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我们知道,青门早就如同上了缰的马不能回头,可我们不后悔,曾经的老掌门、掌门,他们苦心经营青门多年,令青门势力遍及天下、无人能敌,为的是什么?不就为了有一日,能赶在家国危难之前力挽狂澜吗?”
“夫人,只要能帮助蜀王殿下夺得太子之位,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轻璇泪眼汪汪地看着眼前铮铮铁骨的兄弟门,默默点头:“你们不恨我就好……”
“我们只恨那罔居上位、置百姓于水火之人!”
萧缈也流下眼泪,抓着轻璇的手道:“我也是,以后你便将我当成青门人,若有我能做的,在所不辞!”
轻璇哭着哭着又笑了,叹道:“你们老掌门和掌门真的没有白教导你们。”
便是在穆淳即将入京之际,朝廷颁布了新的旨意,由内阁成员贾奉之担任新的内阁首辅。
消息传来时,穆淳已抵达豫州境内,消息被直接送入穆淳所居的驿站。
俊朗的脸上浮现薄薄的笑意:“早就猜到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哇哇哇
早睡的人准备休息了晚安哈哈哈
☆、第50章
严无忧疑惑:“可为何是贾奉之,而不是项大人呢?”
“贾奉之此人,其野心之大,满朝文武无人能及,别看他现在只是个内阁首辅,我看他心中所图的是有朝一日能将整个炎朝的政权、军事、财力都紧握在自己手上,做一个万人之上、连皇帝都要仰视他的人。”
严无忧心中一跳,皱眉问:“这样的人,皇帝是怎么愿意让他坐上首辅之位的?”
“必然和童高一样,是阮贵妃的主意。父皇对这个女人,终究还是不同的,加之此次我入京,本就是他权衡利弊之下触了阮贵妃的逆鳞,此时自然甘愿做些弥补,况且,你以为太子等人会眼看着项颂良成为内阁首辅吗?”
“项大人以后的处境不太妙啊。”奚云叹道。
“我会尽力帮助他,他身边一直有青门兄弟保护,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只是贾奉之的事,还要另外寻找时机。”穆淳苦笑,“他比童高更加向往权利,更加受不了诱惑,听说家中美妾成群,私下生活荒淫得很。”
“阮贵妃,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严无忧摇头。
就在此时,又有探听到的新消息传来,令众人皆有几分吃惊。
贾奉之被封为内阁首辅后,曾对阮贵妃提起,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给太子为太子妃。
然而阮贵妃没有同意,贾奉之碰了个钉子。
穆淳等人都皱了眉头,这贾奉之也太过心急了。
其实他们能隐隐猜到,太子之所以一直不立正妃,是为了有朝一日地位稳固,甚至已登上帝位后,再将这个橄榄枝抛给仍未为他所用的朝廷重臣,这样便可借此一举获得最大支持力量,将反对势力彻底消除。
哪里会在此时,给一个野心勃勃的爪牙捡了便宜。
“贾奉之喜欢事事顺利的局面,此次遇到不顺之事,他定会加倍努力扭转,”穆淳交代,“以后跟他有关的事要格外留心。”
“是。”严无忧他们答应。
“想必,他与阮贵妃之间也不是无隙可循,我们不能只接住他们的招式,却没有任何还击。不仅要还击,还要击在点上。”穆淳沉声道。
轻璇回到青门府后,将一众事务交给方湛打理,自己整日整日地守在殷无念墓前。
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殷无念带着薄薄责备的脸,冲她苦笑:“从前我们在一起时,都是我整日粘着你,从不见你十分留恋我,怎么如今倒爱陪着我了?”
“千帆,怪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可你是不是也有不对,都不曾将这些事告诉我。”
“千帆,你日日来,可是觉得对不起我?因为你心里有了别人?”
她想问他,他到底会不会怪她,可却终究问不出口,就算问出了口,也不敢去想象他的回答。
“我也没有很爱他,只是……有一点点动心了吧。”她没想过,第一个听她说这话的人,竟是殷无念。
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她终究是说了,心里也舒坦了不少,跟他在一起,她总是轻松自如的。
七月廿一,京中炎炎如烈火的日子,蜀王穆淳抵达京城。自长夏门通往皇城的赤景街两旁满是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的洛阳百姓,三教九流的围观者令随行官员与暗中保护的青门人紧张不已,倒是穆淳,自进城门起,一直到抵达皇城,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
此时端坐于乾明宫正殿赤金龙座上的男人却带着明显的不安,他挥退了伺候的人,只留吉荣一人在侧,可他内心的煎熬,吉荣又怎会了解?
