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之琳的暗人打探来的事情可复杂多了,她猜越刺桐对朱樱宝一定还存在某些情愫。
如今越刺桐初掌梧越,自顾不暇。可于她来说,这却是个挑拨离间的好时机。
之前送到钟唯懿面前的梧越家书,便是杜之琳的第一份试探,然而看钟唯懿对朱樱宝却是很怜惜的样子,她没能让钟唯懿对朱樱宝厌恶,那便只能让朱樱宝对钟唯懿死心了。
看朱樱宝似乎是眼里容不得欺瞒利用的人,可钟唯懿之前却是风流不羁的,她不信钟唯懿就此对朱樱宝懂了真心;那么让朱樱宝亲眼见一见钟唯懿的薄情冷酷,或许,她便会对钟唯懿绝望,主动离开。
两个恋人分开最简单的理由,便是余情未了,再加另一个人的插足。
于是来自梧越的第二份书信,便出现在了钟唯懿面前。
第一次的怀疑没有被否认,那第二次的怀疑也理所当然。
钟唯懿没有丝毫心虚与犹豫,读了这封信。
信没有多长,但里面的内容却足以让人震撼。
落笔是越刺桐,也许他之前有疑惑过他与朱樱宝的关系,但所有怀疑,都不及这封信让人愤怒和心痛。
越刺桐说,他发现自己念着的,还是之前对他一心一意,不离不弃的瑜溪。
他知道她在齐岚时怀着孩子也不求钟唯懿带她进宫,执意在民间守着,只是因为,这孩子并不是是钟唯懿的。
其实她心里还盼着越刺桐后悔,来齐岚接她回去?
所以越刺桐才会隐藏身份,以使臣之名出使齐岚。
他没想到她还肯帮他,签订的商贸协议对梧越利益非常大,他让她等等,不用太久,他便会接她和朝朝回梧越。但在这之前,他希望她能跟钟唯懿分开,毕竟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断。
信里还道,他很是怀念那晚在陌青庭后的相会,她还是如之前一样害羞,惹人疼惜……
他从掌灯时分坐到夜阑人静。
内心从满怀期待到一片荒凉。
☆、文之一百二十一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紫宸殿——
常林士小心翼翼的推开门,酒气扑面而来。他苦着脸,小心的避开地上胡乱倒着的酒瓶走到钟唯懿跟前。
“皇上……”
钟唯懿躺在榻上,屈起一腿,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安心。
常林士心疼极了,钟唯懿这样白日处理政事,晚上醉酒,已经连续四天了。虽然钟唯懿很注意,没有因为自己的心事影响到白天的工作,但是一到晚上,他便让常林士搬来醇酒,不喝到天明,不喝到深醉,绝不入睡。
今天也是如此,钟唯懿一天没有进食,回到紫宸殿又是喝酒。
常林士不知道怎么劝他,但他知道他这样反常一定是和朱樱宝有关系。可是朱樱宝还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在这之前,难道就任由钟唯懿醉生梦死,完全不顾及身子?
现在后宫里身份够来劝一劝的妃嫔,就只有杜之琳了。
常林士没有办法,求到了她面前。
杜之琳对着愁眉苦脸的常林士,答应了他的请求。
她也实在没有想到,钟唯懿对于那封家书,会有这样大的反正。
她以为钟唯懿会与朱樱宝对峙,会立刻找朱樱宝问个清楚,但钟唯懿竟然忍了下来。他不声不响的忍了两个月,在最后终于还是受不住情伤与心痛,开始用醉酒来麻痹自己。
不过是一个女人,不过是一段感情,为她这样的伤情,值得吗?
夜晚,杜之琳推开了她已经许久没来的紫宸殿。
她从未来这里侍寝,也许在钟唯懿看来,这是他的禁地,是安全,可以信任的地方,所以他从不允许后宫女人来这里。
但是朱樱宝,是一个例外。
杜之琳缓缓走进紫宸宫,脸上并没有喜悦。
甚至在她看到钟唯懿面前一地的空酒瓶时,感到无以言表的难过。
钟唯懿醉眼朦胧的看她,眼里燃起一丝光彩。然而杜之琳知道,这丝光彩并不是因她而起。
钟唯懿醉了,他甚至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皇上……”杜之琳夺过他手里的酒瓶。“您还是少喝些酒吧!”
