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里捞出个娇小姐——水星菇
时间:2018-01-30 15:33:15

  “怎么,怎么会白疼呢。贵妃娘娘并不知道什么,她只是一味想着您罢了。”她后悔自己的失言,怎么险些将谢芫姬也拉进这滩浑水来了,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跳,她继续道,“若贵妃有心用这事来烦您,又怎么会自己巴巴在宫门外跪了整整两日,也不亲自来找您呢?”
  她本来是想回去缓缓的告诉谢昉他妹妹在宫中受的这些苦楚的,这下为了博太后同情,只能暂且不顾他的感受,说得斩钉截铁一些,凄惨一些。她在心中暗暗希望他不要太过伤心。
  “这么说……便是你为了来烦本宫,借了贵妃的名义?”太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沉默了,就算她再巧言善辩,面对着铜墙铁壁一般的太后,依然只能败下阵来。
  “太后娘娘,此时与芳年无关,请您先让她离宫。”谢昉看不下去两个女人的这台戏了,便合理的建议道。
  “那可不成,芳年走了,本宫简直每听你说一句话,都便想即刻将你拖出去砍了,这可怎么办?”太后的眼角终于有了一些笑纹。
  沈芳年暗暗腹诽,原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给自己的夫君拉仇恨。好吧,她再接再厉,直接坐到了太后脚下的脚踏上,仰头道:“这么说芳年在这里,太后娘娘就愿意听夫君继续说了,那芳年便暂且留下来吧。”
  周太后显然被他们两个人已经缠的有些烦了,扶额摇了摇头,才道:“继续说吧,说完快些两个人一起滚出去。”
  沈芳年暗暗心惊,这曾经母仪天下,仪态万千的皇后,怎么先帝才走了一个月,便已经变得说话如此直接了。人变得直接,那就更好办了,她相信向来直接的谢昉和太后还是可以交流下去的。
  “臣从未想威胁您,相信这一堆故纸也不可能威胁到您。只是,想请您看在义父始终挂念旧日主仆之情的份上,略微对如今身陷囹圄的他施以援手。”
  “哦?就凭他擅自私藏了本宫旧日的习作,本宫便要救一个罪大恶极之人么?”
  
