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怎么样?”面对其姐的冷问,骆仲晏云淡风清。
这个问题问倒了骆伯薇。骆伯薇不知道,骆仲晏的“这样”,竟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
一家没有名字的店,位于胡同深处,却是风生水起、巷深酒香。
音乐餐吧开张没几天,A市一位美食家就在访谈中赞不绝口,饭托儿似的,不要命地夸,一时间无名小店风靡了A市时尚圈和美食圈。
李舒心以为是骆仲晏的操作,没想到他毫不知情。
也难怪时尚圈传得沸沸扬扬,一家店把中式小吃做出了世界级的Biger,也是没谁了。
早在音乐餐吧设计之初,骆仲晏就请到了业界顶尖的室内装饰公司。连设计师都不得不服,这位业主极具艺术天赋,眼光自带灯笼,挑剔到毫毛,只求最好。
连侍应生都是按高big遴选的,清一色儿彬彬有礼贵气盈人的帅哥。小山的气质还将就,腼腆型小鲜肉。嗯……大炮和胖头就算了,太荤,和素爽的格调不搭。
“仲晏哥,求你了,我想留在餐吧,别让我回陈村儿……”胖头委屈得眼泪花花,“我不露脸儿,在后厨帮忙不行么?”
“不行,”骆仲晏说,“要么减肥,要么滚蛋。”
大炮听了不服:“仲晏,要胖头减肥,不是要他的命么?你这是要跟我们兄弟绝交啊!难道是因为李舒心说我俩不合适?”
“她说不说,你俩都不合适!”
“真是她说的?仲晏,你不能别听信妇人之言哪!”
骆仲晏一眼横过去:“扯淡,我就听老婆的话!蠢货才跟成天跟老婆拧!”
不遂了李舒心的意,骆仲晏舍不得。
他的亲亲老婆,冰雪聪明又勤劳能干,餐吧开张才短短一个月,她把整个饭店的财务挑起来了。账交给她管着,一清二白、井井有条。
“想不想给这里起个名字?”已经打烊了,骆仲晏坐在餐台前问李舒心。
“名字?”李舒心抬眼。只见骆仲晏站着,白衬衣,黑裤子,长腿嘱目。身材修长,天生的衣服架子。突然想起餐吧那么高的人气,不会是因为他这个活招牌吧?
此时伙计们已经回家,只剩准老板娘在盘点。骆仲晏凑到她耳边低语:“咱的店口口相传,可没有名字不方便,我想到一个——舒心小馆,怎么样?”
李舒心正在关电脑,闻言小手一抖,歪点了重启键,还没反应过来,电脑屏幕“当啷”一声黑下去。
同样“当啷”一声还有李舒心的小心脏。这一切完全不在她的剧情里,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餐馆,太窝心,完全不是她该承的福。这福该给一个诚实纯洁的人,不是给她,她若想要,也就配下辈子。
电脑屏幕又亮起来,重启声“叮咚叮咚”。
人生若是也能重启,该有多好,李舒心在心底幽叹。
“别对我太好了,”李舒心不看他,忙着关电脑,“我会恃宠而娇的。”
空气里传来骆仲晏的笑声,几分宠溺,几分恣意。
“对你好,我是有条件的。”他搂住她,“要求很高,说出来吓你一跳。”
“是什么?”
“要你早点带我去见家长。”
李舒心莫名欢喜,羞红了脸,咬咬唇,迅速转过身,眼里都是笑。一转眼却见骆仲晏直笔笔跪下去,黑矅石般灼亮的眼睛看向她:“昨晚求婚时天气不好,影响我发挥。现在是吉日良辰,舒心,我要拿这个套住你,你哪儿也不许去,一生一世都是我的。”
呃,他好……不知廉耻。
身长八尺的男人虔诚地跪在地上,话题很严肃,表情很戏谑,李舒心笑中带泪的。骆仲晏说着把戒指掏出来,上面是一颗诚意十足的石头,他灼热的手掌拉过她白细的手指,套上那枚戒指。
李舒心没有娇情,戒指大小刚刚好,她欣然接受。她想好了,她想清楚了,她要嫁给骆仲晏。
“那名字不好,跟你不搭。”李舒心说。
“跟你搭就行。”
李舒心羞笑:“这个餐吧,是你的心血,我觉得再好的名字都配不上。所以还是不要名字的好。”
“你搞错没有,这个餐吧是我们两个人的结晶,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心血。”
结晶?不要脸!
李舒心抬头望进他的黑眸里:“这里也是胖头和大炮的心血,可听说你要让他俩回老家?”
