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左右也是皇家的。
而赵王,因为这件事情跟皇上闹的很僵,死活不愿意解散这门亲,皇上对此颇为不喜,甚至表明态度要严惩安国公案,直到前不久赵王出去骑马,被一个飞来的马球给打中了头,睡醒了竟只字不提要娶安国公女儿这回事,乖乖的按父母的意思娶了另一门亲。
这不,今天就是他大喜的日子。
赵王这婚事办的越是满城皆知,柳氏越是气愤,这么隆重的婚礼本来该是她女儿的,不是于氏那不争气的儿子搅了局,今天坐上花轿走的应该就是她的女儿。
柳氏出自关中柳氏,关中柳氏虽说是大望族,与武川许氏同是开国大将,柳氏一族封候也是封了六代的,到柳夫人弟弟这一代,因强娶民女才丢了爵。
许君湄叹了口气,左右是这样一回事,娘本来因她要做赵王妃,在府里重新有了地位,在于氏面前也恢复了自己正妻的地位,可自皇上取消了君湄和赵王的亲事以后,这事就翻了个遍,庶母于氏又在母亲面前大喊大叫。
母亲气于氏那两儿子没一个争气的,还累了自己的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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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君湄想起上一世自己成亲那一段,赵王掀开她盖头的那一瞬间,她愣了愣,这就是她的夫君?她是被稀里糊涂的送去赵王府,直到揭开盖头那一刻,才知道夫君原来长这样。
看得出来他身材高大挺拔,站在那里笔挺笔挺的,显得人特别有气势,他的脸很俊,俊到让人舍不得眨一下看,真想多看一眼,她心里很高兴,有一种猜到很难猜的灯谜的感觉。
赵王紧张的要命,解开她衣襟的时候一直都在抖,抖到手心都冒汗了,最后他说了句:“你自己来。”
那天她才知道原来这般俊俏的郎君这般木纳,摸索了许久折腾到半夜才把正事给办好,还一脸担心的问她:“可好?”
这么羞涩的事情他还要人评价,她都要哭了,好不好哪能说出来呢,最后赵王一脸诚恳的又问她:“好不好嘛。”
她其实也不知道好不好,闺房之事,她怀疑娘亲自己都一知半解,娘没好意思说的太明白,以赵王的年纪不该没有女人的,可事实上赵王也是个雏儿,他不确定自己这事办的好不好,于是很耿直的问自己的王妃。
最后她埋着脸不得不说:“挺……好……”
可明明赵王上来就直入主题,其实一点也不好,她紧张的身子都蹦成一条板子,疼的她冒冷汗,于是吧,她对这事儿便产生一定的心里阴影了。
新婚夫妇甚是懵懂,看得出来赵王最开始也对她不错。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就有了江曼柔,夫妇再也没有在一起的日子。
君湄苦笑,重活一次也好,这辈子,再也不想遇到他。
第三章(修文)
今天是这一世的赵王娶亲的日子。
大大的黄花梨雕龙凤呈祥牡丹床,上面铺着火红的喜被,喜被上撒着枣,花生,桂圆,莲子,合起来摆成一个“囍”字,门口挂着两列红灯笼,单列四个,合起来八个,意味好事成双,新郎今天高兴,又被亲朋好友灌了许多酒,因此步履略有不稳。
他想起上次,进入新房之前,喝得更要醉,于是去解她衣襟前的盘扣时,手都抖到不行,最后还是叫她自己解开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上一辈子,确实是自己不懂了些,还总问些愣头青一般的话,多少次把她羞的要哭。
人说新婚洞房夜,是男人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别人这样看,赵王也这样看。
他脑中还有一丝丝印象,也有这样一个夜晚,他喝的如醉如痴,颤颠颠的拿起如意称,挑开红盖头,里面露出一张脸。
她长得很美,可这种美未免太端正了些,他这辈子见多了端端正正的女人,瞬间有些失望。
京中的公子都知道安国公生了一个可美的姑娘,且这位美娇娘又是极斯文极富诗书才韵之人,为此,娶亲前他还兴奋了很久,成亲那日见到她第一面,立刻就惊呆了,美不胜收用在她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现在想想心口都悔的疼,悔得他爆肝爆肠子都不为过,他想,若不是那次去江都给太皇太后贺寿,若不是在江都中了齐王设下的圈套,遇上江曼柔,或许他会爱君湄爱的更深一些,也定不会辜负她。
两人就这样从最开始懵懂的情愫,到最后相见如陌路之人,并没有隔开太久,他一向脸皮子薄,总拉不下脸去跟她讨好,因此她对自己慢慢变得拘谨,慢慢变得惧怕。
因此这一世他认定的妻,就是许君湄,若再有这样一个机会,自己定当不会向前世这般。
其实男人么,死皮赖脸也未见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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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今天挑盖头的时候,他的手便不颠了。
里面露出很清丽的一张脸,那女子画的妖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赵王。
无疑,赵王是美男子,修长的身型,健硕的身姿,无与伦比的脸,更让人喜欢的,还是那双眼睛,凤眼微微往上,衬出绝代风华。
对,这四个字就是为他而造的。
她已经期待这一天不知道有多久了,自见了赵王第一天开始,她的一颗芳心恨不得挂在赵王府的树上——
日日看着赵王才好。
做梦也没有想到,嫁入赵王府的最终是她。
她露出浅浅一弯钩的笑,为了这一抹笑,她去做君湄的跟屁虫,跟了跟久,终于学的有七八成的相似,君湄的这一抹笑,是她的符号。
严格来说,为了嫁给赵王,乃至于讨得赵王欢心,她费了不少心思,可今天这一刻她觉得值了。
因为赵王也看愣了。
赵王揭开盖头以后,看得不明所以,遂愣了愣。
在他看来,除了她,其他所有的女人,上了妆,特别是新婚时的大浓妆,插上满头的珠玉金翠,那张脸没什么不一样的,所以那一瞬间他有些恍神,心里冒出来几个字——
“这他妈是谁?”!!!!!
