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锦生香——楼笙笙
时间:2018-01-25 14:57:07

  那一瞬,宗恪忽然彻悟,这就是他在越过重重苦难后,得到的最大幸福。
  于是他弯下腰去,把脸贴在阮沅温暖柔软的胸口,发出深深的满足的叹息,一如那只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心中玫瑰的骄傲雄夜莺。
  这是他的阮沅,只属于他的那个阮沅,发自肺腑的感激,从宗恪心底升起,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感谢过上苍,保住了这件他不能失去的宝物。
  那是一种热烈而又温存的、宁静而又芬馨的、像海洋又像涌泉的爱情,如潮欢情汹涌而来,两个柔软的身体再度融合,他们反反复复地缠绵,就好像要把对方的一切,如这般深深烙在自己的身体里,永不再分。
  在魂销魄荡的一刻,阮沅听见宗恪低低的声音,她全身贴合在宗恪身上,咬着唇,痛苦又欢愉的扭动着,男人声音在她的耳畔盘桓,既像呻吟,又像发誓。
  “阿沅……阿沅,我……爱你……”
  那一刻,阮沅恍然听见,命运的潮汐轻轻打到沙岸上来,发出叹息一样的嘶声。
  阮沅忽然间,悲哀得几欲落泪
 
 
 
  第九十二章
 
  阮沅一直等到宗恪睡熟了,这才挪开他的胳膊,悄悄起身,穿上衣服。
  之前她说她要回屋去,宗恪却拦着不准,他咬着她的耳朵,小声嬉笑:“谁有胆子敢管朕的事儿?”
  但是阮沅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宗恪去哪个嫔妃那儿,都有彤史记录在案的,今晚宗恪哪儿也没去,却和一个女官在自己的寝宫里……
  总之她得赶紧溜,不然再迟一些,被人给逮住了,那就惨了
  收拾好身上衣服,整理好头发,阮沅悄悄下床穿上鞋,她紧张得像个小贼谁知刚走出屋子,就看见泉子从外屋出来。
  看见她,泉子微微一笑:“阮尚仪。”
  他那种态度,就像往日在宫里随便碰上一样,可是阮沅的脸,腾的就红了
  她吭哧半天,只得说:“……早、早啊”
  泉子一愣,却笑起来。
  阮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恨不得咬掉舌头才好
  看她那么窘,泉子赶紧忍住笑,低声道:“还不到五更,现在人都没醒,尚仪请回屋去吧,陛下醒来若问起,奴婢会和陛下说的。”
  阮沅听出他话语里的体谅,也顿时明白,泉子什么都知道了——泉子当然会知道,两个人在一张床上一整夜,难不成是围着被子聊天?
  她一面感激,一面又觉得羞愧不已:这算什么呢?难道自己是给莱因哈特大帝充当稻草的希尔德么?
  宗恪这一觉,睡得相当沉,直至红日高高升起,他才醒过来。
  手往旁边一伸,宗恪才发觉阮沅已经离去。他睁开眼睛,慢慢坐起身来。
  呆了呆,宗恪捡起落在枕畔的一枚金衿针。
  那是阮沅的东西,她走得太匆忙,把这枚衿针落在床上了。
  宗恪握着这枚衿针,不由微微笑起来。
  泉子进来伺候宗恪漱洗,他的表情如常,好像昨晚上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但是在扣衣扣时,宗恪还是忍不住问:“泉子,阮沅她……”
  泉子抬起头来,等着他把话说完。
  宗恪出神的想了一回,最终却只是一笑:“不,没什么。”
  那日他照常去练功,回来处理政事,接见大臣。但是做着这一切时,宗恪却总有一种心不在焉,他努力集中精神,全神贯注于手头的事情,但背景里,却总好像有个声音在骚动,一刻不停。
  宗恪终于叹了口气,放下手上的事。
  他在惦念阮沅,脑海背景里那个声音,一个劲儿在问:阮沅呢?她怎么还不来呀?
  今天原本该阮沅当值,但是昨晚……
  怎么的,也得给人家女性一个缓冲的时间吧?而且她昨晚也没能休息好吧?小憩一下总是有必要的吧?再说,即便她现在过来,他能和她说什么呢?这里里外外全都是人……
  宗恪认命地收回胡思乱想,叫井遥和连翼进来。
  原来这宫内的侍卫,每隔两年就要有一次选新换旧,从侍卫里出去的人,好的就往高升,不太济事的也能转去闲职,所以这两年一次的换新血十分关键,各处人马都盯着,想把自己的子弟往里送。
  井遥和连翼今天,就是来送选拔名单的。宫内侍卫当然不会是毫无出身的人,每一个都得知根知底,是官宦世家的子弟,能耐还得很不错。所以这名单,首先得让宗恪过目。
  宗恪将名单过了一遍,又逐个问了连翼每个人的情况,连翼是侍卫总管,进来的人就并在他的手下,谁也不想手下有脓包,这份名单他自然是最关心的。
  三个人正商量着,却见门帘一角掀开,阮沅端着茶,悄无声息走进来,她一直走到宗恪身边,将茶碗放下,侍立一旁。
  她已经换了身衣裳,也好好梳洗打扮过了,乌黑的发梢还在湿润润的滴水。她的脸颊甜润可爱,连嘴唇都变得温润柔软,一双黑眸子透着亮,眼波流转,清澈如初春刚融的溪水。
  她看起来,像朵娇柔明灿的山茶,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安宁的美。
  宗恪以一种不引人注意的姿态注视着面前女子,他的目光,像春天雨后疯长的柔软蔓草,默默无声缠绕在她周身。阮沅很快发觉,她的脸颊微红,又往后退了半步。
