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止苦白跑一趟,最后只好祝弟弟玩得开心,因为临时没准备什么东西,只好将自己随身带的新买的防晒霜送给了他,又给他塞了六个微信红包。虽然塞钱俗了点,但也是她的一份心意嘛。
梁修出发时间定在下个星期一,阿姨一直念叨着上那么高的地方又苦又累,辐射也强,别到时候回来整个人又黑又瘦的,还担心梁修会有高原反应,比梁浩源这个当爹的还操心。
其实主要也是肖佩去得早,阿姨一直心疼梁修没有妈妈,爸爸又不是个心细的,难免多上点心。
大家都理解,梁修也不嫌阿姨烦,毕竟是阿姨从小带到大的,已经把阿姨当自家人看待了。
晚上乐止苦留下吃饭,阿姨多做了几道好菜,梁浩源推了应酬也在家陪两个孩子。
饭桌上气氛融洽,比起以往竟更多了些家的暖意。乐止苦心里感激,胃口都好了几分,吃了个八分饱,正听梁修说他的旅行计划呢,就接到了文韵打来的电话。
她和文韵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俩人不是黏糊的性格,有什么事自己能解决的基本都自己解决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也基本都闷在心里,很难得会倾诉一次。和传统的无话不谈的闺蜜确实有些不一样。
但必要的时候,还是能够互帮互助的。
这次文韵打电话来,就是希望她能陪她去趟医院。
乐止苦的第一反应就是文韵怀孕了。结合最近文韵和秦天冉闹矛盾的事,她会这么想也不奇怪,但是文韵听到她的猜测后无语了片刻,道:“我只是有些不舒服。”
乐止苦从梁家出来,赶到文韵住的地方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文韵住的别墅离乐止苦租住的地方不远,大概隔了两条街,行道树是法国梧桐,比起乐止苦楼下那条街更显幽静。
来给乐止苦开门的是秦天冉,穿着一套灰色西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副要出门的架势,看到乐止苦的时候客气地笑了下:“麻烦你了。”
乐止苦问:“文韵呢?”
文韵就坐在客厅沙发上。
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份医院的诊断书。
乐止苦拿起来看了看,还没看明白,文韵已经解释道:“止苦,等下麻烦你陪我去做个小手术吧?”
“什么手术?你怎么了?”乐止苦看到后面,诊断书上写着宫颈原位癌。
秦天冉过来,在乐止苦面前放了杯水:“我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必须去国外出差一趟,这次只好麻烦你了乐小姐。”
乐止苦问道:“严重吗这个病?”
文韵抢道:“不严重,本来我自己也可以去的。”
秦天冉笑了笑:“你自己去我怎么放心。这个病,如果后期不注意,很有可能发展成癌症。”
乐止苦闻言卷着诊断书敲了一下文韵:“这还不严重?”
文韵撇开头。
秦天冉看了眼手表又道:“动完手术可能还会要住一个星期的院,我已经请好护理,但还是希望乐小姐能帮忙多照顾一下文韵。”
乐止苦忙道:“没问题,我会好好照顾她。”
秦天冉道声多谢,看眼文韵,似有些踌躇。
乐止苦识趣起身道:“我去外面抽根烟。”
秦天冉却笑着摆摆手:“不,乐小姐,有件事我还想跟你说明一下。”
乐止苦只好又坐下,不解:“什么?”
“就是医生在文韵的宫颈黏液中检查到了尼古丁和烟草中的其他一些成分,可以说,吸烟也是她这次患病的一部分诱因,所以乐小姐,我希望,嗯,你可以帮我监督一下她,最近她抽烟抽得有些凶。”
乐止苦:“……”
这所谓的监督,只怕同时也是在提醒她,不要再抽烟了,或者准确的说是不要再在文韵面前抽烟了。她还不能拒绝,人家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
乐止苦只能承诺:“好的,我会监督她,不让她抽烟,我自己也会注意。”
秦天冉终于满意,在文韵不耐烦的眼神里冲乐止苦再次道了谢。
他行李已经收拾好,就放在门口。交代好一切,他起身离开,走之前回头看了眼客厅。
乐止苦识相地去了洗手间。
乐止苦上了个厕所,在马桶上蹲了会,查了下文韵的病,知道能够调理便放了点心。她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却因为秦天冉的嘱咐终究还是放弃了。
她再出去的时候秦天冉已经走了。
文韵眼眶有些红,看起来也没那么别扭了。
乐止苦知道她自尊心强,敏感,没揶揄她,只拿起包道:“走吧,咱们现在去医院。”
文韵却摇摇头:“明天一早去,今天先休息。”
好吧,只要愿意去就行。
第二天要早起,乐止苦没回去,和文韵住一间房。
晚上万籁俱寂,乐止苦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和秦先生吵什么呢?”