酒醒了一大半,大约旁人以为他是不认识安国公的女儿,送来的这是啥?君湄的样子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对新嫁娘的期待瞬间跌入谷底,拉下脸,转头——
“王爷——”
“本王喝多了,出去吹吹风,你先把一脸的胭脂水粉擦干净,早些歇息。”
“王爷何时回来歇息?”
“本王回书房睡,你早些歇下吧。”
“王爷——”
赵王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步子迈得有点大,这新婚闺房布置得那样喜庆,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皇子们娶亲是不用亲自去迎亲的,自有迎亲使前往,赵王本欲自行前往迎她,却被皇后死拦住了,看样子并不是他迎亲不妥,而是这些人生怕自己发现端倪,赵王娶亲换新娘子,这样的事情怕是没有皇后首肯,没人敢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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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随身太监李富贵,小碎步迈的都快飞起来,紧跟慢跟的跟在赵王后面,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难不成这位爷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皇后娘娘的叮嘱还挂在他耳边:
“李富贵,你这名字起的挺好,人也机灵。”
这是一个不好的开头,李富贵很清楚,皇后娘娘要给谁重任之前,先拿一段好听的话做铺垫,开头越好,结尾越差。
“你也知道,赵王的事情,若是以后有人让他知道新嫁娘不是安国公的女儿,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李富贵的头快低到裤|裆里,冷汗珠子一粒粒的往下掉,要让刑部尚书冯万的女儿冯珠珠顶上许君湄的位子嫁过去,皇后这个想法真的是可以。
“淳儿没见过安国公家的女儿,怎会知道安国公的女儿长什么样,你只需瞒着他,过了洞房花烛,还怕他不认账不成?”
“娘娘,若是王爷事后发现,雷霆大怒怎么办?”
“此事有本宫担待,还怕要了你小命不成?”
李富贵瑟瑟发抖,这件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赵王有那么好骗吗?果然,新婚之夜便出了岔子。
不知道为何,赵王从一次晕过去醒来后,闹着就是要娶安国公的女儿,可安国公刚好犯了事,被人揭发谋反,皇后可不想跟谋反案的主谋扯到一起,硬是破坏了这桩婚姻,又怕赵王不同意,硬把冯珠珠稀里糊涂的送来成了亲。
赵王想:难怪刚才那些宾客看着那么奇怪!
赵王聪敏觉慧,十二岁就从了军,又是极稳重的性子,万想不到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孩违逆父母的意思,她觉得好可怕。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皇上的心思她看的透彻,庶长子齐王,嫡长子赵王,都是皇上考察的目标,而赵王最让皇上不放心的,就是到了二十多岁,连个王妃都没选好。京中早有谣言,说赵王有龙阳之癖,故不愿与女子亲近。
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谣言从哪里出来,因此,在选妃这件事情上,她花了好些心思,没想到赵王一眼就相中了许家的姑娘,许家五代公爵,是朝中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即便不是这样的出身,只要自家儿子娶了媳妇儿,两人好好琢磨琢磨生个小娃娃出来,她就阿弥陀佛。
这样的心思李富贵未必不知,他混在赵王身边这么多年,便是领导放一个屁,他都能猜到哪道肠子不通畅,可他担心的事,赵王选妃这件事情在京城闹的轰轰烈烈,能瞒得过一时还能瞒得过一世?
李富贵一哆嗦,跪倒在地:“娘娘,奴才万死不敢在殿下面前多言,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人甚广,奴才也不能担保殿下永远不会知道啊。”
皇后凤目一台,轻启薄唇:“无妨,那冯家的女儿与许家的女儿本来年龄也相仿,找个善于装扮的女师按许家女儿的样子装扮装扮,骗过他几日就好,我也不求他与冯家的女儿生生世世卿卿我我,只要能诞下子嗣,即使下作些的手段也可使得。”
李富贵把压到裤|裆里的脑袋抬了抬,跪倒在地:“遵命,娘娘!”