  奇怪,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漂亮?宗恪心中暗自诧异,明明一年前也不过是普通的漂亮,如今怎么让人挪不开目光了?
  自己这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呢?
  胡思乱想着,宗恪走神得更厉害了,连翼将自己推荐的几个人说完,却不见宗恪丝毫反应。
  他不由失望:“陛下……觉得不妥么?”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打醒了宗恪
  “哦”宗恪像是从梦里醒过来,他赶紧站起身,“不不,这几个都很不错。”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搜索刚才连翼提到的那几个人名:“你刚才说……对了,是说梁城的侄儿?”
  “是。梁城这个侄儿虽然擅骑射,刀法也非常好,而且梁城一贯耿直,他这侄儿和他的性子如出一辙,是相当不错的。”连翼说到这儿,挠了挠头,“只是梁城官职低,背景太弱,这个侄儿年纪又轻,等级靠后,这么多人都想把自己的子侄往里塞,他恐怕排不进去。臣是担心守着死规矩,错失了人才。”
  “嗯嗯,梁城这人不错,既然如此,先把他侄儿列入名单,到时候统一考核。”
  连翼这才松了口气,他就咧开嘴露出白牙笑起来。他可没注意到,旁边的井遥摇摇头,嘴里低声嘟囔,“连三多”
  “连三多”的外号,来自《士兵突击》许三多,因为宗恒、姜啸之以及井遥一致认为,连翼除了那张脸比较耐看,不像王宝强以外,性格做派,认死理的倔强,还有那抓着问题一个劲儿问下去的轴劲儿,简直和许三多如出一辙。连翼这个人打仗勇猛,战术运用的灵活,头脑机敏,是个专业人才,就是在细微人情处,感觉比较迟钝,朝中涉及到桃色的八卦,他永远是最后一个知道。
  但是他的上司井遥不同,井遥一向聪慧多智,灵活心细,一早就察觉皇帝今天有些心不在焉,目光飘忽不定,不是往日那种全神贯注的神态,他当时就心想,今天大概是来错了时候了。而等到阮沅一进屋来,井遥立即觉察到宗恪的眼神发生了变化,整个人顿时活过来了。
  他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连翼却还在一旁喋喋不休,井遥都快听不下去了,只想拽着这个猪头出屋子去。
  果然,宗恪有点耐不住了,他三番五次尝试,终于抓住了连翼这个话痨的某个间隙,打断他说,名单先留在这儿,他今天忙得很,事情又这么重要,这么讨论太仓促,明天……不,后天,专门找个下午,仔细将参选人员定下来。
  连翼高高兴兴领命,退出去的时候,他还很诧异地问井遥,怎么刚才一声不吭。
  井遥恨得简直想在他屁股上踹一脚
  看人都出去了,阮沅诧异道:“说得好好的,干什么把人家赶出去呢?”
  “烦人。”宗恪不悦地说,“连翼这家伙最不识趣了,非得明着开赶才行”
  阮沅笑起来:“一看就知道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进去。”
  宗恪也笑道:“谁说我没听进去?侍卫人选很重要、侍卫的选择要以操行为首、侍卫的能力也不能被忽视……哇啦哇啦全都是废话”
  阮沅忍不住笑。
  宗恪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她:“睡好了么?”
  阮沅说:“刚才盹了一会儿,想睡也睡不着。”
  “嗯,是因为想我了,是吧?”宗恪故意说。
  阮沅又气又笑:“我就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了。”
  “难道没想我?”宗恪故意大惊,“我可是一直在想你的”
  “又胡说……”
  “真的不是胡说。”他低声说,“真的,真的……”
  他把阮沅揽在怀里,在她耳畔喃喃私语,又轻轻咬她的耳垂。
  阮沅被他弄得一阵阵酥麻,她又想笑又紧张:“喂喂,别闹,被人看见……”
  “没人看见的。”宗恪黏黏唧唧地说,还想去吻她鲜红的唇。
  “……柳尚书还等着见你呢”阮沅忍住轻喘,低声道,“被他看见可麻烦了”
  “他敢这个时候闯进来,我就罚他”
  “罚他什么?”
  “罚他呆在这宫里一个月不许回家”宗恪说,“叫他也尝尝见不着自己老婆的滋味。”
  他的声音低哑温暖,有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令人心醉。阮沅不由展臂抱住他。
  俩人静静抱着,很长一会儿。
  “宗恪……”她轻声说,“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那当然。”他用下巴轻轻蹭着阮沅柔软的头发,柔声道,“咱们肯定得在一块。”
  门外,泉子的声音适时响起:“陛下。”
  那是在提醒他,兵部尚书柳秉钧已经等了许久了。
  阮沅赶紧松开他,又飞快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好了赶紧的,尚书大人要进来了,你老实一点,我也老实一点”
  “我不喜欢你老老实实的。”宗恪悄声说,“你要不老实一点,才好。”
  阮沅的脸颊发热,她双眸一闪,只是淡淡微笑,就如霞辉映在初生蔷薇花蕾上,美艳不可方物。
 
