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扇坠子
时间:2018-02-16 09:20:46

  这是一件男子的藏青色缎面长衫,款式简单,利落大方。宋婆子要她看的是袖口和下摆,那里绣了几个缠枝莲花的纹样,花样不复杂又好看。
  景语一望之下,半点印象没有,眼角瞥见宋婆子脸上亢奋的神情,忽然心中一亮。这,似乎是湖菱送她的花样子?但她是不会跟着宋婆子话头走的,既不认也不否,冷静道:“不知宋妈妈是什么意思,叫我们看这个?”
  宋婆子朝景语不怀好意地一咧嘴,转身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上去递给陈氏身边的老嬷嬷,“夫人请看,这衣服上的图纹是和纸上一样的。”
  五六张花样图纸,大方典雅,构图精巧,难得是不复杂,瞧着甚是美妙。陈氏找出其中一张莲纹和衣摆上的一比照,疑声道:“宋婆子,这是怎么回事?”
  宋婆子就抬头挺胸,看着景语大声道:“九娘子前阵子伤了胳膊,怕来不及给王家做绣活,才叫玉萱出去找铺子。可这件衣服怎么就有时间呢,如果是做给王秀才的,又怎么没一起回礼送到南通去?这花样子是娘子放在房里的,娘子总不好说自己不识得罢?”
  景语的心跳就咚了一声,是了,那天湖菱送她图样时,院里没有别人在。她去见了谢骁把闯祸的玉萱领回来后,随手就把图纸塞进抽屉里,是以其他人都不知这花稿出自湖菱之手。这花纹湖菱只给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件男衫上?难道是湖菱做给别人的?
  不,宋婆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去她房里偷的图纸,要想污蔑她,完全有可能自己照着绣一个。
  “我先问一问,”她定了定神,“宋妈妈手上这件衣物是打哪儿来的?”
  “是在娘子房里找到的,”宋婆子此刻看她的眼神很是嘲弄,“也不知是做给谁的,但应该不是王秀才。王秀才的尺寸我也见娘子折腾过,这件下摆长了三寸,这人比王秀才高呢!”
  景语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我再问一问,这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宋婆子才不怕她发问,“我记得清楚,是半个月前,毕竟娘子屋里出这样的事,真叫人吃惊。”
  “如果我没记错,宋妈妈月余前就因丟了谢太尉的紫竹笛,离了我屋里转去服杂役。”景语看着宋婆子,转瞬慢悠悠笑了,“我后脚才去了古灵峰避暑,宋妈妈就又回了院子来,还在我屋里翻箱倒柜,东挑西拣,是这个意思没错吗?”
  宋婆子霎时脸色一僵,辩白道:“娘子这是什么话,我可没有……”
  “我不想听这些,事实如此!”景语打断她,“你身为下仆,趁我离开之际私入我房中,翻我抽屉,窃我物件,我不知天下有哪一户人家,是这样教你做奴仆的道理?”
  “母亲,”她转身朝陈氏恭敬一礼,“女儿请您做主,严惩这等心思不正之人,不叫府中坏了风气!”
  情势急转直下,宋婆子顿时又惊又怒,朝景语高声讽道:“娘子这是急什么!事情还没搞清楚,你要是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你自己已说的清楚了。”景语用鼻音轻哼了一声,徐徐道,“我昨日回来,就发现梳妆台屉子里的图纸不见踪影,找江妈妈问过此事,还奇怪是谁能避开她进屋来。想来是宋妈妈这十几年对院里很熟悉,才能来去自如。你要告我,趁现在还有什么事就一并在母亲面前说完,母亲稍后自会明察处置。你做的这一件却是证据确凿,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办了你,难道晚上几天就能掩盖你潜入偷盗的事实?”
  说的好!玉萱在旁,听得心潮澎湃,脸都涨红了,直想为娘子鼓掌!宋婆子要污蔑娘子,首先就得承认她自己进屋偷了东西,若是不认,图样和衣物都有了辩白余地,叫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宋婆子这下真的慌了,扑通跪到陈氏面前,大呼冤枉,“夫人,九娘子这是要害我!她怕事情败露,她迫不及待要害我!”
