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楼笙笙
时间:2018-01-25 14:57:07

  阮沅不是这宫里出身,伺候人的事情全得从头学起,但这一两个月里,她却做得很好,不会让宗恪有一丝不耐烦,连青菡都赞她心细敏捷。这当然是出于她心甘情愿要去帮助宗恪的缘故。
  但是此刻,宗恪已经痊愈很久了,一切都能自己做了,怎么又偏偏等着人上前伺候?阮沅想不通,也懒得想,既然宗恪要她去伺候,那她就去伺候好了。
  像之前在病中那样,阮沅到他跟前,低头给他解开扣子,脱下外衣,除掉鞋袜,又给他整理好床铺,拉开被子。
  阮沅做这一切时,一声不响,也不看宗恪,宗恪就穿着细白布的内衣,坐在床边上,看着她整理好被头,放下一半帐子。
  “你是想快点做完、快点走人是吧?”宗恪忽然冷冷道。
  阮沅握着淡青色菱花帐钩的手停了一下,没做声,旋即把内外两层帐子一一整理好,等待宗恪上床,然后她再把剩下那半边帐子放下来。
  宗恪却只坐在床边上,一动不动。
  “要不要我放你个长假?”宗恪仰眼,冷冰冰看着她,“一个月够不够?”
  阮沅抓着帐子的手,停在半途。
  良久,她才说:“宗恪,我想回去了。”
  宗恪一怔:“回哪儿去?”
  “回家去。”阮沅淡淡地说,“回我舅舅那儿。”
  “你想走?”
  “呆得腻了,想回去了。”她顿了一下,“再说,你这儿也不缺我。”
  “我有说过我这儿不缺人么?”
  宗恪的声音听起来很尖刻,他就是想刺她,现在阮沅是石头木头了,除了刺痛她,宗恪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至少不缺我这一个。”阮沅说,“只不过做些杂事,再派个宫人进来也可以。”
  “我不许你走。”宗恪语气蛮横地打断她的话,“这儿,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走了,没人替。”
  阮沅避开他的眼神,唇边泛起淡漠的苦笑:“你别耍赖好不好?我也没有卖进这宫里头……”
  “耍赖的是你才对”宗恪狠狠盯着她,“是你亲口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这话说了还没有一个月就不算数了?”
  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宗恪刚中毒时和他说,要一直陪着他,阮沅只觉得哭笑不得。
  “此一时彼一时。”她平静地说,“既然你都不需要了,我还赖着不走,岂不是碍事?”
  “你这是托辞”宗恪火大了,“我有说过不需要了么?是你自己想耍赖”
  阮沅忍了又忍,才勉强道:“那你自己说,我这段时间在你身边有什么用?不过是端个茶倒个水,那点儿事,小枕头都做得来。”
  “是你自己偷懒”宗恪咬牙切齿道,“每天坐着发呆给你做衣裳你不喜欢,叫你吃饭你也不吃饭”
  阮沅又气又苦,她的手指深深抓着幔帐,一字一顿道:“公平一点好不好?明明是你把以前我能做的事都削减了,既然如此,还留着我干什么?不如放我回家的好。”
  宗恪冷笑,微微点头:“嗯,知道了。说来说去就是你反悔了,不想再陪着我了,你对那些公文的兴趣,比对我的兴趣更大,是不是?其实你就是想掺和进政事里,对吧?不让你掺和你就不耐烦了——我早就知道会这样我早就知道你靠不住你就是个卑鄙阴险的小人骗子……”
  阮沅忍无可忍,她一抬手,“啪”的给了宗恪一个耳光
 
 
 
  第九十一章
 
  这下子,俩人都呆了
  阮沅完全没料到,宗恪竟然没有躲凭他的功夫,想躲开这一掌轻而易举,谁知他居然干坐在那儿,等着耳光落在自己的脸上
  回过神来,阮沅气得瑟瑟发抖,眼泪都涌了出来:“……是你防备着我生怕我祸害了你的大延朝”
  宗恪神情惊愕地盯着她,他喃喃道:“原来,你还会发怒?”
  阮沅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她失声痛哭起来。
  “既然防着我,干什么还要留我在这里?既然不许我接近你,为什么还把我绑在这宫里面?难道我是玩偶么随便你掰弄”
  宗恪好像看见了什么天大的惊人场面,他目瞪口呆望着阮沅:“……你还会哭?你怎么……”
  他这一句话被阮沅误解了,起了反效果。阮沅只觉得通体冰凉,她松开幔帐,身体直往后退,用手捂着嘴。
  “是啊。是啊我怎么还哭呢?”她哽咽道,“我早该对你死心,凭什么要为你这种人掉眼泪呢?”
