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钱,如今不仅仅卖给黄羊镇,譬如花椒,干果,都卖到番邦去了,便是这山药,因为产量不大,村里人自个吃些,剩下的都不够黄羊镇卖的。
村里家家户户现下都起了青砖瓦房,再没有谁家住茅草屋里。
村里有了闲钱,外村的小姑娘上赶着嫁进来,每年都有娶媳妇儿的,村里添丁倒是添了不少,年年都有奶娃娃出生。
满村的野小子,调皮小丫头家,满村的霍霍,管都管不住,要不这小虎子咋就不粘人呢?
平日里玩的都疯了,只有吃饭的时候,还记得有个爹娘,找口饭吃呢
看着小虎子一日日长大,海棠也有了心思,想要个自个的娃娃,柱子也早有这般打算了。
可两人日日耕耘,也不知怎的,她这肚子就是不见动静,柱子好言安慰,直说她还小,时候未到,只待时候到了,自然能盼来。
海棠现在处处都听他的,既然他不急,家里反正也没有公婆催促,何况家里已经有小虎子了,也便作罢,没有多想了。
谁知今年春上,不知啥时候竟然有了,现在三个月过去,肚子已经看着起来了,虽不明显,可海棠还是谨慎小心,生怕出点儿错。
现在胎像平稳,家里日日都能坐收钱财,村人和睦,小虎子也有他外祖和爹娘看着,她也就放心出来,跟随柱子游山玩水
昨日总总如同过眼烟云,两人都不再重提,只安心守护在彼此身边,快快活活的度日,这三年来,不光海棠,便是柱子,都生的越发精神,浑身的精气神儿,喜悦劲头,不用张嘴儿就让人估摸出来了。
人人都道她两个是天生的一对儿,便连张二娘也好似把那一茬给忘记了。
是啊,这般蜜里调油的日子,不就是她打心眼里期盼的吗?
三日后,两人进了西河城,转眼半年不见,西河城里也起了万重变化,街头商铺更多,火红的灯笼挂满街头,一个连着一个,不见尽头,
大街上,车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的好似过大年。
与那灾年不同的是,现下人人脸上皆冒着喜气儿,再没了点菜色。
这般看下来,海棠倒是瞅到了不少帅哥美女,很是饱了一顿眼福。
城里安定,便什么稀奇热闹都有了
两人刚转过街角,转眼就瞅见前头不远人声鼎沸,胡琴声婉转悠扬。
竟然是番邦来的舞娘,当街跳起撩人舞蹈,吸引过往商客。
这一番举动引得路人频频回首,驻足观看。
海棠和柱子寄存了马车一路晃悠悠的走,他们已经看过了耍大刀的,看过了描糖人的,又看过了耍猴子的,这下见了这般热闹,海棠忍不住拉着他又往热闹处挤去。
柱子吓得不轻,劝她,“平日看看倒也罢了,现在大着肚子,还是不要去瞧热闹了,便是那番邦女子,再好看,能好看过你去?”