  迫不及待要收拾你倒是真的,景语又朝一旁的刘婆子投去一瞥。刘婆子就有些不安地移开视线,奇了怪了,姓宋的老不死不是说这九娘子性子软弱,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怎么她看见的全不是这样?
  要跪谁不会?景语也朝陈氏一跪,切切道:“母亲,宋婆子拿这衣物和图样疑心我有异样,我愿等她陈述完毕,此后听候母亲查明处置,还我清白。但只一样,她欺主偷窃也是事实,母亲最是公允,请母亲即刻发落了她!”
  陈氏见这两人跪在地上,一个鬼哭狼嚎,一个镇定自若,不由长出一口郁气。景语说的是实情,只不过状告之人还未听对方辩解一词,自己就先被拉下去发落,实在有伤士气。宋婆子二人此前过来,已仔细把事情与她说一遍,陈氏暗暗打量了景语几眼,就叫人进来把宋婆子拉出去,“杖三十,先记下二十杖关柴房去,等我这边弄清楚了原委,再一同处置。”
  “夫人!夫人,你不要上当啊!”宋婆子吓得要扑过去抱陈氏的腿,被陈氏身边的李嬷嬷一把推开,“夫人,老奴一把年纪了,一辈子都在秦府里侍奉,没有功劳还有苦劳……”
  宋婆子一路上哭诉着被两个健壮的仆妇拖出去,看得刘婆子心惊肉跳,脸色变了又变。
  玉萱却是解气极了!宋婆子在娘子房中浑混了十几年,娘子一贯念着她年长,反倒叫她不知感恩,如今只这样惩戒一番,已是便宜她了!
  少了宋婆子呱噪,屋里顿时静了一静。陈氏看向景语,目光渐转肃然,她既秉公处置了宋婆子,现在就轮到景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我跳,喵喵,大哥,点点,行者,阿狐,阿凉给玉萱买的拍手掌(KTV版~~感谢我j大哥和“Christmas”发给宋婆子和刘婆子的便当盒(刘婆子提前拿到了,都有加鸡腿ww~
  谢谢我的小心肝(+10)投喂的营养液,小树苗生长进度138/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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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读者》:1,张跳跳
  明明才认识没多久,但我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和“张跳跳”熟络起来的,只记得不知何时起就喊她我跳_(:з」∠)_
  我跳有一串标志性的哈哈哈哈魔性笑声(ww~做为本文的第一大盖楼狂魔,几乎刷遍了评论区(七八栋高楼网页可见,可以说我收到多少评她可能就看过多少条?第一时间冲在最前面给我撒花留言鼓励,总叫我怀疑这是不是我多年前失散的基友,萍水相逢谁会为你做到这份上……
  (写不下去了摔!这和我预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掀桌!!一点都没体现出我和跳的深厚感情!!几个字憋了半小时,就憋了一滴眼泪!
  (好尴尬TAT跳啊,你会原谅我的对不……
  (在我心里你是五彩英雄,谢谢在故事开端遇到你,何其有幸。
   
第28章
  花样图纹是湖菱的,这事稍一查问便知。虽则景语有心不叫其他人再牵连,在陈氏乌亮有神的目光下,也只坦白道:“这花样我认得,是早前刚和王家议亲时,院里的湖菱送我用来绣帕子的,我收着未曾动过。倒是这男子衣物,宋妈妈不知为何要说是从我房中找到,不过我却从没见过,这其中曲折还请母亲明察。”
  刘婆子嗤声道:“九娘子自是推的一干二净。”
  陈氏便吩咐下去,“再去把湖菱叫来。”
  片刻后湖菱匆匆赶来,见屋中是这样阵仗便有些不安。
  陈氏不等她缓口气,望着她严声道:“你可认得这件衣物?”
  湖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显是明白了刘婆子手上抖开的凶险。她告罪一声,上前查看后恳切道:“夫人明察,这花样我认得,可这衣物我不认得,和奴婢没有半点关系!”