文韵过了一会才回答:“他让我戒烟。”
乐止苦:“……”
文韵语气里满是嫌弃:“管太多。”
乐止苦却咂摸出了一些落寞。她不太能理解文韵的心情,但了解她的性格,她大概是爱秦天冉的,但可能因为包养这样畸形的关系,她还不能完全放下心防去对待那个男人,于是总是时不时闹些矛盾。而秦天冉,乐止苦对他接触不多,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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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乐止苦就陪着文韵去医院动了手术,手术结束后直接住院。秦天冉安排的护理也来了。
秦天冉这个人做事还算靠谱,护理很专业,乐止苦基本上没捞着什么事做,只要陪文韵聊聊天就好,再就是监督文韵不要抽烟。
她自己就是个老烟鬼,结果还要监督别人不抽烟,文韵有时候脾气上来了直接毫不留情地讽刺她。
乐止苦只能厚着脸皮当听不懂。
文韵住院的前两天她一直在医院陪床,到后面才有时间回住的地方看看,顺便给文韵熬些汤。
一连两天一根烟都没碰,乐止苦有些受不了,熬汤的时候一连抽了两根,想想文韵躺在病床上一脸惨白,抽第三根的动作就慢了些。
但还是抽了出来,夹在耳朵上,等汤好的时间里去了阳台,还是将烟点燃咬在了嘴里。
文韵还有人管,她都没人要,是死是活估计也没人关心。
明信片还没签好,乐止苦抓紧时间签了两张,到时间盛好汤又回了医院。
文韵靠在病床上看一本杂志,接到汤的时候心满意足地嗅了嗅:“好香。”
乐止苦熬的是排骨汤,她很久没做,都有些手生了,切菜的时候差点切到手。
文韵喝了汤,洗漱了又躺下睡了过去。住院的这几天难得的有些万事不管没心没肺的架势。
秦天冉惯例每天下午七点打电话。
文韵的手机放在柜子上,震了好一会,最后自动挂断。
那人没再打过来,但没过一会手机屏幕一亮,一条短信蹦出来。
“韵韵,看到记得回电话。”
还韵韵,好肉麻。她和魏长青最好的时候都没这么叫过。
她总是师兄师兄的叫,魏长青也总随乐教授叫她止苦,家里只有奶奶会叫她乐乐(lele),说是希望她能快乐。当初乐教授给她取名叫乐止苦,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人算不如天算,她一点也不快乐。
止苦止苦,止不住的苦。
乐止苦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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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六月之后,气温慢慢升了上来,但琴城好歹是国内有名的宜居城市,温度再怎么高也比蒸笼一样的内陆城市让人舒服。
乐止苦漫无目的地走到医院门口,吹着外面刮来的凉风,低头抽出一支烟,正要摸打火机,眼前却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面前所有的光,她差点一脚踩到来人干净的鞋上。
她抬起头,嘴里的烟歪着,像个痞子,看到堵在面前的是谁后眉头微微皱起。
然而来人眉头比她皱得更深:“在医院干什么?”
乐止苦呵了声,低头将烟点燃:“来玩啊,魏博士你也来玩?”
魏长青盯着她的唇:“这里是医院。”
“哦,”乐止苦点点头,低下眼皮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将烟拿下来,“医院,不能抽烟。”
魏长青对她漫不经心近乎敷衍的态度弄得心里不上不下,堵得难受,转身往外走:“我们出去说话。”
乐止苦看向他背影,心想我为什么要跟你出去说话,但在他扭头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时,她又跟了出去。
俩人并肩在住院部外面的小花园里走了一会,乐止苦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百无聊赖地仰头看天,结果一脚踩上一颗石子,身子一歪。
魏长青一直注意着她,想也没想伸手将她抱住。
真是结结实实的抱住。乐止苦个子不矮,但魏长青却快接近一米九,一根冲天竹竿一般,这一抱直接将乐止苦按在了胸前。
夏天谁都不会没事穿得严严实实,单薄的衣服几乎盖不住年轻男女喷薄的体温,乐止苦脸贴在魏长青胸口,跟烫着了一般,再被那有些陌生的男性气息一熏,连忙慌乱地将人推开。
魏长青深深看她一眼,收回手来。
乐止苦只乱了一瞬,很块镇静下来,她想撇开头,想说些什么话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却一眼瞥到他袖子上一个烧焦的洞。
她刚刚是将烟夹在手里,仓促间被他抱进怀里,烟好像确实是被压在了他臂间。
乐止苦:“……”
魏长青顺着乐止苦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洞,他本想说没事,却见乐止苦看得有些出神,那两个字便又被他咽回了嘴里。
乐止苦大脑放空了一会,最后决定当作什么也没看到,撇开头往前走:“你来医院干什么?”