“不是我让,是于叔想让他俩回去帮忙打理果园。”骆仲晏认真叹气,“我当然想胖头跟大炮一辈子跟着我,真的。可在我这里,他们一辈子就是跑堂的,顶多干个大堂经理。他们回陈村,把果园的事业撑起来,自己当老板,把农庄做大,比在我这里强。”
李舒心提醒他:“你觉得好,他们不见得好。关键是,他们愿意跟着你。于叔肯定能理解,他现在年富力强,应该让年轻人在外头多闯荡。”
骆仲晏笑:“年轻人?你才多大?”他笑澈了眼睛,拉她的手放进掌心,“好好好,我知道了,都依你……”
依着她,留下胖头和大炮,骆仲晏却从来没把自己骆家男孙的地位算进去。
“哎,我家媳妇怎么这么好啊?”骆仲晏说着说着便开始抚弄她的眼眉,“越看越好,我这是踩了哪坨狗屎,这么善良这么仗义的姑娘让我遇上了……”
李舒心被他抓着不放,虚推他,毫无却意。随即唇被吻住,身子被扭转,撞进了硬实的胸膛。
骆仲晏要用火热的唇,湿润的舌尖来证明,她是真真切切属于自己的。恨不得立刻把这个秀外慧中的小女人娶回家。
只可惜,那天回去,骆仲晏并没有拿到户口本。
他当然可以上手硬抢。但年少无知的时候是一回事,在结婚这种人生大事上,没有人不希望,得到亲生父亲和亲姐姐的祝福的。
李舒心被骆仲晏吻得迷醉,嗯嗯唔唔想说什么,可说不清楚。只有骆仲晏功夫好,一边吻一边清晰道:“舒心,转过来,这里有沙发……”
脑子里甜蜜起伏,他说的是什么呀,沙发……沙发?
沙发很软,但李舒心却觉得如躺针毡。
手颤微微地抱住他的腰,垂了眼眸,轻轻一拉浴袍带子,白色的浴袍訇然中开。
他俯下身来,静静地看了她,抚了她的头发,手心灼热得要燃,突然就把头埋在她的颈窝。
“真想把你揉碎了!”骆仲晏恨恨地。想了她一整天了,只见她里里外外地忙活,现在终于可以好好疼爱她了,真是解气。
李舒心的叫声痛苦又欢愉,嘤嘤若泣像在控诉他的兽行。
水深火热之间,却看到门口人影一闪,吓得李舒心一呆。
骆仲晏也看到了,从她身上起来,裹了浴袍,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你特么的给我站住!”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胖头捂着眼睛跑得老远。
骆仲晏狞笑,关掉廊灯,赤着脚走了回去。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轻轻一笑,两只手臂撑在李舒心上方,眼神就这么亲昵又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那天房檐下的灯都羞涩了,这么快乐又猛烈的运动,一直持续到深夜。
外头月朗星稀,骆仲晏出来抽事后烟,却见胖头仍然蹲在房檐底下。这胖小子竟然流鼻血了,鼻子里塞了两团卫生纸。
骆仲晏拿了一颗烟在烟盒上磕着:“说吧,找我什么事?”
“就是不想回村儿里……”
“不回也行。”骆仲晏说,“合同签三年,白干不许吃饭。”
“仲晏哥……”胖头萌萌的小眼神儿简直是湿漉漉了。
“行了行了。”骆仲晏拿脚踢他,“赶紧起来,尿性!你嫂子说了,你俩可以留下。”
“是真的?嫂子说了?”胖头一个雀跃,遂又悻悻地蹲了回去,“哼,嫂子说,又是嫂子说,仲晏哥,你是不是要当妻奴啊……”
骆仲晏抬手打他的脑袋:“让你留下你还废什么话?大晚上的欠练是吧?”
天蒙蒙亮,李舒心惦记着回家奶孩子,早早起了床。真不该夜不归宿的,小渊渊麻烦徐姐一夜。虽然没几步路,一路走回去,越想越自责,怎么能不顾孩子,只图自己逍遥快活?李舒心回想着昨夜种种美好,罪恶感飙升。
“舒心?”还没走到胡同口儿,一个阳光干净的声音却是惊雷般震了她的心。
☆、第三十六章 侵犯
是何明浠一路尾随,终于把李舒心堵在了胡同口。就在刚刚,何明浠见到李舒心从餐吧出来,她一边亲昵地笑,一边对面前的男人说:
“我先回去了。超市那边的款已经结了,他们今天找人送□□过来……”
何明浠以为自己看错了,李舒心面对一个男人,竟然可以笑得如此漂亮。
她那个样子,让何明浠陌生得发慌。青涩小女生蜕变得十足女人,举手投足,都有嫣嫣袅袅的味道。
然后,她一路走过来,越走越近,脖上的红痕也越来越清晰。
“这是什么?”何明浠大剌剌地看着李舒心脖间吻痕,阳光俊朗的脸下起太阳雨。
李舒心顺着他的目光捂紧了领口,小脸一下子被朝阳染红,警惕道:“何明浠,你来干什么?”
