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意靠着他的肩:“嗯,爷说了算。”
钱昱瞪她一眼:“你就全都扔给你家爷吧,你都不知道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恨不得爷迟早厌了你,到时候你跟前没个使得顺手的人,随便使个绊子,就能让你不能超生。”
姜如意被他唬得心惊肉跳:“不是有爷帮我看着吗。”
钱昱就拿翠屏的事儿跟她上课,姜如意倒是听黄丫说过一嘴,说这丫鬟是别的院子派过来的眼线,主要是将院子里大小事务汇报出去。
抓出来了,把人送出去也就完事儿了,她没放在心上。
钱昱说:“这才不过是外院的一个丫鬟,若是真让人瞒着进了屋子里来伺候,在你喝的茶吃的菜里头添点东西,等你吃下去,爷帮你看着,到时候爷也只能守着你的尸首看了。”
姜如意后背一直发寒。
钱昱搂着她,亲了亲她的脸。
姜如意问:“那翠屏后头的人是赵姨娘?”她听说前几天赵姨娘被罚了禁足。
钱昱摇头,把这事儿掰开了跟她说。
翠屏是乔氏的人跑不了,但是到底是对付襄襄,还是为了拉仲氏下水,这就只能问乔氏自己了。
那天大嬷嬷和刘川问她的话,她一口咬定自己是赵氏的人,说自己发现黄丫和新来的一个小太监叫李福气的,私底下有一腿,她大半夜里出去,就是为了把这个消息说给赵氏听。
赵氏揣着这个消息在正院门口转了好几天,结果乔氏没让她进去,她抖着胆子要把这事儿禀告三爷。
刘川挡了好几次,前头书房赵氏不敢去,每回钱昱回府径直就去了西枫院,一直没找着机会。
赵氏犹豫了再三,总觉得手里揣着个惊天大秘密,就算不能把姜氏拉下水,也能在三爷面前上上眼药。
刘川挡走了她,背后就给这位主子捏把汗。
长点脑子吧,摆明了人家挖个坑让你去跳,躲过了一个,你还非得低着头再找第二个。
刘川也不是专门帮赵氏躲这一劫,之前三爷不在的时候,她也往他这儿送了不少好处,十斤一两的烟丝,现在还原封不动地摆在他的床底下藏着呢。
他还是怕赵姨娘这么一见三爷,惹恼了爷,她挨罚不打紧,牵连了他这个看门传话的,一顿板子恐怕是少不了。
赵姨娘每回被刘川挡出去,心里就骂他死阉狗,外头天天这么多人死,你怎么还不去死?面上笑靥如花道:“公公不用送了,明儿我还来。”
刘川说:“姨娘有什么话,不妨跟我说说,回头我学给三爷听?”
赵姨娘心里呸,我有心说,怕你没命听!
僵持了好几天的功夫,刘川憋不住,把这事儿透给三爷听了。
结果就是罚了赵姨娘禁足,名头还是不懂规矩。
如果钱昱不把中间的弯弯绕说明白,姜如意还真觉得翠屏是赵姨娘放过来的人。
“仲氏这些日子还过来吗?”钱昱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姜如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慢吞吞地说:“来,还是晨昏定省似的来。”
钱昱皱眉:“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姜如意好奇道:“夫人就是为的这个,才想借翠屏的手打压她?”仲氏天天来请安,她自己被烦得不得了,但是让旁人瞧着,可不就是仲氏一个劲儿地往她这儿凑,要抱她的大腿吗?
搞不好,乔氏以为她俩都抱成团儿了。
但是,仲氏不是乔府送过来的人?连自己人都下手?
钱昱冷笑:“仲氏赵氏,能拽一个下水,她也不算亏了。难为她一番苦心。”
姜如意:我该说点什么?
钱昱在小老婆面前说大老婆的坏话,还把大老婆私底下玩的手段放在她面前剖析,她现在说什么都别扭。
两人正说着,黄丫快步进来,半蹲纳了个福,说正院里的徐嬷嬷来了,夫人请爷过去说话。
姜如意这回来不及吃醋,钱昱正在气头上,这可是乔氏自找的了。
回头要是乔氏把这个罪名按在她头上,说是她故意在钱昱面前讲人坏话可怎么办?
钱昱还以为她不高兴了,捏捏她的手:“乖,我去去就回。”
徐嬷嬷在帘子外头看见这一幕,眉头一拧,心里骂道:不要脸的狐狸精!
钱昱走了之后,姜如意也就想通了,乔氏和她属于天敌,不管她说什么,乔氏都会觉得她在使坏。扪心自问,两个人身份对调,她也会把小老婆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无所谓啦。
正院里,乔氏迎接钱昱落座,两个人表情都有些恹恹。
这几天钱昱没到这边来,乔氏恍惚间再看见他这张脸,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钱昱端着手边的凉茶喝了一口:“夫人有什么事说吧。”
单刀直入,来就是为了问话,连在这儿多坐一会儿都不肯。
乔氏漠然地开口:“姚夫人送了帖子过来,过几天姚通做寿,我拟好了送礼的单子,爷过目看看?”
钱昱脸色一沉,又是姚府。
旁边徐嬷嬷都看见三爷生气了,偏偏夫人一脸麻木继续往下说:“那天三爷得空么?咱们要不要过去”
钱昱站起来:“这种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嬷嬷关上门,给乔氏学了一遍刚才她在西枫院里瞧见的,乔氏面无表情地看完,身子往后,慢慢地靠到软塌上的软枕上。
姚通在金陵是与三爷有了隔阂,乔氏原本想趁着这回寿宴的事,让两家能够冰释前嫌。到底姚通手里握着兵权,冤家宜解不宜结。
她一番苦心,他连听下去的意思都没有。
第二天上午,乔夫人递了帖子过来说过来看乔氏,回帖刚送过去,下午人就过来了。
乔夫人一脸喜色进来,看见女儿这副模样,道:“怎么脸色成了这个样子?”转脸把底下的丫鬟骂了一通没用,拉着女儿进去坐着。
一进屋子迎面一座冰山,乔夫人被冻得脑子一激灵,骂道:“怎么摆了个这个玩意儿在这儿?不是说了你们皇妃受不了凉吗?”
