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摇着头跟那婆子又道:“我闺女是这个名儿,可她也没这阔气朋友,老嫂子还是带家去,我这就关门了!”
婆子更急,竟然一把将张二娘扯开,生生挤进了院里。
她朝门外使了个眼色,那门外之人却是通透无比的,赶紧鱼贯而入,把这些宝贝都搁置在她家院里,然后又鱼贯出去了。
直到这时,婆子才松口气儿,笑着道:“李家娘子,你就别为难我这帮人跑腿的婆子了,东西我都送到了,我这就走了”
说完出了院门,一挥手,那一行人就随着她走远了。
张二娘慌得紧追两步,急声道:“哎呀这这使不得啊!”
那行人似乎压根没听到,自顾自走远,她扯起嗓子叫了一阵,半点用都没有,只好颓然回来。
第294章:生间隙
大早上的,村人大部分还未起,张二娘也不敢把这事儿闹大,毕竟海棠马上就要成亲,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幺蛾子。
张二娘进了院里,满院的珠光宝气,让她生生又犯了头疼。
这可如何是好,这些东西可都是宝贝,别说这么多,便是一样,都是他们这些泥腿子黄土疙瘩里打滚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何况眼前不是一样,是大大小小十来盘!
放家里,怕被贼惦记,又觉着万一那些人真搞错了,人家回头再上家里来找她要,丢了东西她可是卖儿卖女都还不起的。
张二娘打着哆嗦,把这些宝贝疙瘩一盘盘全收进了东屋,端盘子时手抖得不行,只觉得这一早上就是见鬼了,怎的跟做梦一样儿了
早上这一波过去,一家人该忙活忙活,只海棠,气的在闺房里跳脚。
不用说,她用脚底板都想的出,这定是那柳行武搞的把戏了!
那厮人真是阴魂不散,跟到她家来了,来了也好,光明正大说个清楚明白倒也罢了,搞这些把戏,这是要做什么?
庆贺她跟柱子成婚,奉送的大礼?
呵呵海棠冷笑,这人是什么德行,她可是比那阎王爷本人还清楚的。
他不是这般慷慨的人,送出去一个铜板子,恨不得收回千两金,怎会无缘无故对她家好,怎会无缘无故给她送这些作嫁妆?
只怕他还未死心!
想到这一茬,海棠冷汗涔涔,这厮该不会还在打她的主意,打算拿这些东西作聘礼吧?
想到这,海棠又连连摇头,不可能,聘礼怎么说也得聘请媒人,正式登门,既然没媒人上门来,那定不是这样的
海棠在屋子里来来回回不停跺步,脑袋也跟上了发条一般,不停打转儿。
他是什么德行,对自己有什么企图,这些她现在全管不上了,一切只等婚期过后再说。
只要她跟柱子成婚了,他的算盘落了空,想必那时再把这些贵重之物退回去,他也就罢手了。
海棠胡思乱想一阵,心里渐渐安定了些。
对于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还收的这般莫名其妙,张二娘和大山是惶恐不安的。
当追问到海棠时,她咬紧牙关,一口咬定不知是谁送的,也不认识什么贵人。
那肯定语气,差点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夫妇两个当了真,也只当这些婆子们真搞错了,当下就把那些宝贝,收的好好的,只希望等人寻来,再原样还回去。
她爹娘这边打发过去了,柱子却不是这般容易糊弄的
她心里胆怯,一时不知该如何与他解释。
柳行武是两人之间的禁忌,海棠一直希望摊开与他谈一谈,可大部分时候,她刚起了个头,他都躲闪着推脱了,心思越发藏得深,也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黄昏时分,海棠抬手往东头野地远望,果然见着柱子在那里。
一人一坟,甚是落寞
海棠叹口气,虚掩屋门朝他而去。
这一日来,他早从张二娘口中知晓送礼之事,只是也越发躲着海棠,让她连找个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太阳一点点落山了,野地里光线不甚明亮,各家各户炊烟起
海棠走近他,默默挨着他蹲下,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柱子周身酒气,许是喝了不少,见她来,也没说话,只拿一双眼睛看着她,淡淡的,带着忧伤的样子,让人心疼。
“你”两人同时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涩涩的又一同笑了笑。
海棠只觉得这笑比哭还让人难受,她不知两人到底是怎么了,自从西河城回来,日子都好好的,为何不到半年,就过成了这般光景呢?
柱子似乎更瘦了,身上的青布衣裳是她亲手缝制的,刚上身时正好,现在反而空荡荡,大了不少。
海棠抬手,抓住他的手,握紧。
柱子看着她,开始还挣扎了一下,后来便没动了,任由她握紧。
“柱子哥”她吸了吸鼻子,怯怯的问:“还有一个月,我俩就成亲了,你是高兴的罢?”
柱子别开头,周身的酒味儿呛得人难受。
“我都知道,你不用再说了”柱子淡淡开口,避而不谈她的问话。
她突然有些受伤,委屈感一涌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平白无故就要受他这般冷落。
海棠抿嘴,勉强扯了个笑容,解释道:“今日那礼,是柳行武送的,等我们成亲了,一起送还他,好不好?”