是他,让这个自己皇后和别的男人生出的孩子,以皇子之名回到京城,立于这座大殿上。
是他,命他随军前往蜀地平叛,给了他立下赫赫军功的机会。
也是他,封他为蜀王,任由他在蜀地受万民敬仰,再威风凛凛地回宫,来到他面前。
这是他从前从未想过的事,可事实就是如此,他阻挡不住那个孩子。
有太多的不确定和不安笼罩着他,他从未这么无助过,甚至恨自己为何成为了帝王,抬眼看身旁神色淡然的吉荣,他有些颤抖地问:“你说,穆淳变成了什么样子?”
吉荣牵强地笑了一下:“奴才也不知,陛下,您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皇帝在极度的忐忑不安中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殿外明晃晃的光令他有些失神,便是在此时,候在殿外的小内监来禀,蜀王殿下已到了乾明宫外,等着皇帝宣他入殿觐见。
他迅速地挥挥手道:“传进来。”身怕自己再犹豫,又一直拖着不敢见他,如同两年前,他本要从北境归来的那一次。
小内监领了命快速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外,强烈的阳光从他背后射入,在绵厚的织金花毯上投下略略拉长的影子。
年轻男子抬脚迈入殿门,微低着头快步走进,皇帝眯眼看向他头顶束发的华丽金冠、浓黑整齐的发、红色的长袍和黑色对襟外褂、缓缓抬于胸前的双手……
他双手合于胸前,再轻轻推出,双膝跪地,恭敬地道:“儿臣穆淳叩见父皇,恭祝父皇福体康健、松鹤长青。”
说罢俯下身,叩首,三次。
殿内回荡着他温厚低沉的声音,皇帝想要看清他的脸,可他的头依旧是微微低着。
十分谦恭,却又大气从容。
“把头抬起来。”皇帝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吉荣眉心微皱了一下。
穆淳将脸仰起,恭恭敬敬望着他,眼中有一抹若隐若现的泪光。
那一瞬间,皇帝的心如雷般震动,他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伸长了脖颈,瞪着那张年轻的脸。
剑眉星目,气宇轩昂,较为白皙的面容带着十分的清秀,却又不羸弱,说是“龙章凤姿”绝不为过。
这张脸,完完全全地像他。
像他,却又与他不同,混合着楼临月的美艳,和那一本正经的神态。
他“腾”地一下站起,双手轻轻打颤——不过是八年时间,这个孩子已与自己相似到了这般地步,哪里还是当年那个分不清像他还是像穆昭的孩童?
穆淳敬畏的眼神中略有一丝诧异,皇帝捕捉到了,强迫自己恢复镇定,勉力笑道:“行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吧?”
穆淳恭敬道:“回父皇,能回京面见父皇是儿臣的荣幸,儿臣不累。”
皇帝盯了他一眼,“嗤”地一笑,道:“还跪着干什么,站起来说话。”
穆淳有些惶恐,依旧跪着,沉声道:“儿臣有罪,不敢祈求父皇原谅,但儿臣想跟父皇认个错。”
“嗯?”皇帝挑眉,“你犯了何错?”
“当年,父皇厚爱儿臣,为儿臣在京中建了平王府,可儿臣少不更事,觉得父皇是不在意儿臣,将儿臣随意打发出宫,几番愚思之后,竟私自逃离王府,实在是罪不容赦!”
皇帝逐渐平静下来,盯着他并不言语。
“儿臣出了宫,离开了洛阳,在外独自漂泊,尝尽了人情冷暖,才觉出父皇对儿臣的慈爱。可那时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儿臣失踪的消息,故心中惧怕,不敢回京面见父皇。
后来儿臣机缘巧合下投入了北境大军中,两年的时间,儿臣在边关历经生死,才明白父皇坐镇山河的不易。父皇操的是天下人的心,做的是福泽万民的事,儿臣却以如此小肚鸡肠的心胸来揣度父皇,当真是罪大恶极。”
此时穆淳的泪已溢出眼眶,整个人如玉树潇然,他抿了抿唇,神色透出几分坚毅:“好在儿臣历经沙场,不再似从前那般懦弱,令将军也认出了儿臣,将儿臣在军中之事禀报了父皇,岂料父皇并未重惩儿臣,反将蜀地的重要事务一并交与儿臣打理。如此厚爱,令儿臣心中愧疚不已,今日得以面见父皇,不论父皇还恼不恼儿臣,儿臣都要向您谢罪!”