  她转身就想走,岂料宗恪扑向前,一把抓住她
  “阮沅”他叫道,“你别走”
  阮沅拼命挣扎,却被他拖回到床边,她趔趄不稳,扑通倒在床上。
  “放开我”她又哭又叫,“再不放手我就喊了”
  宗恪按着她的胳膊,他咬着牙,用力道:“好吧,那你喊吧,要是你再也不想见我,那你就喊。”
  阮沅仰面倒在床上,闭着眼睛,泪流满面。
  宗恪俯下身去,抱紧她。
  她的身体很僵硬,像害了病一样冰凉冰凉的,宗恪紧紧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胸口,一声不出。
  “……为什么要这样?”他听见阮沅的啜泣。
  “因为,我不甘。”宗恪模模糊糊地说,“我不甘心——这是你不好明明是你不好为什么要逼着我恨你呢?之前你说你喜欢我,现在你却不喜欢我了,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是你不要我的呀”阮沅边哭边说,“不让我过问国事,不让我碰你的公务,今后也决不晋封我为嫔妃……我没想过要当什么嫔妃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害你呀”
  宗恪诧异,他抬起头来:“谁和你说的这些?”
  阮沅哭了半晌,才含混道:“莲子说的……”
  然后,她就听见了宗恪嗤嗤的笑声。
  “难不成,你就是为了这才不理我的?”宗恪放开她,盯着她的眼睛,“不是为了别的?”
  “难道这还不够么?”阮沅含着泪,恶狠狠道,“难道我能没心没肺到这种程度:被人防备得像贼一样,还不要脸的往上贴?”
  宗恪苦笑:“你别说得那么难听……”
  “我就要说得那么难听”一时间,所有的怨恨全都升腾上来,阮沅疯了似的推开他,“你让开我受够了谁稀罕啊你***爱谁谁去就算晋封天王老子我也不干了”
  不知何故,宗恪笑得更厉害。
  “可是这些密旨,是你自己逼着我下的啊。”他说。
  阮沅一愣:“什么?”
  “是你要我下旨的:不许你过问国事,不许晋封你为嫔妃。”宗恪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你逼着我这么做的,你还给我留了书信。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宗恒,书信我还留着呢。”
  “我哪有”阮沅失声叫起来,“我神经病了啊?”
  宗恪一时快乐得无法自已,他真想大笑。
  “大概是神经病了。”他努力忍住笑,边喘边说,“阮沅,你还记得你病了的那十天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阮沅呆住,她张了张口:“……我不就是躺了十天么?”
  “确切地说,你只躺了九天,就是因为第一天发生的事,才让你躺了九天。”
  阮沅张口结舌:“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之前就得先回答我的问题。”宗恪盯着她,“你还爱不爱我?”
  阮沅怔怔看他
  “阿沅,你还爱不爱我?”他抓着阮沅的手,牢牢盯着阮沅,那坚定的目光,像是一直要穿透她的眼睛,看进她心里去。
  阮沅脑子嗡的一声
  宗恪从没喊过她“阿沅”,虽然她从一开始就让宗恪喊她“阿沅”,但是宗恪不肯,这大半年来,宗恪一直连名带姓的喊她,就像喊连翼,喊宗恒他们一样。
  此刻,他居然改了口,喊她“阿沅”,这让阮沅浑身发颤。
  她想说我还爱的,但她的喉咙卡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也想哭,也想笑,但是表情被这两种相反的冲动给卡住了,哭不出也笑不出,只能扭曲出一个很古怪的表情。
  “你别摆出这种表情来好不好啊?”宗恪一见,又痛苦得叫起来,“难道我就让你这么难受么”
  “不是啊……”阮沅好容易憋出声来,“你这样逼着我,我没心理准备”
  “你要什么心理准备啊”宗恪气得都要跳起来了
  阮沅呆呆看着他,忽然,泪落如雨。
  “就算还爱你又怎么样?难道之前我说得还少么?我都说了一年了,你真的就把我当回事么?”
  “好,既然说了爱我,那就不能反悔。”宗恪哑声说,“我早说了,别让我爱你,那样我就不会恨你。你现在,想反悔也没可能了。”
  阮沅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懵懵懂懂地问:“什么?”
