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冬荣不死心,到了徐凝慧的院子外。
“世子爷,姑娘一刻前已经出门去了,您要是有什么急事,婢子可代为转告!”玉竹将宁冬荣请了进去,上了清茶。
宁冬荣目光不经意的看着院子里,他来的时候都是晚上,如今看来这座院子倒是一派生机勃勃之象,内室和书房的们都开着,这院子就这样大,看来徐凝慧是真的不在院子里的。“你告诉她,我会向皇上求旨,将她娶进门。”
玉竹闻言,低头以示恭听,“世子所言,婢子一定转到!”
“你倒还有闲心思出门,我可是听说,宁家父子都亲自上门了!”许廉坐在点心铺子的内室里道。
徐凝慧对着面前的点心,挑挑拣拣的,“左右他们都说定了,我看的明白,改不了了!”
“你真的甘心接受,我可是丝毫看不出你对宁世子的喜爱,只怕是有满心的不满吧!”许廉见她稳如泰山的坐着,仿佛再被交易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如世兄所见,可是我自懂事起,就知道的。我身为徐家人,总有一日是会被推出来的!”徐凝慧捻了一块送进嘴里。“棋子终究是摆脱不了被摆弄的命运,即便是我祖父他自己,可是他说的一句话很对,棋子如何,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做下棋人手里最得用的那一个,世事无常,焉知没有翻转的余地?”
“那你今日找我来是为了什么?”许廉皱皱眉,“想来不是单单喝茶吃点心那么简单的吧!”
“自然不是,既然我逃脱不了,那么总要给始作俑者一点苦头吃才是!”徐凝慧笑的明媚,许廉却并没有沉溺其中。
“怎么做!”许廉冷声问道。
“五皇子的内宅,三个怀孕的女人斗的厉害,宫里的五公主又不是简单的角色。若是这两方人马齐齐上阵,只怕有的热闹看了!”徐凝慧道,“五皇子身边的那位舒自在,真是自在的很!”
“我懂你的意思,到时候请你看场好戏就是!”许廉说道。
“许世兄,我从来不问你为什么助我,其中缘故或许轻易就能查到,可是哪个人没有点秘密不想其他人知道。你是胸中有沟壑的人,兴风作浪不是你的终涂,南方的宅子还是不要买了,为了这件事,许老先生往我祖父的书房来了好几次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逃脱不是我等的秉性!”徐凝慧带着深意的看向许廉,“别说什么被那位韩林家的姑娘伤情伤狠了,这话旁人信,我们可是不信的!”
“你在劝我认命吗?”许廉反问道。
“我们都要认命!”徐凝慧的语调充满了无奈和认命后的空洞。
------题外话------
不想认命,也不知道能坚持到哪一天?
第十六章赐婚
“如何认命?”许廉反问,“上天既然将我等生成这样,难道要我将自己的思想抹掉,如同那些精致的摆设一样任由他们操作?”
“不认命,又如何?”徐凝慧面对许廉的逼问,虚虚笑了笑,而后看想许廉,“我从来没有出过京城,这辈子是跳不出京城的权利中心。若是你能,但愿你能跳出去!”
许廉对着她点点头,之后两人都沉闷的没有再说话。
照例买了一些东西,徐凝慧便打道回府,才到门口的时候,吕嬷嬷就迎了上来。“姑娘回来了,老夫人等了姑娘许久了!”
身后的玉竹和甘松不等徐凝慧发话便将东西送回了院子去,徐凝慧跟着吕嬷嬷进了荣安院。
徐老夫人在罗汉床上坐着,看着从前徐凝慧给她做的鞋袜一类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凝慧示意吕嬷嬷出去,慢慢的走进了屋子。
“阿奶怎么将这喜人东西找了出来,要是不喜欢了,我在铺子里买到了上好的布料,改日给阿奶再做些!”徐凝慧慢声道,笑容一如往昔。
“你祖父与我说,要将你嫁到宁家去。”徐老夫人看着面前眉眼精致的姑娘说,哽咽着说,“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愿意在京城里生活,我想要说,只要你不愿意,阿奶就帮你推了这门亲事。可是阿奶不能,宁家现在不能推,你祖父他们已经达成协议了!是阿奶没有用,连你小小的心愿都达不成!”