丫鬟过来要把铜鼎给抬下去,乔氏叫住她们,对乔夫人道:“先放着吧,难得爷过来一趟,再热着了,以后更不往我这里来了。”
乔夫人脸上还挂着喜色:“这回消息妥当了,三爷心里头还是疼你的。”
徐嬷嬷让人上了冰糖燕窝,乔夫人和乔氏娘俩一人一碗捧着喝,乔夫人喝了一口,放在一边,等不及道:“皇上特地把你爹喊了过去,话里话外,都是在赞你,过几天就该给你赏赐了。”
上一回皇上赏东西下来,还是两个人新婚的时候,床、衣柜、梳妆台,七八套头面,还有整间屋子里的摆设字画瓷器
是否名贵且另说,只要头上顶着“御赐”两字,那就是千金难得。
乔氏实在没心思和自己亲娘打官司,沉着脸用不着赔笑,道:“母亲,你以后还是少来的好。”
乔夫人坐在那儿,担忧地看着女儿:“瞧过太医了吗?”
乔氏扯唇道:“小病小灾的,哪用得上请太医。”
乔夫人站起来,扶着她:“你进去躺一会儿吧,我就在外头陪陪你,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乔氏拗不过她,只好坐到梳妆台前,让丫鬟给自己摘了发簪耳环,卸妆洗脸之后,换上睡衣躺回去。
她原本不想睡,看见帐子外头亲娘的影子坐在那儿,心里安定下来,挨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盹了过去。
乔夫人在外头听着她睡熟了,看了眼旁边的徐嬷嬷,两人移步到外间。
乔夫人坐在上面,冷眼瞅着徐嬷嬷:“还是那个狐狸精?”
徐嬷嬷只好把之前的事儿又说了一遍,乔夫人点点头:“嗯,皇妃说得没错,如今三爷根基不稳,实在是不宜与人结仇。”
徐嬷嬷道:“可不是,依奴才见,一定是那狐狸精在爷跟前颠倒黑白,也不知下了什么迷魂药,连外头的事儿爷也听她的。”
乔夫人给徐嬷嬷倒了杯茶,让她起来,自己亲手交到她的手里:“当初让你跟着过来,我就是看准了小妹性子软乎,你瞧着她像是厉害样子,其实最不让我放心的就是她。外强中干说的就是她这样,她要是真不把那东西当个玩意儿,只管让她去折腾,折腾累了,爷儿们自己也会腻。她要是看不过眼,狠狠心把人撵出去,要不寻个错把人打死,随便找个乱葬岗一扔。就算爷儿们生气,难不成还真为了个妾跟自己的夫人过不去?你主子可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三爷再恼,那能大得过皇上?”
徐嬷嬷喃喃应着,乔夫人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今儿正好了,你主子狠不下心长来,那恶人就由我来做。你只管去让那姜氏过来,我非要给她点厉害颜色瞧瞧!”
徐嬷嬷迟疑道:“这会儿恐怕不好,她肚子里揣着东西呢——”
乔夫人冷笑:“怕什么!生出来的不过是也是孽种,要是真给她折腾没了,咱们才要烧高香呢,可千万别生出来个儿子,回头她腰杆子硬了,跟现在就成两码事儿了。”
徐嬷嬷领命过去,一刻钟又回来了。
乔夫人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刁难那小贱人,若给她安个尊卑不分,顶撞长辈的罪名,能否罚她去外头太阳底下跪上一跪。她想得太阳穴跟着一块儿突突地跳,手里端着碗凉茶都热了,半天忘了喝。
看见徐嬷嬷进来,连忙放下杯子,正襟危坐好。
“怎么就你自己来了?人呢?”
徐嬷嬷缩着脖子,整个人灰突突的,像是受了不少气。
乔夫人气得站起来:“怎么?她还敢给你气受?”
徐嬷嬷低着脑袋不回话,乔夫人冷笑一声:“我还怕寻不着她的错处呢,现在正好。”她让徐嬷嬷带上七八个小太监:“难不成她院子是铜墙铁壁做的?她不肯出来,你就让人闯进去,扛都要给我扛出来。”
徐嬷嬷是见过三爷的脾气的,翠屏的身子骨怕是还没凉透呢。
她咬着唇不动,乔夫人动了大怒,一脚踹过去:“不中用的东西!非得等那贱蹄子骑到你主子头上作妖了,你才肯动弹一下?”
她自己出去,叫上人,问过了那小贱人住的院子,就领着人过去。
外头就留着两个看门的小太监,院子门直接从里头上了锁。
小太监噗通跪在地上,然后就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乔夫人踹了几脚不解气,让边上的小太监把他们拖出去打板子,小太监一个个站着不知道动还是不动,乔夫人骂道:“一个个窝囊废,平日里领赏钱的时候一个个乐成那副德行,如今要用你们了,全都成了缩头乌龟!”
有个小太监往前挪了一步,弯腰要去扯跪在地上的太监,院子门嘎吱一声,从里头开了。
乔夫人赶紧喊道:“还不去撞门!”
黄丫飞快地从院子里出来,拦住冲上来的小太监:“谁敢进来?”
乔夫人听见门背后咯噔一声,又重新给锁上了。
炙热的太阳把正午的院子烤得发白,地上的砖被晒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