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女的皇后路(穿越)——小镜湖
时间:2018-02-04 16:35:45

  很显然,就在几天之前,曾有一大群人在此聚集,开篝火晚会,大吃大喝,歃血为盟。
  很有些江湖好汉起事造反的样子。
  从晒谷场离开,雍若和凤寥去了村里唯一没被烧掉的那个院子。
  这也是整个村子里,建得最好的一个院子。虽然它只有一进,却是砖瓦房,成色也很新,大概才建好了一两年。
  院子的东厢和西厢房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
  窗户被拆掉了,家具不见了,可能是被弄到晒谷场上当柴烧了。屋里还有一些随地大小便的痕迹。
  但这个院子的正房,却保存得十分完好,十分干净。
  三间正房,中间是堂屋。堂屋正中,供着天地君亲师位。
  堂屋东侧的白`粉墙上,却被题了一首墨迹淋漓的反诗:
  潦倒流离未觉哀,幼无父母长无财;
  脏官旱鬼杀人地,草莽英雄聚义台;
  富贵荣华天不予,江山社稷我夺来;
  他年若逞凌云志,太庙当从此屋开。①
  这首诗的意思,十分浅显直白:
  虽然他小时候没了父母、长大后又没有钱财,生活潦倒,四处漂泊,却没有觉得自己很悲哀;
  如今,肮脏的官员和旱灾在害死人,正是草莽英雄结盟聚义、揭竿而起的时机;
  老天(或天子)不给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就自己把江山社稷抢过来;
  如果这一远大志向得以实现,这间屋子就是他帝王霸业开始的地方。
  作为一个对诗词一知半解的人,雍若觉得这首诗写得很有气势。
  一个幼年坎坷却心性豪迈、贫困潦倒却胸怀大志的草莽英雄形象,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可凤寥看完诗以后,却冷哼一声,开始嘲讽:“口气倒是狂妄!可惜书读得不够好,写诗写错了格律。到了科场上,这就是一个名落孙山、连秀才也中不了的命。”
  雍若虚心求教:“哪里错了格律?”
  凤寥就说:“‘夺’字在入声七曷部,是仄声字。那个位置,应该用一个平声字才对!”
  他转头看着墙上那首诗,脸色讥诮地说:“因此,他这个‘夺’字,用错了!”
  雍若觉得:凤寥这话,有一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他真正想说的,其实不是这首诗错了格律,而是题诗之人的行为乱了律法吧?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她自然不会跟凤寥抬杠,与他辩论诗词应以意为先还是以格律为先、或者古风律诗与标准律诗的区别问题。
  她只是十分附和地点了点头:“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首诗,果然错了格律!”
  凤寥略微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又转头扫了一眼那首诗。
  “怪不得满村子的房屋,只有这一间完好无损。哼,想从此屋开太庙,还得看他有没有这个造化!”
  凤寥的语气冷冰冰的,有一种淡淡的、被压抑着的愤怒。
  他抬脚就往屋外走,随口吩咐小桂子:“把题诗的这块墙皮割下来。小心一点,别割坏了!”又吩咐苏名剑把地图拿来。
  两名护卫从堂屋里搬了桌椅出来,放在院子里。
  凤寥和苏名剑坐在桌子边上,就着夕阳的光辉,一起研究地图。
  “吴林县现在很危险!”苏名剑的手指,在地图指点着,“我刚才结合阿兰的说辞和这里的户数估了一下,这个村子应该被流寇裹走了一百多人。
  “在这七八天时间里,只要他们再裹挟几个村子,就能达到上千人的规模。
  “如果他们此时混进吴林县去,这个小县城可接不下上千的流民。如果这些人趁机在县城里杀官暴动,再裹挟县城里的百姓,就可以达到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规模。”
  “抢完了吴林县,他们就可以向周围的秀山县、安宁县、薄县、薛州府扩散。到时候,局面会难以收拾……”
  凤寥也目不转睛地看着地图,咬牙说:“此事必须尽快处理,否则让他们这样流窜下去,很快就能达到数千数万的规模。到那时,会有更多百姓流离失所、丢了性命;一个应对不好,天下都将为之动荡。本王回京之后,也难以向皇上交代……”
  他的唇,狠狠地抿了抿,又问:“斥候派出去了吗?”
  “已分出了一半的斥候去追踪流寇。只是这样一来,王爷身边的护卫力量,就会削弱一些……”
  “无妨。本王相信,这鲁南之地,还是良民居多……”
  凤寥和苏名剑分析局势、商讨对策的时候,雍若独坐在院子里一棵蔫答答的树下,仔细回想今天这些事。
  这其中,有什么可疑之处吗?有什么破绽吗?