 
 
  第九十三章
 
  只可惜,并不是每个晚上都该阮沅当值,也不是每个她当值的晚上都能留下来。
  俩人的事情一直偷偷摸摸的,没有公开,这简直比一般的办公室恋情更加隐秘,因为在这皇宫里,皇帝几乎没有半点隐私可言,他们要防范所有人的眼睛,因为那天晚上除了泉子几乎没人知道,更别提记入彤史里。
  宗恪抱怨说这简直像做贼,做贼也没这么辛苦的。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册封阮沅呢?那样不就堂堂正正了么?
  但是阮沅不肯。
  “都说了,不晋封我为嫔妃,下旨还没俩礼拜你就反悔,出尔反尔多不好。”
  她这么一说,宗恪也没辙了。
  事实上,他也感觉到阮沅的抗拒:她不愿意位列后宫嫔妃中,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有那道密旨。一个在现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性,自我感太强,不可能那么容易的安于后宫嫔妃制度。
  而且除此之外,他们也遇到了更大的阻碍。
  宗恪和阮沅在一起的事,很快就被宗恒察觉,他非常诧异
  “怎么可能”他差点叫起来,“阮沅她不是明明……”
  宗恪掀起眼皮,看看他:“嗯,阮沅不是明明被散了七魄么?为什么现在七魄又长了回来?”
  宗恒定了定神,他说:“皇兄,这件事有蹊跷。这一定不对”
  “你怀疑她现在体内的不是正常七魄?”
  “……是。”
  宗恪放下笔,看了弟弟一眼,“你刚才也看见阮沅笑了,那样子,有哪一点不正常?”
  宗恒答不上来,刚才他进书房时,眼看着阮沅与他的皇兄调笑,因为是他来,所以那两个都没迅速收敛,只是阮沅脸一红,推了宗恪一下,示意他在人跟前要注意形象。
  俩人那样子看起来,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没有一点区别。
  “可是,这不对。”宗恒坚持道,“崔门主明明取出了阮沅的七魄,七魄这种东西,又怎么可能自行生长出来?”
  宗恪冷冷看着他:“我还以为你会暗自庆幸。”
  宗恒一怔
  “……阮沅这次能逃过劫难,自行复原,这也许是老天爷给你的一个机会。”他盯着堂弟,“她现在恢复得很好,走运的人其实是你,宗恒,你最好记住:我没有因为你的擅作主张而降罪于你,只是因为阮沅信里的嘱托。你欠了她的情。”
  宗恒沉默,他知道宗恪说得是真的,那个傍晚,他跪在宗恪的床前,听见的那些惩罚,并不是说说而已,宗恪完全有可能把它们全部变成事实。
  但是就这样败退了,这绝对不是赵王宗恒的性格,他从来就不是被君主的威严给吓退的那种人。
  “可是陛下,这与常理不合。”他倔强地抬起头来,迎着宗恪刀锋般的目光
  “那么,怎样才与常理合?你要眼看着阮沅是个木头,是个石头,你才安心?”
  宗恪的声音刺耳冰冷,如极寒雪风刮过不毛之地。
  宗恒咬了咬牙:“至少她现在这样就不合常理,皇兄,难道就因为她又能说笑了,皇兄就一点都不想再往深里追问了么?”
  “你说得没错,我不想再往深里追问了。”宗恪说,“不管阮沅是什么原因恢复的,我都不想再去探寻了,现在她能这样好好的,我已经非常满意了,我不想做什么画蛇添足的事。我现在没事,我和她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我不想凭空又生出些是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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