  刘婆子见湖菱承认,想起那日她在水房趾高气扬的模样,冷笑道:“这我就听不懂了。九娘子说这花样子是你送的,你也说认得,又说这件男人衣物不是你做的,总归见过图样的就你们两人,你的意思是九娘子撒谎,暗地里不给王秀才回礼却在做这个?”
  刘婆子忒也狡猾,她料想湖菱不知道绣铺代工的事,便一气要叫湖菱混乱不解,还要叫她和九娘子互相猜疑。
  湖菱果然皱眉,但她并不慌乱,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夫人在上,奴婢只晓得两件事,一则九娘子不曾绣过这东西,二则我不曾见过这衣物。”
  刘婆子哪能轻易放过她,“你怎么知道九娘子不曾,你在边上看见了?那不是她就是你,你倒是再找个人出来?”
  湖菱被她这番无赖言辞气得够呛,正要开口就听景语在一旁插话“现成的不还有一人吗,宋妈妈也是可能的”,言下之意就是宋婆子栽赃污蔑。刘婆子当然就喊冤,三人都绝不肯认这男服,一时僵持不下。
  刘婆子见这两人嘴硬,忽地露出个古怪笑容,从怀中掏出一物尖声道:“都不肯认,那再瞧瞧这是什么!”
  她手上拿的是两支钗子,一支睡莲双股钗,一支海棠衔珠钗,一望便知是精致良品。景语影影绰绰还没明白过来,湖菱却是脸色一变,“这、这怎会在你手上?”
  刘婆子忍不住讥笑道:“是啊,湖菱娘子万万没想到吧,瑞姨娘送给奸夫的东西居然会在我这里!”
  怎么就扯到了瑞姨娘!景语毫无防备,大惊之下朝陈氏望去,见她似早已知晓的模样。这一桩桩的牵扯,陈氏早先竟没露半点声色,她不由心生警惕。
  “休得胡言乱语,姨娘岂是你能毀誉?”湖菱狠狠瞪了刘婆子一眼,朝陈氏跪下,“夫人容禀,请听奴婢解释!刘婆子手上的金钗,确是姨娘曾经的首饰,不过姨娘为给九娘子添妆,前些日已将大部分不常穿戴的首饰衣物拿去当铺典了死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夫人派人去柳东街的裕通铺查证,还姨娘一个清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姨娘竟为她典卖首饰,竟没听她们提起过?景语乍然听闻,一时心里酸涩,眼中却渐冒出火来,刘婆子真个老妖婆,竟敢往姨娘身上泼脏水!
  刘婆子被景语盯得后脖发凉,转瞬想到自己证据确凿,又硬起腰板,“湖菱娘子,我可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只知道这是我去帽儿胡同祥亨铺时,恰巧撞见的!”
  当下刘婆子把那天的事一一道来。原来刘婆子一侄孙女近日要嫁个有前程的大户,刘婆子便想做份好人情,奈何手上银钱不丰,她就想去当铺试试捡漏。那日去了帽儿胡同,找柜台里的朝奉才说了几句话,就有个年轻女子进来要典当首饰。朝奉按例要问这是哪儿来的,那女子说是家里主人赏的,刘婆子正好要买珠钗,不由多看了几眼,不料越看越眼熟,这不是府上瑞姨娘曾经插戴过的吗?秦府里却从没见过这陌生女子,她就多了个心眼。等女子和当铺交割完毕,刘婆子立马就买了下来,追上前去搭讪,才知这丫鬟是替她夫人出来典当,金钗是她家老爷送的。
  “我拐着弯问清楚了,丫鬟说那也是别人送给黄老爷的。”刘婆子自认这次真是毫无私心,原原本本将一桩丑闻上报给了陈氏,“夫人,这是祥亨铺开给老奴的当票,可以证明老奴句句是实话!”
  李嬷嬷转呈给陈氏,陈氏在这鬼画符一样的当票上仔细辨认,确认刘婆子没有说谎。当票是经制类的契约凭证,有固定通用格式的,也有素底空白的,需去署衙统一置买,仿冒当票是要量刑判罚的。这事牵扯到瑞姨娘,陈氏早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她看向湖菱,“你的当票呢?”