  阿兰的身份仍未得到证实。
  这是肯定的。因为村子里的人都被裹挟走了,无人可为她作证,也无人能揭发她。
  灾荒之地出现流寇,村里的人被流寇裹挟走,这似乎很正常。
  流寇起事时与人喝血酒、开篝火晚会狂欢,这同样很正常。不将人们的情绪彻底扇动起来,谁跟着他们干那杀头抄家的勾当啊?
  满村子的房子都被烧了,这不奇怪。
  不将村民们的退路彻底断掉,这些村民又怎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他们去流窜抢劫?
  这个小院子幸存,也并不奇怪。
  那个流寇首领都在这个院子的正房里题反诗,要“从此屋开太庙”了,他自然不能将自家的“太庙”烧了,那样太不吉利了。
  除了一切都显得太凑巧之外,他们今天遇到的一切事情、看到的一切情况,都非常符合逻辑和情理。
  雍若坐在那里,看着渐渐暗沉的天空发呆。
  她想:既然自己暂时发现不了什么破绽,不如跳出逻辑和情理,反过来想一想?
  如果村子里的人还在,现在是什么情形呢?
  那样的话,阿兰的身份应该可以得到证实了。
  那么,村子里的人消失,是为了让阿兰的身份无法被证实或者被揭穿吗?
  如果对方的目的只是这样,为什么不将村子里的人都杀了灭口,而要选择更复杂、风险更大的裹挟流窜?
  真是因为流寇首领想要造反当皇帝?
  她又想到了那首反诗。那首反诗有什么不对吗?
  她翻来覆去地想了两遍,没有发现什么不对。那首诗的意思浅显直白,没有什么隐晦艰涩的典故和隐喻,很像是一个读书不多、立志造反的草莽英雄的手笔。
  反向想一下:如果这首诗,不是为了抒发流寇首领想造反的心意,那么,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雍若想得头都痛了,还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而凤寥和苏名剑又吵起来了。
  凤寥想亲自带着护卫去收拾那伙流寇,以便集中最优势的兵力、用最快的速度消灭隐患。
  苏名剑却想用稳妥之策。
  一方面,让罗布带领四分之三的护卫,护送凤寥等人去秀山县,再转道去薛州卫,持天子剑调兵灭寇。
  另一方面,他自己带五十名精锐护卫和十名斥候,快马追踪那伙流寇,追到后就不断袭扰,等待凤寥的救兵。
 
    
第74章 庆幸
  凤寥脸色严肃地说:“名剑,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 想让我远离刀兵之地。可是你想过没有,薛州卫离吴林县究竟有多远?”
  他坚持亲自带护卫去收拾那伙流寇的原因只有一个:兵贵神速。
  以这个时代的交通状况、他们这一行人的速度, 从这里到秀山县,大概需要四五天时间;从秀山县到薛州卫,大概又需要七八天时间。
  等凤寥带人到了薛州卫, 十几天的时间都过去了。再等凤寥调来薛州卫的兵马, 起码得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时间里,这伙流寇会发展壮大到什么程度?实在不好说。
  薛州卫的兵马并不多, 是否训练有素、来之能战, 则更加不好说。
  到时候, 是薛州卫的兵马去剿灭流寇, 还是流寇反杀薛州卫的兵马,凤寥无法断言。
  而凤寥还有另一层顾虑:就算薛州卫兵强马壮, 来之能战,战而能胜,到时候也免不了一场大战。这样的大战,是要血流成河的。
  那些被裹挟的人, 原本可都是平民百姓!
  被流寇裹挟的百姓越多, 平乱时死的人也就越多,鲁南之地的元气, 也就伤得更多。
  所以, 必须趁流寇还未壮大, 先灭了他们, 免得更多百姓被裹挟。
  凤寥轻轻叹息一声:“皇上派我到鲁南巡视,又授我天子剑、赐我先斩后奏之权,就是想让我随机应变,稳住鲁南局势。
  “倘若因为我个人的安危,贻误了战机,导致了鲁南局势恶化、更多人流血丧命,我于心何忍?回京后,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苏名剑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急切之间,他眼珠一转,视线余光突然捕捉到了正看着他们争执的雍若。
  他脸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一个劝阻凤寥的有力说辞:“王爷,雍夫人还跟着呢!王爷忍心将雍夫人拖入刀兵之地吗?俗话说:刀剑无眼。万一磕着、碰着、伤着雍夫人了,王爷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凤寥顿时语塞。
  他转头看着雍容,心中陷入了剧烈的挣扎,再一次后悔将雍若带到了鲁南来。
  他想:苏名剑说得对,他怎么忍心将若若拖入刀兵之地?万一伤着她怎么办?