“我来要一个答案。”何明浠坦荡荡,“舒心,你实话告诉我,离开我,是你自己的意愿吗?”
“什么意思?”
“是不是那家男主人侵犯了你,所以你有了孩子?”
“你说什么?”话如霹雳,劈得李舒心金星直冒。
“我去过你家,你妹妹说了,那孩子是你生的!”何明浠看着她,眼里的痛能将任何人击垮。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这个推断完全符合逻辑,可以很好地解释李舒心为何突然休学,音信全无!
此时的李舒心,对真相竟然既怕又恨,如果她没有误入歧途,一定还好好地爱着眼前这个男生。她绝决而痛彻心扉地:
“就算是这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何明浠,我已经跟你一刀两断……”
“怎么会没关系,我要告他!”
无数情绪漫涌,对不起李舒心的人很多,里头唯独没有骆仲晏。李舒心无奈而虚弱,把指头上的戒指亮给何明浠看:“你误会了,何明浠。我跟他是你情我愿,我已经答应嫁给他了。”
“嫁给他?”何明浠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为什么,舒心?认命么?你不要怕,你是受害者,不要像别的女孩子一样羞于启齿,让作奸犯科者消遥法外!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将他绳之以法!”
“作奸犯科”的骆仲晏浑然不知有位大学男生要将自己绳之以法,正跟朋友小聚,名为联络感情,实则为自家餐吧拉生意。
席间有美女过来搭讪,小臀儿一翘坐在骆仲晏腿上,声音软糯娇嗲地:
“晏少啊,忙什么呐,最近都不来看人家直播了……”
“我忙啊,忙着哄老婆。”骆仲晏轻轻一笑,作势要掏手机,“先别坐我腿上,我给老婆打个电话问她同意不同意……”
美女还是那个美女,可晏少再不是那个浪子晏少了,女人气得一扭腰,咯噔噔走了,只留下一阵香风。
这一走,骆仲晏变成了群嘲的焦点。
可巧骆仲晏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一接通,那头的李舒心就听见几个大男人在起哄架秧子,拿骆仲晏打趣,一片欢笑声。
骆仲晏向旁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电话接通了,问:“舒心,什么事?”
他心头却暗笑,这个时候打来,查岗么?
“刚才,就刚才,渊渊会叫‘爸爸’了。”李舒心心跳怦怦,“我说一句她说一句,五个多月的孩子就会叫爸爸,是不是太早了?你听,你听……”
等到手机放在渊渊嘴边,她却只肯咿咿呀呀,一个字儿也肯不说了。
可是这边骆仲晏却被点燃了,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当“爸爸”了,名正言顺的“爸爸”,讨到老婆又喜当爹,人生颠峰不过如此。
太激动,骆仲晏把手机开了免提,让在座的所有狐朋狗友对着电话喊李舒心的名字,向李舒心问好。
换了别的女人,心里早就甜出蜜了。骆仲晏这是身在外,心在她这里,连同他在跟什么人吃饭都交待得一清二楚。
可是李舒心困在沼泽里,兴致不高,每个人都客气礼貌地回了。
那头小渊渊还在呀呀学语,口水顺着下巴流。李舒心见骆仲晏高兴,就把手机放在孩子嘴边,让他听到孩子咿咿呀呀的声音。小渊渊不肯合作,盯着这个怪东西,它还发出声响,便伸手来抢。
热闹中,李舒心竟觉出点儿凄凉。
“少喝点酒。”末了,李舒心妈妈桑一回,她不喜欢骆仲晏被酒色掏空,匆匆挂了电话。
一阵拍桌子抖腿之后,燕磊问:“哎,仲晏,你家那位,怎么有些闺怨啊,寂寞难耐?”
李舒心的声音确是心力交瘁的样子。也许是昨夜里累坏了她,一会儿回家,要好好犒劳她。
这么想着,骆仲晏就笑了。
……
李舒心见识过何明浠的执着,他盯上骆仲晏了,不达目的誓不休。可这全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李舒心骑虎难下,一心想嫁给骆仲晏,可谎言在那里,就算骆仲晏不是机关算尽的人,又如何瞒得了一辈子?
最无奈的是自己深爱着他。
到如今,要她离开骆仲晏,丢下渊渊,她做不到。她跟他们,这一辈子是情人、是母女,下辈子就不一定是了。
李舒心看电视,有个孤儿得了白血病,社会上很多人捐出善款为他治病,孤儿院的小伙伴也去看他,陪伴他到生命最后一刻。在他最后清醒的几天,记者问他有什么心愿,之前他不肯说,只是说遇到这么多好心人已经很幸福了。最后他终于开口了,他想找到他的亲生父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