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香四溢——乱披风
时间:2018-01-23 15:39:49

  “你听见了吗?可明白?”陆庭琰不确定他表述的意思够不够清楚,她的表情像团雾,叫人捉摸不透。
  楚嫣抬眸对上他真挚的眼,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下叫不远处的喜儿也蒙了,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她转身上了台阶走到老丈跟前去,轻声问道:“请问住持,刚刚我家小姐……”
  老丈缓缓抬手,摇头让喜儿先不要说话。
  “我是说——”陆庭琰决定豁出去了,他坚定的眼神注视着眼前人,咬字清晰、声音宏亮地说道:“你才十四年华而已,不足以看破红尘,不能因为还没婚配被人取笑、羞辱便要剃度毁己一生!就算明年末都不曾有人上门提亲也不必担心,我陆庭琰在此立誓——定会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一世一妻,一人专宠,绝不纳妾,至死不渝!”
  方才说完,不只旁人,陆庭琰自己都惊呆了。他怎么就脱口而出立了誓?
  “我刚刚那是……”他记不清这已是今天第几次语塞了。陆庭琰神色慌张地看向楚嫣,他不是要否认刚刚的话并非出自肺腑,但也不是口头上要占她便宜……
  而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佳人垂眸浅笑的羞容。
  楚嫣的脸涨得通红,她刚刚点头摇头,是回答他——“听见了,不明白”。而他怎就会错了意?可情急之下说的话却叫人心都暖腾了。
  ——剃度?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要剃度?
  楚嫣回过头看着同样惊呆的喜儿,瞬间明白了:原来他们都以为自己要削发么,那陆庭琰是情急之下乱说、还是本心自在呢?她再转回看陆庭琰,他故作平静的脸上掩盖不住的慌乱,尤其是那双躲避的眼睛。
  楚嫣瞧着瞧着,突然哑笑起来。喑人因不能语,更擅长观察他人的表情,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能捕捉清楚。这一刻,她心情大好,已顾不得什么笑不露齿、什么千金小姐姿态……
  陆庭琰一头雾水,她为何发笑?难道是笑自己那番言辞太过古板,或是觉得以他的身份讲那番话太可笑?但是她这样大笑一点也不失端庄,反而是卸下所有伪装发自内心的笑,尽管依然无声。
  喜儿小跑过来,她尴尬地看着陆庭琰,吞吞吐吐地说:“陆大人,也许是奴婢弄错了……”
  刚刚那位老丈也缓步而来,慢慢说道:“女施主,可是让老衲代您解释?”
  楚嫣早已收敛了些,不过仍拂袖半掩面容,听了住持的话,点了点头。
  老丈经她允许,才对陆庭琰说道:“这位女施主并不是要剃度,本寺也不会替女子削发。女施主乃是有秘事相求,至于是何秘事……”老丈又看了下楚嫣,见她还是同意,这才继续说道:“女施主是想默默给慈母立碑,供奉寺中。”
  喜儿恍然大悟,既然是这件事,小姐遮遮掩掩不让自己跟随是理所当然的了!只是这下把陆县令扯进来搞出这等——“闹剧”,这叫陆县令情何以堪……
  她别过脸,不敢再去看陆庭琰。
  陆庭琰此刻想再来一次雪中假死,无奈今日阳光甚好,身旁无人相助啊——他怎会心智失常乱了分寸,这是寺庙啊,楚嫣就算看破红尘想了凡事那也应该找个尼姑庵啊!情急之下他怎么就把平常办案的那套冷静思绪抛得一干二净呢?!
  “呃,楚小姐,陆某尚有公事在身,先告辞了!”陆庭琰双手作揖,不敢再看楚嫣,或是其他什么人。快速说完这句话,低头后退几步,忙不迭转身飞也似地往寺庙大堂出去了。
  寺庙内院,唯剩小僧茫然,住持坦然,喜儿痴笑,而楚嫣——几抹悸动绕心尖,万分娇羞伴俏容。
  
 
  ☆、21
 
  第二十一章  
  大年初一丑时,楚灏就要赶往京城,去宫里给皇上拜年。因此每年腊月三十吃过团圆饭,楚府的人也都没得睡,大家守着岁,待鞭炮齐鸣时,一家之主楚灏率府里大大小小到佛堂给供奉的菩萨上香。由于年前已到国公府祭拜过祖先,他们便不用来回奔波再去一趟。
  而楚灏一走,大家即刻散去,有的伺候主子歇息、有的彻夜不眠地准备一早用的素膳、有的则通宵达旦守着红烛不灭……所以即便是深夜也不安静,整个府邸灯火通明好似白昼。
  楚嫣连日来都睡得不好,她辗转反侧而难成眠。倒不是还记挂被姊妹们取笑的闹心事,而是因陆庭琰那日的话,每每想起就心绪难宁,脑海里不由自主总是浮现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他的一字一句及表情十分真挚,可是出自肺腑之言?还是误以为自己要剃度才那般劝慰的“缓兵之计”?——楚嫣愿意相信是前者,但他那几句说得又犹如信手拈来般通畅可是早已有备而来……她哪里去寻答案?
