齐王弟弟孩童心性,喜欢谁便要亲谁,便是喜欢的紧了才要缠着鸾林表妹。至于鸾林表妹么,齐王弟弟天真,她却不小了,便再是哄孩子,哪能这么着呢?可见,还是鸾林表妹一片真心,不然,她怎么肯的?既然是美满良缘,母后便要尽快些了。他两人日日都在一块,今天亲亲小嘴,明天摸摸脸蛋……”
真定长公主意犹未尽,光撇了茶沫,又将茶盏放下:“母后,真定言语粗鲁,您可别怪责。只不过,话虽说的粗,真定却是一片好心。”
今日请安的两位,一位是庄王妃长孙氏,一位是太原太守之妻王氏,封郡夫人,命妇之中都素有清正贤名。两人虽说回避,但今日之事主要还在于起了话头子的真定长公主。
太后盈盈笑道:“你关爱幼弟,确有长姐风范,怪不得先皇在世时也最为疼惜你,过世时最难放心的也是你,交代完了国家大事,却抓着哀家的手道,你夫君早丧,流离在外,不知能否再有回京之日。所幸你与温驸马重逢,再续天定之缘,这全是你的福分。可见,姻缘之事,还是要看心,这事情,也要看鸾林自己的心意。”
母女两个忆及旧事,执手相看泪眼,就在这时平陵县主赫连鸾林进了内殿,听闻太后问起自己心意,是否愿嫁给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