这话儿说的甚是入骨,引得旁人侧首,先是嘲笑般瞪着柱子,像笑他痴汉说傻话,转眼瞅见海棠了,竟然收了那抹嘲讽,张着大嘴,合不上,只巴巴的盯着她看,都忘记那番邦的异域女子了
海棠原就是闹个好玩儿,不想这般举动竟然引得柱子当众说出这样的话儿来,竟羞得红脸了。
柱子脸色却突然变了,直把她往身后扯,海棠回神,周遭看了眼,只见几个男人直勾勾盯着她看,无端心里又泛起恶心,失了看热闹的兴致,拉着柱子就往回走了。
两人逛一圈下来,有些累,寻了个茶楼吃了些点心,喝了些暖胃的茶水后,
海棠突然就舍不得离开西河城了。
她其实有些犯懒了,这话儿不好直说,只对柱子说常年在村里待着,不如也来体会体会人间烟火,反正西河城里也能吃到好多好多海鲜美味儿。
柱子也正有此意,小渔村虽好,可实在是简陋,平日两人住住倒没有关系,收拾打扫下也便罢了,现在她有了身子,去了那头,做饭,洗衣,全都自己动手,他心疼她,总怕有个差池,那哭都没地方哭去。
喝完茶,柱子便带着他寻了处客栈住下了,趁着她休息的工夫,他又去取了马车,把行李都拉了回来。
再不用为生计发愁,再不用为孩子的身体操心,身上银钱也够,两个人好似重新回到了三年前,那般相互厮守的日子里,只不过这一回有了些不同,西河城再不如当日那般混乱,海棠也不用时时提心吊胆他的安全。
两人便如小情侣一般,日日都出去游玩,西河城里的牡丹园,吴山寺,天云观一一都看过了,游玩过了。
这些日子,又听一起游玩的人说,城北处,有一大片海棠园子,里头单单只有一种花儿海棠,但却什么品种都全了。
现下正是海棠盛开的季节,听说那园主甚是慷慨,每日辰时开门迎客,随人自在赏玩参观,只到了申时,就闭园了,一概不接待来客,也绝不允许谁人滞留院中
第323章:大结局(二)
柱子忍不住好奇,要去看看,海棠撇撇嘴,笑道:“满院子都是一样的花儿,有啥好看的,你要去便自己去,我可不陪你”
柱子俯身轻语:“满院子都种一样花儿,这园主定是个爱海棠的,不如咱们去会会去,何况还是在城北,那里不也是你以前待过的地儿”
柱子兴冲冲说个不停,海棠却突的好似一盆凉水浇灌下来
这园主定是个爱海棠的
是啊,这西河城里,不乏有些怪人,便如昔日张二娘曾帮工过的富贵人家,养着一院子的富贵花儿,虽说大部分都是少有的金贵菊花,可也不乏有些别的名贵花儿。
海棠海棠算什么,最最普通的花树,别说西河城,便是黄羊镇里都一找一大把,何人无聊,偏偏还要弄这样一个园子养起来呢?
昔日好似真有这样一个人啊!那人模糊已久的五官渐渐在海棠心里明朗起来
她脸色也渐渐泛起一丝苍白
“柱子哥,咱们回去吧,我我突然有些不适,许是累了”海棠轻声打断道。
柱子一惊,连忙把未说完的话吞进肚子里,细细瞅了眼她,确见她焉焉的没精神,这下急了,慌得就要带她寻大夫去。
两人又低头细细说了一番话儿,便往客栈方向去了
路过南街街角那处书屋,海棠定定的住了脚。
五年了没想到这处书屋还在。
海棠不觉上了台阶,柱子无奈,陪着一起往上走去
街口处,不知何时,歇了一顶乌顶软轿,柳行武扒开帘子,直直望着一处商铺出神儿。
小六子不解,出声提醒道:“爷,公主在别院已久待多时,咱们是不是”
柳行武抬手制止他,眼睛依旧没离开那街角处不起眼的铺子,“还呆片刻莫多言”
小六子讪讪的闭上嘴,狐疑的把视线投向那一头处,仔细瞅了瞅,却见那里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处小书屋儿,并未见着啥特殊处,又等了一刻钟,他眼睛都要瞅酸了,正要揉眼,突见里头相携出来一男一女。
男子生的高大,有些黝黑,倒是衬得挨着她的那女子格外娇小,白得都闪人眼睛了。
小六子终是忍不住使劲儿揉了揉眼,再细细瞅了那女子一眼,这一眼,吓得他差点儿跳起来。
那女子那女子不就是他家爷惦记几年的那姑娘吗?
几年不见,这女子长相倒是没多大变化,似乎又白了些,娇俏的模样不曾多变,只那身形,比起以往,丰腴了些。
那一男一女慢慢下了台阶,女子一手拿个本书,另一手小心护着肚子,那男人却是一脸着急,紧紧扶着她,两人也不知说些什么,女子笑的欢畅,男子只是急着似在责备她
两人一步步慢慢走远了,直到身影全消。
原来原来那女子早已经嫁人了,如今如今也快要当娘了
小六子心里渐渐拢上来一层阴霾,这都多少年了,公主为了他家爷,不仅跟随来了西河城,更是日日相邀,请他赴约共赏春景。
可她哪里知道,他家爷日夜都要醉在那处海棠院子里呢?