钟唯懿靠着软榻默了会儿,突然撑着榻上的木桌想站起来,他浑身无力,身子软软的似要倒下去。
杜之琳忙过去扶他,他压翻了木桌,瓶子里的酒水洒了两人一身。
“皇上,皇上……我扶你换身衣裳!”杜之琳勉强撑起烂醉的钟唯懿,他很沉,但是意外的配合她。
杜之琳撑着他走到内室,路上他一直两眼迷离的看着她。他还是没认出她是谁,或者说,他是把她当做了另外一个人。
杜之琳也不清楚钟唯懿的衣服放在哪里,她只好把钟唯懿的衣服脱下来,给他取头顶的束发玉冠时,她伏在他身体上方,却忽然被他紧紧搂住。
她惊呼一声,手上拿着玉冠,也不敢挣扎。
然而这还不够,钟唯懿压下她的头,带着酒气的吻狠狠地落在她唇上。
这吻带着浓烈的酒气,又凶狠,又绝望。然而这吻又极其热切,带着某种渴望,压制住了杜之琳微弱的挣扎。
杜之琳觉得她也有些醉了,于是不知不觉的在唇齿间回应他。
钟唯懿的吻在最初的凶狠过后,变得温柔起来。他箍着她的手也松了力道,顺着她的腰迹往下游走。
杜之琳身体发软,她心里的一些渴望也被唤起,恍惚间,她听见一声呢喃。
这声音犹如一盆冰水顶头淋下,扑灭了她所有的热情。
她身下的钟唯懿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他只是凭着本能,轻轻唤着他梦里的那个人。
阿樱,阿樱。
他吻着自己,想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这无疑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杜之琳心里发寒,脸上露出痛苦和嫉妒。
用力推开还停在她腰上的手,杜之琳站起来,用力擦着自己的嘴唇。
这就是她爱了那么多年的人,纵然他流连美色,风.流不羁,可只要他没有真正爱上一个人,杜之琳就仍然还怀有一丝希望。
然而现在,他被伤得心碎,在夜里烂醉着,痛苦却又思念得喊那个人的名字。
她求而不得的人竟然为了另一个人如此伤情,怎么能忍?
杜之琳眼里的痛楚被疯狂取代。
她擦去脸上的湿痕,面部表情的脱掉身上的衣服,直至□□。
她温柔的抚过钟唯懿精致的眉眼,亲吻过他的嘴角,最后依偎在他身边,如寒冷的人依靠着温暖一般,小心翼翼的动作带着满足……
钟唯懿醉得狠了什么也不记得,但昨晚尚村一丝意识时,隐约记得有人在跟他说话。
那人声音轻柔,却带着难过。
大约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她只说了几句便住了口。
然而后来的事情他却有些印象,他仿佛在梦里看见了朱樱宝。她劝他少喝一点酒,她话里满满的都是关心,于是他没有忍住,吻住了她,她还给了他回应……
他满足的叹息,阿樱,阿樱。
再后来……再后来呢?
他头疼欲裂,后面他不记得。
但他知道,朱樱宝还有一个月才回宫。所以他见到朱樱宝,一定是在梦里,可这梦,也太过真实了。
他揉着头坐起来,然而腿却碰到一个温热柔软的躯体。
他僵住,难道昨晚,他并不是在做梦。
然而那人醒了,软软的声音带着疑惑,却并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皇上?”躺在旁边的人转过来,露出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他看着眼前赤.裸白皙的身体,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
钟唯懿一脚踢在常林士肩上,常林士倒在地上不敢吭一声,爬起来重新跪好。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常!林!士”钟唯懿脸色阴沉,眼里的愤怒和暴戾快要化成实质。
“谁给你的胆子?谁让你去找杜之琳的?”
钟唯懿气急了,任谁起来看见自己醉酒后睡了一个不喜欢的女人,都很难冷静吧!何况钟唯懿已经很久不碰其他女人了,就算他再生气,再恨朱樱宝,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他碰了别人就是碰了,时间也无法倒退回杜之琳见他之前。
他抄起桌案上的砚台就砸到了常林士头上,黑色的墨汁混着他头上流出的血,颜色精彩又惨淡。
常林士苦着脸,跪着也不敢求饶。
现在钟唯懿在气头上,他也没胆子求饶。在他求杜之琳之前,他实在是没想到,钟唯懿会和杜之琳睡到一块儿去。
如今出了这回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按理说皇帝睡了自己的妃子,这很正常啊,又不是偷.情或睡了别人的老婆,可钟唯懿这个完蛋了的样子,常林士也只能乖乖认错,让钟唯懿出了这口气,毕竟是他把杜之琳找来的。
钟唯懿扔了砚台,犹觉得不解气。他还要再骂常林士,杜之琳却进来请罪道:“皇上,常公公是担心您的身体才求臣妾去看您,后面的事全都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饶过常公公,责罚臣妾!”
她稳稳的跪在钟唯懿面前,脸上波澜不惊,说的话却让钟唯懿很是恼火。
杜之琳的母家正是他打算扶持的新贵族之一,何况现在与梧越商贸的事情全都是杜家在负责,如果他现在处罚了杜之琳,岂不是让杜家难堪,更让杜家寒了心,转而与旧世家结合,给他制造麻烦!
