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纳闷,他虽常被言相说心思不敏,但至少处事认真,昨晚睡前放进襟袋的,走之前还让新瑶查了一遍的,怎么会现在找不到了?!
褚彧没想多久,便道:“太子殿下,你让一人快马加鞭往回取,我们边行边等,应该能堪堪赶上。”
“可是。。。”褚恒面露难色,言相曾叮嘱过他,以防被四王爷设计,通城文牒只能通过他和褚彧之手,现在让他找个随车的侍卫,万一是四王爷的人呢,“九弟,你可否随着备车一道去一下王府。”
褚彧看了一眼褚恒的脸色,“我腿脚不便,不能骑马,备车去了回来如何能赶得上北拓皇子?”
“可是。。。”
“让初九去吧,他是我的人,若是丢了通城文牒,父皇那便由我来说”褚彧不想在纠缠,截住了话头。
既然褚彧都这么说了,褚恒松了口气,“嗯,也行。”
看着初九一路反向往回赶,褚彧放下了窗帘,脸色有些阴暗不定,今日蔺新瑶没来,文牒也没带,太巧了,他说过,他从不信巧合。
六月初的天色不算闷热,但若是坐在马车里一个时辰,便不是那么舒服了。
“璃儿,可是有些闷?”褚彧将车帘挂起一角。
“幸亏玲儿选的衣服不繁重,马车也行的平稳,倒是你,”苏璃手指指腹捻了一下褚彧的眉心,“想些什么,一直拢着眉头。”
“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褚彧掩下忧色,“对了,璃儿,你以前可去过江南?”
“没有。”
苏璃摇了摇头,她在雾谷一个人呆了三年,出来便是直奔锦城。
“父皇上次允了我七月去封地,我着人在汴州的平江城设了府邸,与王府一般无二,连着翠园也照着原样造了一个,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那我们年节可会回来?”
“会。怎么了,这里有璃儿相见之人?”
苏璃有些犹豫,半年后正好是褚彧的腿愈之期,到那时她可以趁着年节回来,只是,她如今还没告诉褚彧言玄亦是她父亲的事。
“璃儿?”褚彧疑惑的看了一眼没说话的苏璃。
正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苏璃话还没说,就差点倒在褚彧身上,太子的近身侍卫也急匆匆前来。
“王爷,王妃,咱们遇上了北拓皇子的马车!”
“已到了燕山关?”
“王爷,才到下马坡,但不知为何,北拓皇子的车队竟然没有等我们,自行驶了过来!”
怎么会如此凑巧?褚彧看了一眼不远处已经下马的褚恒。
“好,那我们也过去吧。”
褚彧的话音才落,就在当时,坡道尽头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便是三十多匹烈马冲了出来,溅起尘土飞扬,将郊野大道堵截的满满当当,而坐在上面之人无一不是背挂大刀,粗布灰衣的蒙面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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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初九那边,一路疾驰,过了城门,直接往太子府去。
等到了府门口,竟发现蔺新瑶就在门处,似乎是等着何人。
“怎么是你?”蔺新瑶急急往初九身后看去,没有马车,差点就要脱口而出:褚彧呢?明明她偷听到了言玄亦对褚恒的叮嘱,以褚恒的优柔寡断的性子,怎么会敢让别人回来!
“太子妃,太子的通牒还留在府上,可否请太子妃拿出来。”初九心里已经起疑,还是躬身问道。
蔺新瑶呆呆的没有回应,初九眼睛滑下,她手里拿着的不正是通牒吗?!
糟糕!初九想明白了一些,再也顾不了许多,一把抢过蔺新瑶手里的文碟,翻身上马,而蔺新瑶呆立留在原处,她怕,万一褚彧为了护苏璃,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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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宽道上,与燕山关的高耸地势相衔,呈坡道直直向下的趋势趋于平缓,再至锦城,那个凹陷处便是下马坡的坡点。
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二十余个东宫侍卫的尸体横陈四布,北拓车马那边更是惨不忍睹。褚恒早已被满目的血色吓得晕倒马下,只有褚彧和苏璃被围在当中,头顶零星有几只雄鹰回旋,盯着下面的一堆血肉,发出阵阵嘶鸣声,说不出的可怖。
“你们到底是何人?”褚彧看着眼前坐在棕马上的七八个蒙面男子,方才手起刀落最快的二十几人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这些混淆视听的真正山匪。苏璃则低着头站在褚彧身后,一言不发,逃是无处可逃的,此时她能做的便是不惹人注意。
只是这样一张脸,如何让人忽视?