 
  ☆、故纸堆2
 
  沈芳年眼珠转了转,看了看谢昉,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那些纸,又抬头看了看太后,忽然觉得自己的头好大啊……
  周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同谢掌印曾经有主仆之谊,这她已经知道了。那日在坤宁宫外,她也能将谢崇礼眼睛中的情愫看得一清二楚。
  可比起那日不顾礼节的站在坤宁宫外怀缅过去,她竟觉得,像谢崇礼那样的一个人,竟然会珍惜收藏这十数年前的故纸,反倒更令人吃惊。
  “你以为自己找到一堆废纸,便了解了我们的主仆之谊,自以为抓到了救你义父的救命稻草么。”周太后冷笑出声。
  谢昉定定的望着殿上高坐之人,目光逼人,“臣只想找到义父口中的免罪符,翻遍了四处,却只意外找到了这一堆废纸。”
  “免罪符?”太后忽然笑出声来,笑声响彻殿内良久,她才继续道,“如果你是在找先帝留给谢掌印的那枚亲手篆刻的玺印,本宫可以告诉你,它就在司礼监,放在后头第三间,博山架子上靠左第二,靠下第四格的漆盒中。”
  “那是何物?”沈芳年好奇的问。
  “是先帝亲手为谢掌印篆刻的一枚私印。多年前,朝中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也知道这枚印代表着先帝给他一次免死的机会。所以自从他们准备动手的那一刻,自然机智的已经将这枚印取走了。”从太后的语气中,他们听不出她是在赞那些人机智,还是在惋惜。
  “所以,那枚印不在了,义父便更加只能仰仗太后娘娘。”谢昉低头看着眼前的故纸,坚定道。
  太后骤然厉声道:“本宫说过了,不许拿那些废纸来要挟我!”
  空气骤然在紧张中凝结,看着两人僵持不下,沈芳年小心拽了拽太后素白的一角,“娘娘……那些旧纸上,您都写了什么呀,是练字吗?”
  周太后垂下眼睛看着她,那表情似乎即将准备发狠了,最终却竟回答了她的问题,“有字,有画。”
  她从坐姿起身,整理了衣摆,边道:“太后娘娘年轻时的习作啊,这么多年没看过,您不想重新看看吗?芳年有点想看……拿过来看看吧,好吗?”
  太后不语,她咽了口口水,自作主张的向谢昉招手。
  他迟疑着走近,在太后的眼神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一叠泛黄旧纸被放在了几案上,太后却依然坐得正,不曾瞥过一眼。
  “娘娘,这张写的是……《春江花月夜》?这行楷很秀气,还有一股英气呢。”她看了第一张,小心掀过。
  “这是您画的水墨,这只鸟看上去最有神韵呢,夫君,你说是不是?”沈芳年觉得一直只有自己一个人再说话,实在是很尴尬了。
  “看上去,像水鸭。”谢昉真的很不会说话。
  太后被吸引了主意,终于转过身来,“哪来的水鸭?本宫从没画过什么水鸭,拿来瞧瞧。”
  “明明是野雁。”太后轻抚画作,仿佛墨香仍在。
  谢昉却在煞风景,“吃起来都差不多。”
  沈芳年赶忙帮他找补,“你会不会说话?太后娘娘画的,自然更好吃。”
  “都是十多年前了,丹青的笔法和写字的笔画,现在看来都想是小儿涂鸦。”太后已然听不进他们说话,沉浸在了旧日时光中。
  一起看了良久,沈芳年忍不住再问,“太后娘娘,为何这每一张纸上,都有个茜红的墨点?”
  太后没再回答她,只是一直沉默着欣赏,看到了尽头,终于叹了口气,“你们……走吧。这些纸,留下,本宫要仔细端详端详。”
  沈芳年见太后下了逐客令,想要再努力尝试提及谢掌印,却被谢昉又捏住了手。谢昉递给她一个眼神,她又看到太后那看画重新温柔起来的神情,捡回了那曾经仪态万方的影子。
  看来……让太后帮忙这事是已经,有谱了?
  仿佛刚刚经过了一场可怕的试炼,她走出寿康宫时似乎还在云里雾里,走起路来也晕乎乎的,直到出了宫,他送她上了马车,准备上前骑马,她才回过神来,抓住了他的衣袖:“陪我一起坐车可好?”
  见她似乎依然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谢昉好心的将她揽在怀中安抚,“别再担心了,太后她留下了那些纸,便已经是肯帮了。”
  “嗯……只是,希望能快一点解决。不然小芫在宫中,还要一直担心。”她忽然抬起头,郑重其事,“夫君知道吗,她有喜了,你很快就要当舅舅了。”
  “嗯,方才在宫中已经听说了。”谢昉淡淡道,“虽然不愿这样想,但若她有了孩子,我们也可以减轻些对她的挂心了。”
  她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眼酸,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便背对着他落下了眼泪,抽泣。
  “怎么哭了?”谢昉笑着拍着她的背,一会儿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芳年是看妹妹都有了孩子,自己却没有,所以难过了是不是?嗯……看来是为夫要加把劲……”
  她边哭边给他一通捶,抽泣道:“才不是因为这个!”
  谢昉举起手帕轻轻帮她擦拭眼泪,一边好言相劝,“那是怎么了?方才那么厉害,连太后都能拿下,现在怎么反倒哭了?”
  “我没事,只是,只是方才在永宁宫时,看着贵妃有了身孕,身体还虚弱着,却仍旧坚决一心要为义父说情,我想着要宽慰她,却发觉自己怎么说都不对。想要劝她为自己身体着想,却也不能让她放弃自己的义父;或者我该劝她利用那个孩子来继续威胁皇上?转念一想有太过残忍了。还有些想劝她趁这个机会好好固宠再说,却又觉得,真是俗气又恶心的说法呢,还没恶心到小芫,先恶心到了自己……”她絮絮的说着,方才自己在心中是如何翻江倒海,明明连太后那里都能轻松过关,面对着谢芫姬,如此特殊的情况却让她憋屈不已,怎么说都是错。
  “如此一说,倒真是难为我家芳年了。没关系,等到义父的事有了个着落,你再进宫见她,就不会这么为难了。”谢昉轻言安慰着妻子,想着不过一日多没见,怎么就变成了个小哭包了。
  “太后真能帮义父保命么?如果她开口,真的有用么?”她还闪着泪光,认真问道。
  谢昉叹了口气,缓缓道:“太后她在此等时刻,肯见我们,已经是一种信号了。她起初的疾言厉色,也不代表她不愿意帮,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看旧日字画时那样神往的目光了。义父能否保命,现在还是未知,但也是越来越有希望。”
  听他理论了一番朝堂中的形势,各位重臣的态度,还有皇帝想要赐死谢崇礼的重重阻碍,沈芳年竟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喃喃道:“那便好,我只盼着哪一日终结了此案。”
  谢昉知道她这半日过得又是殚精竭虑,心疼道:“芳年,对不起,明明说过要远离纷争,如今却又让你委屈担心。”
  “不要这样说,你让我留在南京,是我自己非要回来的。”她抬起一只手胡乱捂住了他的嘴,告诫道。
  谢昉忽然问道:“这次回家,看到沈尚书可还好么?听说他告病多日了。”
  “二叔是装病罢了,我看身子骨比我走之前还硬朗多了呢。”
  谢昉心下安慰,在这清流党合力围攻谢氏的今日,沈泰身为礼部尚书却愿意告病置身事外,已经算是在帮他了。他笑道:“那定是没有你时常在身边气他,所以心情好,身体就硬朗了。”
  “胡说!”她终于被逗笑,转念又戚戚起来,抱着他的胳膊不曾撒手,一味撒娇道,“便同我一起回尚书府睡嘛,悄悄的去,从角门进,没有人会发现的,好不好嘛?”
  “芳年……”他想硬下心来说这样不稳妥,不方便,不合适,再等几日便好,却在她的攻势下迅速瓦解。
  “跟我一起回去嘛,否则这车夫和车都是尚书府的,我不会下令让他停下来的,谢大人难道要跳车吗?”她动之以情之后,再要挟。
  “好吧,好吧。”谢昉无奈的摇了摇头,点着她的额头,“真不知道沈元辅怎么生出这么个霸道又粘人的女儿。”
  说她霸道也就罢了,从前若有谁敢说她粘人,她是绝对会急眼的,谁粘人?本小姐坚强独立,谁也不粘也能自得其乐,活得滋润。可是现在,她就是粘人了又如何?反正粘的是先帝亲自赐婚的夫君,谁敢置喙?
  直到傍晚,寿康宫中,太后仍在仔细端详着那些画作,犹记得当初,她心情烦闷时才会动笔墨,那是第一次,锦源不在,让他在旁伺候着。
  她心情不好,一失手便在宣纸上留了墨点。她在意一个圆满,这将将完成的画作便是废了。他见了却是可惜,斗胆哑着嗓子问,娘娘嫌弃污了纸,不如赐给奴婢。
  后来,不知怎的,她最后那笔总是手颤。
  展卷即见的那点点茜红,便是她人生中最狂妄不羁的一点情意。
  