“我知道,所以我不来求阿奶的!”除了她,徐老夫人还有其他的子嗣,那些都不是能够轻易割舍的。她来或者不来都是结果都是一样的,除了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之外,还会致使祖孙二人又一次面对最真实的事实!
“阿奶不该将你教的这样聪慧,蠢笨些就不难受了!”徐老夫人满是自责。
“终究是要嫁的,大不了性情不和,别府而居,眼不见心不烦。”徐凝慧道,“阿奶,我只希望我做的这一切都能有所回报,那些我痛恨的人,那些让我从小就不得不病弱示人的人,不会再牵连旁人!”
徐老夫人可以预见徐凝慧以后的生活,眼中的热泪滚滚而出,她什么都知道,可是什么都不说,清醒的看着所有人的算计,明白其中所有人对她的舍弃,这才真真叫人心疼。
夕阳西下,徐凝慧一个人坐在小湖边上的亭子里,怔怔的出神。
“惠儿。”
转头看去,是谢暮雨。
“你的事情,三哥与我说了,他让我来劝一劝你。”谢暮雨走进了亭子。“我不聪明,可是却知道你最是想的明白,劝慰的话不必说,若是有什么帮的上忙的,你可告诉我。”
“暮雨手巧,就替我多做些婚后用得上的东西吧。”徐凝慧挤了挤脸,可是最终还是没能挤出一个笑来。
“好,我会赶着出来的!”谢暮雨说着,可还是将徐凝慧送回了期颐院才回去的。
晚间的时候,徐凝慧在套间里自己给自己下棋玩,张氏站在廊下看着橱窗之上女孩子的剪影,久久默不作声。之后才将脸上的泪痕擦了,“付嬷嬷,我这些年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她,如今我们母子倒是没有了多少相处的时间了,可是今日我来,却是为了让她认命。总算是明白了当年母亲心里的酸楚了,做娘,从来都不是容易事!”
“夫人,四姑娘会明白的!”付嬷嬷站在身后说道,“她是那样聪明的人!”
“她比我好,想的明白,可是倒不如我这样,日子想的明白了还有多少欢愉可言!”张氏道,“罢了,她心里够苦的,我实在不用给她插上一刀。有了这个心思,倒不如将嫁妆置办的丰厚些,来日不考旁人自己也能过得好的!”
而在套间的徐凝慧对窗外的事情,一概不知。
“姑娘,三姑娘来了!”玉竹上前对徐凝慧说道,“您看?”
“请进来吧,三姐还有三四日就要出门了,以后姐妹见面也没有那么方便的!”徐凝慧将手里的棋子终于落在了棋盘之上。
“闲敲棋子落灯花,这样的好时候今后怕是没有了!”徐凝娉进来之后,站在门口,恍如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时候,低头将微不可查的温笑收了起来,就坐到了棋盘的对面。
徐凝慧为她倒了一杯自己喝的茶,“三姐是心里有事?”
茶叶在粉彩的茶盏里沉沉浮浮,终究到了底部。徐凝娉端起来喝了一口,“府里的人都将事情传遍了,你的态度可视所有人都看在眼中的!”看了默然的徐凝慧一眼之后,她接着说道,“说有心事也是真的,从前没有觉得,但是现在才觉得嫁人总觉得不踏实!”
“局势虽然如此,可总不至于我发发自己的郁闷心情都不成!”徐凝慧哂笑道,“走到这一步,与宁家联姻是势在必行的,宁家不是个坏去处。但是谁知道我能不能活到出嫁的那一天!我总想着,等京中的事情一了,就搬到京郊去住,那里才能让我活的自在些!”
徐凝娉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什么自在不过是想找个埋骨之所。“小时候总是在想,徐家这样的大,这样的强。以后我一定可以按着自己的意愿嫁个嫡出的子嗣,成为嫡妻,这才符合了名字里的娉。不想旦夕之间,生离死别,一朝看的明白,什么都是假的,唯有活着!”
“三姐,你的嫁妆,我后日与你送上,届时就不去送你出门了!”徐凝慧低眉道,“珠儿的七七之数要满了,我想乘着所有人都忙的时候,去祭奠她!”