魏长青跟着她,放慢脚步落她一步:“孟臻急性阑尾炎。”
“谁?”
“我学生。”
“你又不是老师,怎么还有学生?”
“我是研导。”
“哦。”乐止苦将烟摁熄在一个垃圾桶上,烟蒂扔进去,回头,刚想说“我抽完烟了先走了”却不禁一愣。
第16章
因为她突然回头,魏长青视线没来得及收回去,因此暴露的情绪也仓皇闪过,害得乐止苦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愣了一下,最后当作什么也没看到,和魏长青告别。
回到病房的时候,文韵还在睡。房间里安静得很,但隔壁又有人声喧哗,片刻后不知被谁呵斥了一声,最后周围都沉静下来。
门口处还有脚步声,慢慢走远。
文韵靠在椅子上,脑子里都是在楼下的一幕幕。
她还记得最后走的时候魏长青那个眼神。
他明明腿长,却偏偏要慢慢吞吞走在她身后,她回头时看到他的眼神,专注,眷恋。
如果不是她确定自己不是近视眼,如果不是他最后移开目光时那一瞬间的慌乱,她大概也该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他眷恋什么,专注到甚至说痴汉也不为过了。
乐止苦倒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这样的他。
从前,什么时候不是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紧追着他的脚步,用近乎虔诚的眼神。
然而他忙,回头看一眼她的时间都要挤出来。
乐止苦仰头看着天花板,有些想笑,又有些如同过期奶油的酸味。
心里有什么汩汩冒上来冲得她眼前一片斑斓的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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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臻觉得很受宠若惊,他只是急性肠胃炎,动完手术需要住院几天,没想到魏长青忙项目忙得脚不沾地还能连着来看他。
他动完手术就好了大半,每天躺在病床上玩手游,也没敢玩太激烈的,只是玩玩消消乐这样的游戏。
有次魏长青看到后,第二天中午再来看他,直接带了他上次写的英文论文过来。
之前交了后魏长青也没说什么,孟臻以为这事过去了,魏长青将论文拿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懵。
“不是,魏哥,哪不对吗?”
“有时间就改改论文。”
因为了解魏长青性格,不敢上网随便一抄了事,因此孟臻花了不少心思去写这篇论文,单是看文献查资料就用了大半时间,他还是个英语苦手,最后写的时候头皮都要抓破了。
他本以为论文交上去就没事了,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么回事。魏长青从一开始让他们用英语写论文就是有目的性的。
剩下的三天,孟臻是在病床上改论文度过的,他感觉伤口更疼了。
而魏长青,每次来都坐不了两分钟。孟臻让他过目自己的论文,往往只能得到一个字:“改。”
改,没完没了的改。
李墨墨来看孟臻的时候,也忍不住和孟臻抱怨。俩人看起来颇像一对难兄难妹。
孟臻出院的时候,魏长青终于不来了,只是出院的当天,他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魏长青在仔细看过他修改过的论文后高冷地给了他一个词:“Rewrite.”
孟臻:“……”
合着改那么多天是在逗我。
从魏长青那出来,李墨墨用洞察一切的眼神神秘道:“我觉得老师之前根本没注意你是怎么改的。”
孟臻:“你怎么知道?”
李墨墨:“你难道没发现老师在医院的时候好像总是在走神吗,而且他什么时候那么关怀咱们了,你一个小手术,看过一次就行了吧,还天天来,我感觉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去医院真正要看的人不是你。”
李墨墨没明说,但实际上她知道魏长青那么勤快地去医院是怎么回事,她每次傍晚从孟臻病房下来,都能看到wuli魏老师和一个长相妖娆妆扮精致的女人在医院住院部花园那散步。
那个女人她还见过,也一直都有印象,毕竟和他们老师画风相去甚远的一个人,想不印象深刻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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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韵快出院的时候,秦天冉终于出差回来,乐止苦也功成身退,没跟在他们身边当电灯泡。只是出院那天的晚餐,是秦天冉并文韵一起请的乐止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