 
  ☆、催生(捉虫)
 
  在尚书府蛰居几日,谢昉倒也不算吃白食,闲暇中教起妻弟沈宏武艺来。
  其间还收到了一封南京来的信,是好邻居周白卿关切,问近来京城内境况如何,是否需要帮忙。谢大人见了信,表示非常感动,并让沈芳年回信直接拒绝了。
  这样过了十来日,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纪煜下令命锦衣卫捉拿了之前专门负责为先帝炼丹的张天师,审问此人证实了炼丹一事从来都只有陛下和他二人商量知晓,从来没第三个人知晓丹药配方。
  这样一来,原本给谢崇礼的罪名便不再成立了。谢昉和沈芳年知道这事肯定还有下一步,但至少心中一块大石头是落地了。
  又过了两日,下了圣旨,司礼监掌印太监,虽无死罪,却有结党营私之嫌,纵容属下盘剥百姓之弊,现去其官职,罚去看守祖陵,月底启程。
  守陵,说的可不是在南京的太/祖陵墓,而是在龙兴之地中都凤阳的纪氏祖陵。比起南京,中都凤阳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去守陵,必然是个苦差。这样的一个结果,是他们预期得到的,经历这一场风波,谢崇礼能保命便已是万幸,又怎可能再回到以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了呢?若非宫中还有一位谢贵妃,恐怕连谢昉也要被累及了。
  距离月底也没有几日了,时间紧迫,刑部那边还没有放人,谢昉便赶紧命谢忠带着庞英抓紧收拾,只捡有用的东西带。
  这天夜里在尚书府中自己曾经的房间,沈芳年刚刚沐浴完,披上棉布睡衣,谢昉才刚刚从外面回来。
  “又忙到这么晚。”她将湿发从衣领中拎出,一面问。
  谢昉却抢过了她手中的巾布,开始帮她细细擦拭长发,叹了口气道:“没办法,义父各处私宅藏匿的好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沈芳年登时无语,看来皇帝没有下令抄家,已经是无上仁慈了。
  谢昉又道:“不过这些东西,不可能都带去中都的,即使都折做金银,带去了也会招来祸端。”
  “等接到义父,再问他的想法吧。还是说夫君已经有了比较好的打算呢?”她被揉搓的很舒适,头发已经不再滴水了,便止住了他的手,起身帮他更衣。
  谢昉顺着她的动作脱衣,一面道:“我是有个打算,准备都捐了赈灾,只是不知道义父的看法。”
  沈芳年笑道:“捐了?这倒是件功德,还能赚回些名声。”
  谢昉亦笑,“只是我也做不了他老人家的主,还是等他拿个主意吧。”说罢便向浴桶方向走。
  她才发觉自己身为妻子竟然都没想着在他进门那一刻便赶忙准备水,尴尬中赶忙道:“我叫她们给你准备热水。”
  “不必忙了,我如今是寄人篱下,随便就和一下吧。”将自己说得如此凄惨,只是因为要就着妻子用过的洗澡水沐浴。
  沈芳年脸红起来,一想到自己若是上前伺候,估计又免不了一番戏弄,于是也懒得管他,自己先行上床侧卧了。
  没多久,谢昉便也整理好了自己,贴身过来,低语道:“快要到月底了,我们还是走上次去南京那条路,中途可以路过凤阳府。只是义父真要在那里落脚,我身为义子,总要在中都留些时日打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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