  那几句撩人心的情话,兴许其他人觉得再平常不过,而对楚嫣而言,那是不可多得的。即便崇哥哥表达过那份情意,给她的感触却又那么不同,她似乎能区分兄长与心上人的不同了……
  想起慕崇,楚嫣不由又添了几分惆怅。
  年前他曾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七彩糕点,据说是京城里出名的铺子做的,得有身份的人亲自去才肯卖,而且要等现做,很费时。楚嫣吃了三个,剩下的就叫喜儿鹊儿分着吃了。不用她说什么,两个丫头尝了之后一番大呼“好吃好吃”停不下来的赞叹就可知味道有多鲜美了!
  年关那么忙,慕崇居然抽空给她买这等吃食,既让楚嫣动容,又让她心中愧疚增了几分。更多接受他的好,日后就会觉得亏欠……
  小姐的反常,喜儿都感觉出来了。陆县令那日说的话,连她这丫头听了都觉暖心,小姐是心神荡漾了吧?看小姐那样又不是,焦虑中带着些许苦恼,实在难猜……
  大年初一晚上天降大雪,初二清晨旭阳初升,喜儿好说歹说,楚嫣总算同意她下楼到大院里走走。
  院里随处可见的红绸格外醒目,它提醒着每个人现在可是喜庆的节日呢!
  楚嫣在回廊慢慢地走着,脚步不停,眼睛却直勾勾盯着一旁的梨树,枯枝上的雪在阳光照射下逐渐融化成水,缓缓地滴落。
  那一瞬间,心底积郁的烦闷突然一扫而空。
  楚嫣心境豁然开朗,终有一日,所有的不快都会如这积雪一般,在遇到相生相克的事物时自行消散的。需要的是时间与耐性,并非急于寻求出路。
  有时候,某些难题就是这么容易因某件细小而毫无相关的事而解开。
  “小姐,笑什么?”喜儿轻轻问,小姐又自己顿悟了什么道理,眉头不再深锁了。
  楚嫣轻轻拍了拍喜儿扶着自己的手,表示她心情愉悦。
  喜儿也便放心了。
  “台阶,小姐!”边走她边提醒着。
  走了好一段,她们才坐到小亭里歇息。喜儿四处张望,难得小姐肯到大院里来,希望不要有什么人来打搅才好。
  只是心中越怕什么事,什么事就越来。
  不一会儿便远远瞧见楚滟领着她的贴身丫头子湘出现在回廊那头。喜儿提着心,弯腰想扶小姐避开她们,还没开口却见她们从另一条廊道拐走了,于是直起身子没去惊扰望着小湖发愣的小姐。
  只不过喜儿的心这厢才放下,那厢又被一声大喝给提起来了。
  “站住!”
  ——那是楚滟的声音。
  喜儿看看小姐,楚嫣果然也回神了,微微蹙眉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鹊儿原本背对着楚滟和子湘,听见命令此刻正转过身来,脸上的不满格外明显,这么远都瞧得见。
  楚嫣站起来,眼神犀利地看着,不知楚滟又要怎么为难鹊儿了。
  “你有没有规矩?看到我不打算行礼还绕道走,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楚滟呵斥道。
  鹊儿不情愿地欠了欠身,小声说道:“五小姐。”
  “是不是你家主子这么教你的?”楚滟说着,突然伸手抬起鹊儿的下巴,逼迫她正眼瞧自己:“以下犯上——你学什么不好,学你家小姐傲慢?你有资本么?!那么恶狠狠瞧我做什么,你能拿我怎么样?别说你了,我那个哑巴姐姐也不能对我怎么样,更何况,我爹回京城了……”说完她才重重地甩开手,差点没让鹊儿撞到一边去。
  鹊儿低着头,咬着下唇尽量让自己别开口顶撞。哪怕为了小姐也要忍,老爷走了,楚府确实连个公道人都没有。
  “没教养的丫头,与你主子倒是很相像!”楚滟明面上训斥丫头实则就是要奚落楚嫣,本要走了却又瞥见鹊儿手中的托盘:“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鹊儿摇摇头,往后退了两步。
  “死丫头,你敢这么没大没小!”楚滟见状更恼怒了,她使了个眼色让子湘过去拿,鹊儿就是不让,两个丫头一人握着托盘一边僵持不下。
  就在她们争执不下时,托盘上滑落一物,乃是一块大红的锦缎。
  楚滟有点不明白,不就是块再普通不过的缎子,鹊儿非但不回话还护得那么紧做什么?她随即一想,今儿初二,走亲访友……楚嫣没什么朋友,难道是慕崇送的?