说罢重重叩首不起。
吉荣撇撇嘴,悄悄觑向皇帝,皇帝脸色十分复杂,目光牢牢定在穆淳身上。
穆淳俯首扣地,深深吸了两口气,殿中短暂的肃静令他松弛下来,然后听端坐上方的男人沉声道:“你起身,让父皇看看你。”
穆淳依言抬头,皇帝自椅中站起,绕过桌案,缓步走到穆淳跟前,弯下腰要扶他起来,穆淳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也不敢真让皇帝扶着自己,忙忙站了起来,乖乖垂首立着。
皇帝深深笑了,哪怕是这般谦恭的仪态,他的儿子做来都是带着贵气的。
他的儿子。
他和楼临月,他的皇后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得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总算是进京了,以后要面对的,又要复杂许多,谢谢小天使们能看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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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坤玉宫。
轻柔的蝶绡软帘将暑气隔在殿外,珠帘后身穿玉色如意团花软缎长裙的女子捻着东珠碧玺十八子手串,听宫女笑意盈盈回禀说,皇帝见过蜀王后给了许多赏赐,似乎十分中意蜀王云云,绷紧的脸色徒然一松,心中一块悬起多年的大石头落了地。她缓缓伏下身子,将脸枕在臂间,贴身侍婢素茵见状轻轻一挥手,殿中两名宫女便低首退了出去,良久,素茵听到了轻轻的啜泣声。
素茵蹲下身,温柔道:“如今蜀王殿下平安归来,陛下又很看重他,娘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娘娘怎么反倒哭了?”
皇后听了坐直身子,脸上有一丝茫然:淳儿他……他从陛下那儿出来,是不是就要来坤玉宫了?”
“是呢,娘娘,奴婢将一应物什都打点好了,就等着蜀王殿下来见娘娘了,”素茵笑道,“娘娘万不可再哭了,一会儿叫殿下看见,还以为娘娘不爱见他呢……”
“他……要来了……不,我不能就这么见他……我……”皇后神色转为不知所措,“他已经八年没见过我了,好不容易两人相见,我怎可是这般素淡随意的样子?我又要跟他说什么呢……”
她愣愣地喃喃,素茵正欲相劝,她忽然抓住素茵的手腕道:“素茵,你去帮我拦住他,就说我今日有事不能见他,你好好跟他说,莫要令他恼了我……”
穆淳是申时出的宫,侯在宫门外的苏远见他出来一愣:“王爷不是说快到戌时才会出宫吗?”
穆淳面色平静地上了马,道:“本要去看望皇后娘娘的,可皇后的侍女说她有事不便见我,改日再传我前去叙话,我便先出宫了。”
两人的马儿跑得很快,渐渐远离了皇城,苏远悄悄看了穆淳一眼,见他眼底似有一丝失落,心想,做为一个对皇位有渴求的皇子,皇后对他而言必然是可以互相倚靠的人,可似乎皇后并没有与自家王爷联手的意思,也难怪王爷会失落了。
苏远想要开口安慰穆淳两句,却听穆淳问道:“左辛最近在做什么?”
苏远一愣,道:“依旧没有听到他要重新做官的消息,整日流连茶楼酒肆,吟诗作赋受足了读书人仰慕,听闻有好几个大官都跟他有来往了。”
“都是些文官吧。”穆淳笑。
“武官他也不放在眼里的,况且自从打油诗一事后,太子与蓟崇得了皇上忌惮,倒也乖觉许多,连着京中的武将也都安分了。”苏远眨眼,“不过也有几位性子好的将军爱与他来往的。”
穆淳双手摩挲着缰绳,笑道:“他倒是过得不错,此前还极不愿意进京的。”
此次皇帝未设宴为穆淳接风,京中一众官员便也不便摆酒宴请他,是以穆淳得以回府清净片刻。
新的蜀王府坐落在官宅区内,乃是由从前的平王府修缮而成。当年皇帝下令为穆淳封王建府时,担心朝野妄议,便将府邸修得大了些,以显对幼子的关照。如今穆淳有了功勋建树重新归来,这府宅的规格大小竟然依旧合适,加上离皇宫近,位置是一等一的好,皇帝日前便命人对平王府进行了一番修缮,让穆淳再搬进去。
只是如今,再也没有那满府奴才来监视他了,府中景致也好了许多。
穆淳入府前,随他同来京城的王府管事、护卫随从、仆役下人等一干人已入府准备,他回府时,一应事务已安顿好,众人见到他皆行礼问安。
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府邸,那些面带温和笑意、举止恭敬的,却是陪他一路行来、最令他安心的人。
穆淳眼眶有些湿润了,他笑着问每个人是否习惯,告诉他们这里原本是什么样子,最后由着他们去忙,自己往府邸深处走去。
绕过波光粼粼的池水,行过蜿蜒曲折的廊桥,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院落,终于来到后院的那株大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