  宗恪再度俯下身来,看着她的眼睛:“我说,你已经成功了,所以从此以后,决不能反悔。”
  阮沅还没回过神来,已经有一双嘴唇,压在了她的嘴唇上,她感到宗恪的身体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帐子被他拉扯的落下来,遮住了烛光,有一双热热的手,在摸索着她的衣扣。
  她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意乱情迷中,一种想哭的冲动瞬间袭击了阮沅。那一刻,她的身体紧紧贴着宗恪,却软弱得成了一团棉,只能依靠着他。
  长久壅塞在俩人之间的块垒,此刻开始松化,像是被巨大洪流冲击着的堤坝,那些原本稳如磐石的块垒,一点点挪动、裂开、碎掉,然后被那洪流给冲得七零八落……
  然而就在那一刻,阮沅忽然心生怯意,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莫名恐惧,不知原因,却感觉无比熟悉。就像在峡谷里前行,遭遇弥天大雾,进退不得。
  她能预感到,固有的平衡即将被打破,旧的世界将会被颠覆,她要去的,是一个暗藏危机的地方,她知道她不应该再前进了,那是一条没有退路的死巷,所有恐怖的东西都在前方等着她。
  然而,她知道,她已经停不下来了。
  她突然感到了剧烈的悲苦。
  当宗恪沉重的喘息声,逐渐消失在空气里,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阮沅蜷缩在宗恪的怀里,被他的臂膀牢牢圈着,她能感觉到宗恪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肩膀。此时,情欲的潮水刚刚褪去,她的皮肤被汗水浸得光滑细腻而有弹性,诱人的形状美好的肩背,yin*着男人再次低下头,细细亲吻。
  阮沅忽然嗤的笑了。
  “笑什么……”宗恪低声呢喃。
  “笑你啊。”她低声说,“刚才,干嘛一个劲儿叫我的名字?”
  刚才在攀上顶峰的时候,宗恪一直喊着“阿沅”,那样子就好像要把之前没有喊过的,悉数补齐。
  “那你叫我怎么办?”宗恪一脸无辜,“难道叫我喊别的女人的名字?”
  阮沅想笑,却又记起之前宗恪说过的话,她赶紧翻过身来:“对了,之前你说的,我在躺了九天之前发生了事情,到底是什么事?”
  宗恪打了个哈欠,倦倦道:“好累,明天再讲……”
  他一面说着累,一面还把阮沅往怀里搂,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阮沅哭笑不得:“喂你都说了要告诉我的”
  于是,宗恪就把崔玖给阮沅实施了散魄术的事,从头至尾讲给她听。
  阮沅听得瞠目结舌
  “怎么会有这种事?人的魂魄怎么可能被拿出来呢?”
  “喏,果然你不信。”宗恪悻悻道,“崔门主说了,散魄术会取消这个人这段时间的记忆,所以究竟经历了什么,你自己全都忘记了。”
  “可这也太诡异了吧……”阮沅喃喃道,她都听傻了。
  “如果不是你把七魄给了我,我怎么可能那么短时间内就痊愈呢?”
  宗恪说到这儿,沉默下来。
  阮沅看他这样,心不由软下来,她凑过去,吻着他:“没关系,是我心甘情愿的,只要你能好起来,什么我都愿意干。”
  宗恪不由搂紧了她
  “还好,我还没失去你……”他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感谢。
  “可是,那我的七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阮沅想不明白,“难道说,它自己又长出来了?”
  宗恪笑起来。
  “也许发生了什么错误,连崔门主都没察觉的错误。说起来,你还真不像是丧失七魄的人。”他看看她,“都说没了七魄,人就仿佛泥块石头,可是你刚才明明很敏感……”
  阮沅大窘,想要推开他,却被宗恪揽住。
  “让我看看。”他柔声道。
  “看什么?”
  “看看你。”
  帐外,有淡淡的烛光从缝隙间透进来,浅金色的光芒像是一个茧,把他们俩包裹在一块儿。甜蜜又温暖的光晕里,阮沅的脸颊绯红,黑色秀目动情的闪烁着,新雪般明亮的秀发,宛如一团乌黑火焰。
  宗恪搂着她,仔细抚摸着她纤细苍白的腰身,还有修长柔媚的四肢,女性发烫的赤luo身躯,蜷在他怀里,像一朵柔嫩无比的花。好像具有某种魔力。这朵可爱的花只为他一人绽放,如黑暗中的金玫瑰,熠熠放光,而且愈来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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