“你管老子们是何人,我们只要这个小娘子,对你没什么兴趣。”为首的刀疤眼男人坐在马上,手里旋着一根长鞭,烟嗓声从蒙面的面巾下传来,语气不耐,一个废物话还那么多,要不是金主说了人只能由他们的人来杀,他可真的忍不住抽上几鞭子。
“你若是要的是钱,放了我们,我可出你十倍。”褚彧继续说道,声音平静,只有苏璃知道,褚彧的后背都是僵硬的。
为首的刀疤眼一听,有些心动,一旁马上的柴瘦军师赶忙拍了怕马屁股上前低声劝道:“老大,那个价钱在道上是买官的,咱们不能着了他的道,万一他以后追究起来,咱们赔了钱还赔了命!”
刀疤眼点了点头,眼皮一抬,看了一眼站在褚彧身后的苏璃,猥琐笑道,“钱我多的是,老子要的是人,那边的一个老太婆,这里一个俏娘子,嘿嘿,你说我要谁?”
说罢眼睛肆意得上下打探着站在褚彧身后的苏璃,金主让他把这个女的卖到勾栏里,呵呵,反正是去勾栏,那卖之前。。。总不能有便宜不占呐。
褚彧的手心发紧,“是派你来的人指明要的年轻女子么?”语气是硬装出来的不紧不慢。
“哟呵,你这都知道?”
“老大,不能讲!” 那柴瘦军师拉过刀疤眼的衣袖,看了褚彧一眼,“老大,他莫不是在拖延时间,那小儿我们已经捉到了车里,只剩这个美娘子了便可去媵州领花银了!”
褚彧看他们二人耳语,难道他们看出了自己是在拖延时间?
他的确是这个打算,初九跟了他这么多年,定能察觉出不对,他只要再拖上一阵,等到初九带着人来,便能解困!
然而刀疤眼却是不给他机会了。
只见刀疤眼长鞭一甩,恰好将站在褚彧后面的苏璃的右手捆住一带,苏璃一个踉跄便被拉到了那他的马下。
褚彧仓忙出手,与苏璃的衣袂擦擦而过,人刹那间失了平衡地往前,一下子从轮椅上跌落,摔在了沙道的洼地上,膝腿,手肘被地上的尖石刺破,鲜血浸透了皮肤,他却浑然未觉,只是看向那没有抓住苏璃的右手,心里一紧,撕扯一般的心痛和与苏璃坠湖那次一般的恐惧感铺天盖地般袭来。
山匪七八人看了此景蓦然爆发出一阵嘲笑,
“没用如此,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刀疤眼带头说出大家心声,一边时不时拉扯几下鞭子。
褚彧对那些笑声毫不在意,他强忍多余的情绪,一次又一次的将手肘撑在沙地上,扶上轮椅,试图站起往苏璃那边走去,无数颗碎石扎刺进皮肉,手掌,肩肘处被扎破的皮肤血痕斑驳,然而他眼里只有一个人,她在等他救她,所以他不能就此停住。
坠湖那次,他曾想过,如果他在,一定不会让那事发生,他以为他是没有那么无用的。可为什么如今,他却连护她在身后都做不到。
只差一天,明日褚熠的二十个死士便能到了,只是差一天,他就可以真正有能力来护着她,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刀疤眼看着他如此执着,像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瞬时来了兴致:“我说,你站不了的话,喜欢爬么。我数五声,你要是能爬到我的马脚下,我便放了你的娘子。”
在场的人,没有人不知道这是在耍弄他,笑声也更加肆意疯狂。
褚彧也知道,可是这正是他要的,他可以做一切来拖住他,让他爬又如何。。。
山匪们合声喊着数数,面带嘲弄。
苏璃手还被绑着,红着眼站在马侧,看着褚彧一步一步向着她的方向,他明明是那个看不得一丝尘土的人,而如今他的手臂被划刻的斑驳血漓,头发混杂着泥土沙尘,那般狼狈地被围困在那么多人中间,伴着此起彼伏的嘲笑声,一点一点眼神坚定地向她爬过来。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六月的太阳是那么的刺眼。嘴里充斥着满满的血腥气,她咬破了舌头,才能忍住不发出丝毫声响,她不能让那些人兴头更盛。
“五。”刀疤眼止住了笑意,矮下身子,对上已经到他脚下的褚彧:“哎。你倒是爬的挺快的。”
“不要带她走,我求你。”没有时间了,褚彧的双眼通红,他拖不到了,他愿意放下一切自尊,只要他们放了她,他做不到,眼看着她在面前被带走,就像,像个废物一样。
“可是,我突然,不想放了。哈哈哈哈。”刀疤眼看到褚彧匍匐在他的脚下,心里奇异的爽快,转头喝到,“你们几个,快拉她上马车,我们走!”