小六子心里一阵阵苦涩,正要张嘴劝慰他家主子两句,不料轿帘子突然就放下了。
车里柳行武吩咐起轿,虽话语淡淡,可听起来却生了无限落寞。
小六子便压下心里重重想法,带着一路人马,往东苑而去
夏花枝头挂,秋风扫落英,转眼今日初冬,海棠生了,是个小丫头,小小的个儿,团成个粉团子。
生的倒还顺利,却不想带起来尤其恼火,这孩子似乎天生是海棠的克星,平日里哄她睡觉,喂她吃奶,每样儿她都尽心尽力,可这小丫头却是个爱哭鬼,没日没夜的嚎,她如论如何哄着,都不管用,倒是她爹柱子,只要一抱进怀里,这人精儿就消停了。
气的海棠真恨不得抽她一顿巴掌。
孩子慢慢的张开,也全跟她一个模样,日日不黏她,全贴着她爹,一日不见,就要哭鼻子。
张二娘也是哭笑不得,过来帮了几回后,摇着头回家了
这一年夏天,大靖朝又出了个天大的消息,长公主下嫁骠骑大将军,普天同庆,粮食赋税赦免一年,而官衙的收购价格上涨一成
这天大的好事儿可让黄羊镇乐开了花,只说都是占了这公主的光儿,倒是又些常往外头跑的,回来显摆说,这公主等这大将军,都等到二十岁了,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那大将军也不是别人,正是前些年赶走邻国匪人的将军柳行武!
这话传到海棠耳边时,她正抱着小丫头安睡,听到柳行武的近况,她竟难得深深的嘘出一口长气
肩负多年的弦,总算断了,他安好,便好了
转眼又是一年,清水村里,花红柳绿,小粉团子喜鹊也会满地跑了,有时候跑的急,海棠在后头追不上,都气的跺脚
这小丫头全然没把娘放在眼里,只眼巴巴的心疼爹,只要柱子带着出来玩儿,乖巧的跟个大姑娘一样,叫不要捣蛋,那是绝对听话,叫喝水喝水,叫不要吃阿嬷给的糯米丸子,那也是流着口水,眼巴巴看着,也会摇头拒绝的。
这样惹人疼的人精儿,气的海棠抓头,为此和柱子不知吵了多少回,没一回管用的
而也是同一年,桩子成婚,迎娶了隔壁村的一个文静姑娘,两人和和美美,没几个月也怀上身子,直把张二娘乐得不知东南西北
好日子一点点顺滑过去,清水村里成了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处处鸡犬相闻,稚子孩童,一派欢愉
西河城,城北柳大大院
又是一年春,满院的海棠花儿开的荼蘼灿烂,微风起,连空气里都是香气儿。
丫鬟推开大门,兴奋大叫:“爷,公主生了生了个胖小子”
柳行武顿了顿,掩上书本,点头笑道:“好事今日府里人人得赏金一两,产婆赏五十两”
丫鬟惊喜道谢,转头又掩嘴笑道:“爷,您快去看看公主吧,刚生产完,就急着找您呢!”
柳行武叹口气,似无奈又似宠溺,关书站起,撩开袍摆,随丫鬟往廊下而去
柳家老爷老夫人喜得掉泪,跪在祖宗宗祠前,点香告慰。
转头来,老爷子就催促儿子为小孙儿娶个好名儿,他虽是个生意人,算盘打的刺溜的响,可这书本上的事儿,却是半点不通。
柳行武却一点都不急,老爷子却等不及,看不过去了,日日催促。
只这一日,两人在花树下闲坐,柳行武喝着清茶,盯着满眼的树出了神,片刻后,喃喃道:“思卿,便叫思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