  可是战机真的不能贻误!在流寇出没之地,也不能将若若支着乱走,那样更危险……怎么办?!
  雍若早就注意到他们的争执了。
  见苏名剑将关注重点转向了她,凤寥又一脸纠结、挣扎看着她,她就走了过来,握住了凤寥的手,对他微微一笑。
  不等她开口,苏名剑赶紧说:“夫人,王爷想带着区区两百多名护卫,去追击捕杀那些流寇!此举太过凶险,夫人快劝劝王爷吧!”
  雍若看着凤寥,淡定地说:“我支持王爷的决定。”
  她有金手指,可以把风险降低很多。当然,有金手指也不可能绝对安全,可有些风险是避不开的。
  如果凤寥这一次在鲁南贻误战机、坐视流寇壮大,这样致命的一个错误,足以终结他今后的政治生命。
  到时候,就算皇帝想要过继他,那些大臣们也会拼命阻止;就算他勉强登上了皇位,坐稳江山的难度也将直线上升。
  凤寥已经参与了皇嗣之争。
  若不能成功,加上沈太妃、兴安郡主这些人的存在,他的后半辈子、他和她的后半辈子,就别想过得舒心了。
  苏名剑大吃一惊,完全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
  身为一个女子,不是应该以夫君为天、把夫君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吗?她竟然没有哭着喊着求王爷别去冒险,反而说支持王爷的决定?
  这这这……这究竟是哪里不对?
  他不死心地说:“夫人,您不能怂恿王爷去冒险!我们只有两百多名护卫,若流寇势大,护卫将陷入重围,你和王爷的生死荣辱可就不由自己决定了。这是有可能送命的事!更糟的是:万一落入流寇手中,那会比死了还凄惨!”
  雍若淡淡一笑:“我没有怂恿王爷。我只是支持王爷的决定,因为我相信王爷不是鲁莽之人,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最合适的决定。
  “人生在世,总得有所担当。有些风险,是必须冒也应该冒的。倘若真被你不幸言中,我们陷入流寇的围困之中、无路可逃,我自会自我了断,不会受那些流寇折辱的。”
  她一番话,说得很淡、很轻,没有一点儿慷慨激昂的气势。
  可听在凤寥和苏名剑的耳中,却犹如一道惊天动地的霹雳,有一种震彻人心的效果。
  见凤寥和苏名剑都傻了似的看着她。
  雍若轻轻一笑:“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直接将我当成死人了?
  “放心吧!算命先生说过我命好,说我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所以,我相信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事,王爷自然也不会有事,苏大人大可不必过于担忧。”
  苏名剑看着雍若,简直想给她跪了:算命先生的话都是胡扯,夫人竟然也信?真是……
  可雍若说自己命好,他也不好把这些话说出口,免得有给人找晦气的嫌疑。
  凤寥的脸色,更是变幻莫测。
  他定定地看着雍若,眼神深得似乎在虹膜之后,藏着一片汪洋。
  烛光映照下,雍若与凤寥对视。
  “王爷可还记得我们在温泉庄子上说过的那些话?”雍若神色镇定而安闲地说,“我曾说过:愿意陪王爷共患难!我不只是说说而已。也希望王爷,别忘了那晚说过的话。”
  我曾说过:狭路相逢,勇者胜。一旦你下定决心往前走了,就不要再因为任何威胁逼迫而迟疑后退!若是退了,那就是真正的一败涂地!
  凤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我记得。跟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我曾说过:这世上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有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这一回我倒要看看,你我的天命,究竟如何。
  一个流寇都敢说“富贵荣华天不予,江山社稷我夺来”,我还不如一个流寇不成?!
  “若若,我刚刚还在后悔让你跟到鲁南来。可现在……”
  他捉起雍若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现在,我无比庆幸,此次巡视鲁南有你一路同行!”
  苏名剑看着他的举止、听着他的话,简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儿看、要不要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
  好在凤寥很快就放开了雍若,对苏名剑说:“名剑,你不必多说了。要么你现在就听命行事,要么我以天子剑的名义向你下令。”
  苏名剑叹息一声,只好不再多说什么。
  他和凤寥商议片刻,很快做出决定:今晚在马家村里住一晚,顺便做些准备;明天天一亮,凤寥就亲自带护卫去追击这股流寇;至于许太医,还是让他退回余家坳,坐马车去秀山县吧!免得将他那把老骨头折腾没了。
  “今晚在这里住?”雍若随口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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