“解开我,我自己会上马车”苏璃冷冷对上刀疤眼,再到褚彧那边的时候,则换上了往日的柔情,“褚彧,剩下日子的药方,我放在我的针包里,你知道在何处的。”
“璃儿。”褚彧抬起头,猩红的双眸像是要滴出血来,发丝凌乱下的俊颜苍白。
临上马车前,苏璃眨掉眼眶湿气,终于回头,粲然一笑,“褚彧,那一日我没有回你,我愿意的。”
若是从此再无重逢之日,她想让他真真切切地知道,她心悦他,就像他对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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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淮帝今日下了早朝心情尚可,便去御园里赏了会儿春花才回到寝殿,如今只等太子接到了北拓皇子带进宫中,他倒要看看北拓王耍的到底是什么花招。
“禀,禀告陛下,一个东宫侍卫求见。”小太监神色慌张,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陛下那人浑身是血。
“接到了?”倒是挺快的,梁淮帝颔首,“嗯,让他进来吧”。
“陛下。。”来人气若悬丝,因失血过多,以至唇色苍白。
梁淮帝倏地坐起:“发生什么了?!”
“臣等,护太子璃王,遭山匪突袭,北拓皇子和璃王妃皆被劫走——”侍卫有气无力,只能捡重要的先说,山匪入侵之时他被砍昏迷过去,捡回了一条命,醒来便恰逢璃王的小厮带着人来。
“还有人呢?!”
“太子没什么大碍,已送至太子府,药藏局已经赶到医治,”
“朕问的是璃王!”
侍卫咬了咬牙,不敢抬头“璃王,扯着匪徒的马匹,拖行数里,发现时已成血人。。。力竭昏迷。”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的很赶。。。希望天使们不要说我的男主无能,腿还没好,我也没办法。。就是这样差一点啊。。我不会虐女主的。。。。等到了江南就是甜甜甜啦。
第52章
天色渐晚,整个皇宫笼罩在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之中。
飞霜殿里,瓷碎片铺了一地,没有人敢进来清扫。一直到入夜,殿里只有坐在案台前的梁淮帝和站在他身后的张福全。
张福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敢去点亮烛火,梁淮帝在听到璃王消息时那张怒气满溢到快要冒出火的样子,他现在还历历在目。
良久之后,殿里发出的一声叹息,张福全快要麻木的神经一下子又绷了起来。
梁淮帝远远眺着殿门口传来的一丝微弱的烛火,发出的声音苍凉,“尚药局的太医去了么?”
“回陛下,已经去了,太医回禀说,若是能熬过今晚,璃王便能,能活下去。”张福全憋了这么久的消息,陛下终于是开口问了,他偷看了一眼梁淮帝,原来,就算是九五之尊,也有害怕知道一件事的时候。
“福全,朕从未想过让彧儿死。”哪怕是那一年冬日,他命内室监推褚彧下水,他终究还是后悔了,即刻派人救了上来。
“老奴晓得的。”张福全在一旁垂首。
“你下去吧,朕想静一静。”
“是,陛下。”张福全走之前又看了眼梁淮帝,心下叹了口气,陛下怕是又想到梦妃娘娘了吧。
梁淮帝一个人孤寂地坐在偌大的飞霜殿里,眼神空洞地望着不知何处,神色寂寥。
璃王府,从褚彧被抬进来开始,一整座府宅安静异常,府里所有的人的脸上都失了往日的神采,互相碰到也只是微微点个头,没有人有心情再去客套其他,因为就在今日,他们的王爷昏迷,而王妃不知去向。
褚彧身上的血衣已经被换下,有些丝线碎石已经嵌进皮肉,只能用针一丝丝一点点挑出来。
已过寅时,褚彧还是没有醒。
“公子怎么样了?”初九沉着脸问向走过来的尚药局太医。
每隔半个时辰,太医便会替褚彧把一次脉,这次与之前一般,还是摇头。
“王爷被拖行数里,没有断骨已是大幸,只是,我也不知他何时会醒,”太医看了看窗外逐渐亮起的曦光,“剩下的,就只能看王爷的意志了。”
初九走向床边,看着平躺在床榻上的褚彧,眼神晦明,公子,夫人还在等你,你一定要撑过来。
褚彧躺在床上,他听不到外面的声响,只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在找一个人,他不想醒,没找到要怎么醒。
那个人有着最好看的的墨色长发,最温柔的眉眼,漾着笑意的唇角,可是她在哪?
泪水从他眼角滑落入鬓,璃儿,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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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晨曦微明,下马坡上那辆老旧的黄皮马车,早已出了燕山关,如今正驶在去往冀州方向郊道上。
苏璃坐在马车里,眼睛红肿,满脑子都是褚彧看着她时的眼神。她看着他死死扣着马鞍处被拖行的决绝姿态,那被他的血染红的马蹄印,还有在他快昏迷时绝望的眼神,不用闭眼都能在她眼前重复演现,撕扯着她的心生疼。
他身上会添多少新伤,他的腿伤会不会加重,他,会不会因她而死,她真的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