“也好!”徐凝娉点头。
几日后,徐凝慧约了府中的女眷为徐凝娉添了嫁妆,因着是皇子侧妃,嫁妆也不敢太丰厚,于是徐家挑挑拣拣的选了务实的东西与她。女眷的添妆也多是镇的住场面的东西,单单是徐凝慧送上的就是一匣子的首饰。
耳边炮声阵阵,徐凝慧看着西边的挂着红彤彤的灯笼还有彻耳的喧嚣的人声,“这样的好的气氛,但愿三姐进了皇子府能够过得!”
“三姑娘是有福气的主儿,听说谢家二房还送了贺礼来,还是谢家嫡女亲自选的,老夫人看过之后说好。”玉竹扶着徐凝慧从后门出了徐府。
“谢家的嫡女?那位姑娘,我曾见过,没有她长姐的风采卓然,可是却是个和善人,也不知道将来与三姐遇上会不会好?”徐凝慧坐上了青葱马车,驾车的车夫便夹着马车离开了。
“姑娘,三姑娘跟着老夫人和公主也学了不少,向来进皇子府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玉竹道,一时想起了什么,面色带着不自然,“倒是昨日宁侯爷在朝堂之上请旨赐婚,皇上当场就允了。”
“你说的,流月昨日已经告诉我了。”徐凝慧幽幽道,目光悠远,彷如一切事物都不在她的心上。“好歹是乡君,冲喜便冲喜吧!何况,宁家夫人病重,我一进门只怕就要将家事主持起来,与我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有宵小之徒,徐家和宁家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宁夫人死的!”
昨日宁侯爷之举,自然是惹怒了五皇子一派的人,昨日夜里,宁夫人的饮食之中就被发现了毒。今日宁家上门贺喜之后,便与徐大老爷父子在书房之中商议叙旧,门庭深深,从来说的都不是那些外物。
这些徐凝慧都不知晓,马车在白马寺听了下来,徐凝慧与玉竹缓步上前,有知客僧上前来问话,玉竹一一说道,知客僧很快就将二人领到了若水大师的院子外。
徐凝慧主仆与知客僧道谢,就站在院子外敲门。
日头尚浓,徐凝慧站在树荫之下,真觉得合宜,“大树底下好乘凉,这话真是不假!”
“姑娘可是渴了,您今早起床之后便没有喝水!”玉竹见她难道的笑了,于是问道,“上次来,听说若水大师的茶很是不错,可惜了您没怎么喝!”
“没什么可惜的,不过大抵出世之人都喜欢茶这一物,这位是,了悟大师也是!”徐凝慧含笑道。
说话间便见院门被打开,开门的正是若水大师。他双手合十,眼眸半开未合,嘴角一丝笑意,好似往日里在佛堂之中的俯视众生的佛像,于香烟之中看的不真切,“施主到了,请!”
徐凝慧低头还礼,带着玉竹踏入了这处在闹市之中的安静之所在。“今日是小妹的尾七,心中惦念,故而前来叨扰大师!”
“姑娘的佛事已然做完,观她平生,善事多做,施主不必忧心,节哀便是!”若水倒是一面带着徐凝慧进屋子,一面回头与她说。
徐凝慧点点头,“愿她一切顺遂,佛祖保佑!”
若水也跟着念了一句佛号,便没有在多说什么。
进了屋子,若水端茶招待,徐凝慧进了内室找到了俆凝珠的牌位,被打理的很好,看不到一丝尘埃,点燃了牌位之前的油灯,上了一柱清香。
“今日三姐出嫁,若是你再指不定是怎么的欢喜!三哥成亲了是谢家的姐姐,就是爱给你糖吃的那个暮雨。你小时候还说要将她带回去做嫂嫂一辈子藏在家里,对你好!没想到倒是一语成谶,真的进了我们家。二婶自你走后,一直病着,今日撑着送了三姐,我想或许感念你,只怕还有的心伤。这些日子,我也琢磨出一点来,只怕她难过之外,还有自责的意思。那日若不是因为要照看二嫂,将你打发到宁夫人的身边去,只怕你也不会出事。只是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要二婶自己想明白才是!二叔对二婶倒是好了许多,那些妾室也不常去了,或许年纪大了,或许二婶终究是妻,不一样的!”徐凝慧忍不住咳嗽了两声,顺了顺气息,才接着说,“我也被赐婚了,是宁家。我也觉得不开心,自你去后,徐府便入了六皇子的阵营。五皇子步步紧逼,皇上还暗自相助,世家举步维艰。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食言,终究有一天你可以亲自问一问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