  凡典铺无论死当、活当都要开票给客人。湖菱却难得一慌,“夫人容禀,奴婢没有当票,但是裕通铺的票台已将我这一桩买卖录在当务登记簿上,这也是一样的!”
  原来湖菱那日为瑞姨娘所托,傍晚时分去了一家典当铺。因她当卖的东西种类和数目较多,需开十数张当票,凑巧那日当票见底不够用了,这时辰不可能再去衙门领票,裕通铺的票台就将买卖记在当务簿上,让她改日再来取票。这是桩死当,不可能再赎买,且当铺也付清了银两,湖菱便不强求。哪能想到,今日会出了这事!
  景语在一旁仔细听了,却心思清明,无论如何都不能叫人先受了刘婆子影响,对这事有了成见就不妙了!
  她便肃然道:“刘婆子你慢下定论!就算这真是别人送给黄家老爷的,瑞姨娘早已将首饰典给当铺,别人如你这般来当铺买卖,也是再平常不过。你如此草率莽撞,捕风捉影,却是怀的是什么恶意?我们府上哪里对不住你,你却一遇事就先往坏处里琢磨,要叫秦府难堪?”
  这番话十分合情合理,刘婆子顿时就愣住了。她自撞见当铺那事就十分亢奋,从没想过别的可能性,景语这番话不吝一盆冷水,浇得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刘婆子张了张嘴,不敢再那么强硬,“九娘子说的哪里话!夫人就是菩萨一般的人物,我只一心为秦府为夫人,绝没有半点私心!”
  陈氏把众人神情都收在眼底,沉眸道:“李嬷嬷,你亲自去柳东街走一趟,看看当铺那边是否有登记,票台是否对这桩买卖有印象。”
  李嬷嬷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时辰。日头渐高,屋里虽有冰盆仍叫人燥热不安。陈氏叫人给景语上茶,各人便神思不属地等待着。
  景语觉得别扭极了,她坐在这,心却不由飞到了秦府外。此时此刻她竟是那么无能,万事只能寄托陈氏,寄托一个老嬷嬷在外面跑腿……
  李嬷嬷回来后,却没有带回好消息:好不容易叫裕通铺的人拿出当务簿,却没有找到那桩交易;那日的朝奉也早就告假回了山西老家,票台倒是在,却说对湖菱没有印象。
  这下刘婆子可得意了,只差哈哈大笑。
  湖菱急得眼泪都出来了,跪道:“夫人,奴婢所说千真万确,那个票台不肯认,怕是因他心中有鬼!那日我去的晚,朝奉验看估价后就匆忙离去,店里没有旁人,票台便对我有些轻薄举动,奴婢这时已得了当银,这才没有非要他开当票。夫人,当银总是真的,夫人可派李嬷嬷去姨娘房中查看,凭空一笔小六百两银子,这是怎么也变不出的啊!”
  事情越来越复杂,陈氏自不会放过任何线索,即刻让李嬷嬷再去走一趟。
  过了片刻,瑞姨娘和李嬷嬷一同回来。
  瑞姨娘早在景语被陈氏传去的时候就留了心,没想到一会儿湖菱也跟着叫去,就开始惴惴不安。不料过了小半天李嬷嬷又来了,道是夫人有令,要看看她前些日从当铺典回来的当银。瑞姨娘虽不明就里,但她坦荡并无不可,打开匣子露出里面几张银票和满满碎银。只李嬷嬷嘴巴严实打听不出什么,瑞姨娘就主动要求跟来给陈氏请安,等进屋看到景语三人都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陈氏也不向她说明什么,就问她刘婆子手上的金钗可认得。瑞姨娘是个实诚温厚的性子,有一说一,和湖菱所说分毫不差。
  陈氏就有些难办,现在当铺不认湖菱的说辞,刘婆子手上的当票是真,瑞姨娘手上的银子也是真……看来只能找到那天给湖菱估价的朝奉,找到去帽儿胡同典当的黄家丫鬟,还有在那个好色的票台身上找线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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