想到这里,李富贵又忍不住打哆嗦,以至于赵王停下回头都没看到,险些扑了个满怀,他吓得马上跪倒在地,叩拜不起,嘴里碎碎念着:“奴才没看到,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赵王冷冷的问道:“这许氏,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李富贵露出机灵小可爱样:“哪有不对劲?赵王妃不好吗?”
赵王的心瞬间冷到冰点,母亲骗他,连李富贵都骗他!
第四章(修文)
安国公府
门口涌入大片官兵,大声喊道:“京兆府拿人!”
君湄在屋里待着,见到乱兵涌入,京兆府!看来真的是爹爹的事情有判决下来了。
就这样一股脑儿的,包饺子一般被抓到京兆府,安国公许府中所有的家眷、家生奴才一众被擒到京兆府中,其余没有卖身的家仆,验明身份以后一哄而散。
而且京兆府来是抓人,不是请人问话,自然也不会好招待,押送许家人的官兵不怀好意的看了君湄许久,照例吞了不知道多少次口水。
到了牢房才发现爹爹、娘、姨娘、哥哥们,哥哥的妻子妾室,儿子女儿,全部都被抓进牢房,这次人聚的比许在颖六十大寿时还齐!
爹和两个娘这会儿摒除前嫌,抱在一处痛哭,安国公许在颖本就是纨绔子弟,哪里吃过这么多苦,这辈子记得吃过的最大的苦头,就是小时候没告知他爹跑去舅舅家玩,回来挨了几大板子。
这辈子,前辈子,前前辈子的苦,仿佛都在这几日吃够了。好在京兆府可怜他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又顾忌着“刑不上大夫”,只给他吃了些暗亏。
可许君仲和许君理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两个公子哥在户部混了个肥差,终日只知道仰仗祖荫吃喝玩乐,如今被打的皮开肉绽,气息恹恹。
君湄虽然没有那么喜欢这两个一事无成的哥哥,可眼见亲哥被打成这个死样,心中也是难过,如今全家都被抓进来,八成是要全家发配了。
于氏抱着老爷哭了一会儿,又爬过去看着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自小就是她抗衡大夫人的法宝,如今一锅端全进来了,当真不甘心。
许君仲哭道:“娘……”
除了叫娘仿佛说别的也没用。
于氏抱着许君仲叫着儿啊儿啊,娘的宝贝儿,娘的宝贝疙瘩儿,狱卒看着三十好几的男人被人抱着叫宝贝疙瘩,硬是没忍住笑。
于氏见两个宝贝疙瘩被人打成这样,哭得气都岔了,不过这还不是于氏哭得最厉害的时候,没过两天,京兆府来宣圣旨,圣上一道旨意降下来,许家一干人等,皆降为官奴。
听到这个晴天霹雳般的质疑,柳氏和于氏顿时就晕倒了,原先想着最差也不过像舅老爷那样削爵,可没想到等来的是降为官奴的发配,君湄给母亲掐了好一会儿人中,柳氏才幽幽的缓过神来。
大夏朝打着仁厚的旗号,许多本该发配岭南或者边疆的犯人,被降为官奴,说得好听是皇帝宽仁,事实上的官奴,个个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这些人没有希望,生子为奴,生女亦为奴,一辈子吃不饱穿不暖,许多人过不了几年这样的生活便被生生磨死了。
而且这些被降为奴籍之人,将来注定着会七零八散,自己、母亲、父亲、两个不中用的哥哥,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到底落入哪里,此刻谁都不知道。
柳氏看见狱卒不怀好意的眼神,把君湄拉进怀里捂着,一边抑制自己的心情,一边跟君湄像交代后事一样絮絮叨叨:“阿湄,现在也没办法去怪你两个没用的哥哥,娘估摸着许家是被人盯上了,如今这个样子也是没办法,你要懂得现在的处境,明白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了吗?”
君湄不懂为什么娘的眼神充满了绝望,柳氏虽处在深闺,也好歹是世家大族的女儿,见过官奴,更知道什么是官奴,身为官奴的那种绝望,她是深有体会的。
柳家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女奴。
那两个官奴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突然一天家里卷入一场贪腐案,于是一家充做官奴。做了官奴,便连做人的资本都失去了,大夏天的打着赤脚站在地里抓知了,晚上去池塘里赶青蛙,只因这些活计是下人都不愿意干,也嫌累的活。
这倒也罢了,最后有一个女奴被底下的人欺负了,怀了孕,当然女奴别说被主人家欺负,便是被底下的奴才欺负都是常事,主人不会因为一个官奴的可怜而去惩罚正常的家奴。可那个女奴死活不愿意生下来,不愿意孩子成为跟自己一样失去人生自由的奴隶,最后喝了一碗堕胎药,这碗堕胎药不仅要了孩子的命,也要了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