所以现在杜之琳他是动不得,反而还得做出重视她的样子,安抚杜家。
毕竟要让杜家安心卖命,还是得给他们一个甜头,在前途与权势这方面,牢牢笼络住人心。
如今的状况,钟唯懿只能忍下怒气,强制自己冷静。
钟唯懿忍住心头怒火,冷冷的说:“琳婕妤何错之有?朕罚常林士,是因为他僭越了,做了一个奴才不该做的事。”
“你回去吧!常林士朕一定要罚,否则后宫里的人都学他,做些不安本分的事,朕岂不是不得安生?”钟唯懿盯着杜之琳,眼里的疑光看得她快要坚持不住。
钟唯懿意味深长道:“琳婕妤,你一向安守本分,朕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亏待了你。朕对你和杜家期望甚重,你们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杜之琳僵硬着谢恩,为钟唯懿话里的敲打之意暗自心惊。
最终,常林士还是被打了五十大板。
杜之琳和钟唯懿赐下的赏赐一起回了寝殿,然而宫门关的住人,却关不住那颗八卦的人心。
琳婕妤被皇上在紫宸殿临幸这件事,随着常林士被重罚,珍宝赏赐给杜之琳,并开始重用杜家朝臣这些变化,传的沸沸扬扬。
好在玉皇山消息闭塞,钟唯懿又有意瞒着朱樱宝,她便一直不知道,在她走后,皇宫里曾经热闹过一阵。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但在上位者的有意掩盖下,紫宸宫临幸一事慢慢淡下去。
朱樱宝回宫的日子到了,钟唯懿最初的期待,却变了味道。
他有恼怒,有心虚,有思念,也有一点一滴流淌在血液里的怀疑和芥蒂。
☆、文之一百二十二 天青色等烟雨
玉皇山安静极了,朱樱宝是不太想离开的。但是她和钟唯懿约好了的,她还欠他一个答案。
在玉皇山的三个月,她也冷静了许多,她想,她是愿意为了钟唯懿留在诡谲多变的深宫里的,不为别的什么,只因为这宫里,有个他啊!
李牧亲自互送着仪仗回宫的,本来他早该离开锦城去驻守嵊州,但是钟唯懿洗去了旧贵族,朝中势力不均,李牧作为他要扶持的新贵族,便暂时留下来帮钟唯懿抑制旧臣。
仪仗到达皇宫时,钟唯懿在宫墙上静静站着,他看见朱樱宝牵着朝朝下车,一步步走入宫门。
他不知道朱樱宝回来的是否甘心,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必须要说明白了,比如他的承诺,比如朱樱宝留下的初衷。
朱樱宝以为她回来,钟唯懿一定会见她。
然而她在碧萱阁等了一下午,也不见钟唯懿来。
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因为理清楚了自己的心续,镜子里的人更多了一分玉般晶莹剔透的美和雅致,再因为心里带着期盼,眼里也是明媚的柔光,那动人的柔媚从眼角流淌到唇畔,只一眼,便能让人明白,这是一个思念情郎的女子。
朱樱宝理了理鬓角的玉簪:“绿蕙,皇上最近很忙吗?”
绿蕙回话也没有抬头:“朝中罢黜了许多大臣,一些事情便要皇上亲自处理,所以皇上,大概是忙的——”
朱樱宝抿抿唇,镜子里的人眼里露出细微的失望来。
“那我就再等等吧!”
她想,急着知道她答案的另有其人,既然他都没着急问,那她干嘛要急着答!
可她这一等,就等了两天。
她没有等到钟唯懿来,没有等到常林士来,甚至没有等到简单一句话。仿佛她回来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她在越来越大的失望中,突然发现了绿蕙的反常的低落情绪。
难道绿蕙,都不期待她回来吗?
她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朱樱宝心里乱乱的,决定先找常林士问问。可是绿蕙竟然说,常公公犯了错被皇上杖责,现在还在躺着养伤呢!
朱樱宝大吃一惊,,这得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被打成这么重的伤啊!
她在碧萱阁等待钟唯懿的这两天,不知道后宫里女人有多着急。
他们擎等着“失宠”的朱樱宝和“新宠”杜之琳对上,看一场精彩的争宠大戏呢!
可是杜之琳沉得住气,朱樱宝也假装不知道不出现,这样后宫看热闹的人就不开心了,他们也是闲得发慌,开始给自己加戏了。
梁佩玟无缘无故拜访了碧萱阁,朱樱宝不想落人口实,就和她见了一面。
两人相对无语,梁佩纹可不是单单来喝茶的,于是她找话道:“宝妃娘娘在玉皇山过得可好?”
朱樱宝点头,却听梁佩纹直接道:“娘娘离开了三个月,应该很是挂念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