  楚滟熟知鹊儿这丫头经不过他人言语刺激,她走过去,当着原本已经因被子湘弄掉东西已经生气的鹊儿面,直接将脚踩在锦缎上还使劲磨地几下,故意说道:“不就是块缎子嘛,有什么好稀罕的?”
  “不稀罕……不稀罕干嘛让子湘来抢?!”鹊儿望着锦缎又不能去抢,急得不知怎办。
  “我喜欢!”楚滟得意地看她一脸焦急:“你能奈我何?”
  “你……”
  “你什么你?五小姐!”楚滟纠正鹊儿的用词,又瞥了她一眼,这才挪开脚,慢悠悠地说:“出去了可别跟别人说,你家小姐是楚府的嫡女,可笑死人了!这等普通的缎子都当宝……”
  “我们表少爷送的,怎么是可能只是普通的缎子了!”鹊儿终究是受不住楚滟的刺激说出实话。
  “你……”楚滟得到确切的答案,心中没有满意,反而犹如刀割了。果然是慕崇送的!他……他对楚嫣好,一定只是因为他们是表亲。她努力说服自己,然而触目的大红锦缎,却仿佛在说,这块锦缎别有用意。
  “小姐。”子湘望着鹊儿手中的托盘对楚滟说道:“好像还有封信……”
  鹊儿一听连忙把信函拿到手里,托盘也不举着了。
  “把信给我!”楚滟目露凶光,逼近几步。
  鹊儿摇着头直往后退,这信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五小姐,虽然不知道表少爷在信里写了什么!
  眼看鹊儿都要退到院门外去了,楚滟还在步步逼近,她探出的手一直在半空索要:“你给不给?信不信我叫人把你的手给剁了?!”
  “那也不能给你,这是我家小姐的!”鹊儿把信护在胸口。
  “是么?”楚滟冷笑一声:“子湘,给我按住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
  子湘听了立即上前帮忙,鹊儿顾不上手中的托盘,只想着保护那封信。不过一人终究难挡两人拉扯,很快信函就被楚滟夺了去,子湘死死抱着鹊儿双臂叫她没法再去抢回来。
  楚滟得意地扬着手里的信:“不给是吗?我偏要看,你去啊,去跟你家小姐告状呀!就算她来了,我已经把信看了,又能怎样?”她说着,盯着信函上整齐的字的眼睛仿佛要冒火了,上面题着——嫣儿吾妹亲启。
  那是慕崇的字,多好看!可是,是写给楚嫣的!
  楚滟妒火中烧,一下子连信函上的蜂蜡都未动,直接从顶部撕开一个缝隙,修长的手指正要探进信内时——
  “五小姐,我要得罪了。我家小姐让我替她说,如果您看了她的信,是不是也能把您的手剁了?”喜儿的声音从楚滟背后幽幽传来,令她不由一震。
  楚滟回过头,却见楚嫣冷漠的脸正面对自己,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传递的意思正是喜儿所表述的,这一刻,她的目光是多么可怕!
  那么冷酷、那么空洞、那么能毁灭一切似的……
  嘴上说不怕楚嫣的楚滟,唯有心才知道那有多么难!看上去最无脾性的楚嫣,一旦不高兴其实才是最像不怒自威的楚灏。
  楚嫣仅仅注视她须臾,之后便看向地上那块被弄脏的锦缎,对身后的喜儿点了下头。
  喜儿忙将红缎拾起来捧在怀里,又对楚滟说道:“再普通的缎子,若是表少爷送的,我家小姐也会如获至宝的!”她言外之意——你不稀罕的东西,恰恰是你得不到的。
  楚滟心知理亏,心中敢怒不敢言。这回,楚嫣算是正面和她闹不快了,她想做下表面功夫也来不及了……
  “鹊儿,把信给小姐,回房了!”喜儿又说道。
  喜儿这话分明是说楚嫣连跟她多接触都不肯,直接叫下人来自己手中拿回信。楚滟又胆怯又愤怒,却不敢说什么。
  鹊儿受了惊这才松了口气,忙从有些不知所措的楚滟手中拿回信,迅速跑到楚嫣身侧,随喜儿和小姐一同回阁楼去。
  望着她们三人背影,楚滟简直气得都快把嘴唇咬破了。楚嫣平时都不下楼的,今儿这么就好巧不巧在这儿碰到了?再晚一点点,她就能看慕崇写什么了!
  “小姐,那个慕少爷给嫣小姐写什么信啊,她根本就不识字!”子湘嘟囔道。
  “我怎么知道!”楚滟气呼呼地吼道,这时候她哪有什么心思去想这个问题,肚里全憋满了气。
  另一边,回到阁楼的喜儿边擦锦缎上的污迹边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么好的锦缎叫五小姐踩成这样,真是可惜了!”
  “就是!要不是你和小姐及时赶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信也给她们夺走了……”鹊儿也在帮忙。
  而楚嫣,静静地坐在案前看着摆在正中央那封被撕的信函——崇哥哥,他不是知道她不识字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专栏求收藏哦,小可爱们动动手指头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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