柱子神情没太多变化,只在她说道柳行武的名字时,似乎冷了两分,却马上又缓回来了。
依旧没有回话,海棠心里再凉了几分。
野地里起了风,呜咽声起,似游魂在哭泣
酒壶再次被拾起,柱子咕咚咕咚连着又吞下去两口酒,还要再灌,海棠一把抢了过来,痛声道:“柱子哥,是作什么这般糟蹋自己?爷爷就是喝死的,你是不是也要随了爷爷的老路,不管我了?”
说着说着她竟然哽咽起来,只觉得这些日子的委屈一股脑都上来了
柱子定定看着他,将她轻轻的,慢慢的拉进怀里,低声道:“我不死,我还没有娶媳妇儿,我不死”
他喝醉了,又说起糊涂话来。
那怀抱冰冷,疏离,没有一点温度。
海棠心里更加荒凉
日子照旧,本以为柳行武送了这礼,也便消停了,可谁知,自那天起,第二日,又一个婆子上了门,这一次手里提着个食盒,说是西河城桂花斋刚出的桂花糕,给姑娘送来尝鲜儿的。
到第三天,再来个婆子,送了一盒胭脂水粉,说是给姑娘装扮用的。
到第四日第五日,日日早上张二娘一开门,就能见着婆子提着雕花竹盒的身影儿。
张二娘已经麻木了,接了东西,也不跟人客套,便把人打发了。
倒是村里人,在新鲜过去之后,突然也不知是谁,或许是眼红她家东西,起了谣言说海棠定是在外头勾搭上什么富贵人了,或者是被哪个员外官爷看上了,所以才这般巴巴的往她家送东西讨好呢。
之前急吼吼的把婚期提前,不定是肚子里有了野种,所以才找了柱子这冤大头来当个便宜爹呢!
这话有板有眼,说的在理,一时间很快就传遍全村!
这话儿传到张二娘耳朵里时,气的她差点背过气去
最近这些日子来,村里陆续回来了许多人家,便是之前二癞子媳妇儿,也拖拉着三个儿子回来了。当然人人也都知道,她定是看在清水村现在可以躺着不干活都能有好日子过的份上才回来的。
外村也有不少妇人婆子的,往清水村走的勤快,因此这般闲话出来,愈演愈烈,也不知到底是从何而起的了。
还有不到半个月的光景,两人就要行礼了,出来这样的难听话儿,别说张二娘生气了,便是大山都气的脸色铁青。
这话自然也落了海棠耳朵,她反而淡定许多。
这些日子来,跟柱子的关系简直还不如跟隔壁阿婆亲近,两人正眼瞅着时,都觉得尴尬别扭。
罪魁祸首自然是因为柳行武每日一早的那些劳什子“薄”礼了。
第295章:上镇
这天大早,天微亮海棠就跑去了隔壁柱子家,她昨晚一夜未睡,今日说什么她都要去黄羊镇,找那柳行武说道说道,不要再往清水村砸东西了。
至于柱子这边,她想着他陪她一起去,一来有他在身边,免得他误会,再来也免得那柳行武再轻薄她。
推开隔壁西厢门,还未进屋,海棠便被满屋的酒气熏得一个趔趄。
屋中昏暗,海棠睁大眼睛瞅了许久才看清一室光景。
只见房中空桌上摆放着大大小小十来个酒壶,柱子歪靠在一个高脚靠凳上,呼呼睡的正香。
海棠又是心疼又是难过。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日日还这般酗酒,是不打算跟她成亲过日子了吗?就算不为了她,他也该自个把自个看重一点啊!
海棠心知他今日肯定去不成镇上了,转身便要出屋,柱子突然轻唤一声“海棠”
生生让她顿住了脚。
这声轻唤如同半年前那般,情意深深,她鼻一酸,泪就掉了。
转过身正要答应,抬眼才发现,原来他并未睡醒,只是在梦呓罢了。
一时间心疼,委屈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她知道他心里有她,也许只是太累了,这些日子受到的压力太大了,才会如此。
海棠擦掉泪珠子,回身,把他拉扯上了床榻,为他盖上薄被。
屋内光线依旧昏暗,新挂上的窗帘把户外的阳光都遮挡的干净。
床榻上柱子睡颜安详,偶尔呓语她的名字,海棠心里酸酸的,甜甜的,抬起手指头抚上他依旧清俊的眉眼。
摸了几遍,只觉得心里越发酸了,泪珠子也掉的越来越凶。
她低声道:“柱子哥,不出半月,我就是你的新娘子了,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别再喝酒了,好不好?”
柱子静静躺着,似在无声回应。
她哽咽了一声,接着又道:“咱们说好的,还要生好多个娃娃呢,到时候带到爷爷坟上,给他看看去,他一定高兴的”
屋内静谧,听不到半点声响
柱子依旧睡的安稳,迷迷糊糊中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处贴放,嘴角微抿,呼吸越发平稳。
海棠静静呆了片刻,抽出手再抹抹眼角,这才起身虚掩好房门,往外头去了。
海棠回家,与张二娘说了上镇上置办东西的事儿,也跟她说让别去吵着柱子了,他昨日也是一夜未睡。
张二娘眼圈乌黑,心里也是难过惆怅。
见海棠要一个人去,忙说要不让大山带着一起,海棠摇摇头,道:“爹爹还要赶着打竹床,今日跟我去了,晚上还得点灯再做活,还是莫要去了。”张二娘摇摇头,甚是担心,海棠知道她心里的担忧,又说道:“村里的闲话儿咱又不是第一回听到,别人说,就让人说吧,真要信了,咱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张二娘见她想的倒是开,也便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