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姑娘?
看出她心中所想,三日月哈哈笑道:“我出生在十一世纪末,也是个老爷爷了。”
千里不可避免地想起也一千多岁了的鹤丸国永,心道这俩人性格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谁也没想到出征厚檻山,回来的不是一期一振而是三日月宗近,原本关于笑面青江的事也只能往明天放放了,取而代之地得先安置三日月的问题。
“虽说本丸里还有空房间……”
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也有“白布幽灵”那样的事情发生。
“山姥切,”堀口千里问道,“它有说过其他房间也有像它那样寄居的吗?”
“我也问了这个问题。”
山姥切国广有些踌躇地说:“但它说,它一到晚上就躲到房间里,对那些房间的情况不了解。”
现在还是白天,再叫出来仔细盘问也不可能。
嗯……
“你们以前是按照什么分房间的?”
“一般是按刀派吧,”加州清光说,“同属一刀派的兄弟住在一起,但像我和安定这样以前主而定的也不是没有。”
——然而现在也没有三条家的刀。
“清光、烛台切和长谷部,现在都还暂时是一个人住吧,要不你们谁跟三日月一间?”
“可是,各位已经住惯了吧。”
在他们回答前,三日月先开口道。
“那样的话,我还是不打扰为好。”
“但这里——”
“闹鬼,是吗?”
对于他能笑呵呵地说出这个词,其他付丧神感到了不可思议。
“哈哈哈哈,没关系没关系,”三日月道,“老人家是需要早睡早起的,这点不必担忧。”
*
按照三日月的意愿,堀口千里将他安排到了剩下的空部屋中的一间。
新人初到的一堆事情忙完,时间也差不多入夜。三日月如他所说,早早上床睡觉。
如果不算上那几次惊破天的惨叫,本丸的夜里还是很安静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时钟秒针一格格走动的声音,它的运转传递到分针,再传递到时针。当发出最后一声“咔哒”的响声,秒针与其他两根指针相合。
午夜十二点整。
一道飘忽的影子穿门而过。
长至腰际的黑发散乱地披下,透出乌黑的血痕自额头蜿蜒到脖子。女鬼的头歪斜地靠在脖子上,当她飘到床头,浑浊的眼珠盯住了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气息。领地被侵占的愤怒让她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床头,等着床上的人醒过来,让他见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时针走到了“三”。
三日月翻了个身,稍稍睁开眼。
他看到沾着血迹的白裙,垂在两侧发乌发紫的双手。
哈哈哈,现在的梦境也这么真实吗?
他安然合上眼。
女鬼:……
女鬼:???
女鬼:????!!!
翻过身的人又再次翻回去,悠长的呼吸说明他再次进入了梦乡。女鬼由被无视的怒火驱使,猛地想要向前扑去。
“咔啪——”
僵直三个小时的脖子,因为她突然剧烈的动作——
扭了。
第26章 二十六个怨灵
脖、脖子!
脖子啊……!
颈椎关节处传来的钝痛让女鬼捂着脖子“呜呜”出声, 她恼怒又怨毒的视线死死盯住了还安静睡在床上的三日月。她僵着扭到的脖子不敢活动,又实在忍不住心中怒气,一鼓作气冲向了三日月宗近——
然后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反观三日月, 还睡得很安稳。
对其他存在来说, 她到底只是个虚影,连所谓“从人身上穿过时会让其感到被一桶冰水浇过”似的感觉都不会有,除了样子吓吓人之外也没有别的本事了。在发现无论她穿过去多少次, 对方都对此一无所觉之后,女鬼气得一头往墙上撞去。
简直要气到撞墙!
她的额头在接触到墙面的瞬间与之融为一体, 连带着半个身子都栽了进去。穿过墙壁的女鬼在隔壁房间冒了头,正巧跟一团披着白布的迷之物体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数秒后, 女鬼默默把头缩回去。
白布幽灵的下巴都快掉了。
“救命啊啊啊!”半晌后它终于反应过来, 立刻冲过去想摇醒床上睡着的灵刀, “小广!有鬼啊啊啊啊!”
……好吵。
睡得迷迷糊糊的山姥切有些不耐烦地又冲着墙翻了个身。
“不要叫我‘小广’。”他下意识嘟囔道。
白布幽灵:“……小切?”
“不行。”
“那叫什么?”
“……‘山姥切’。”
“好吧。”
白布幽灵飘在原地, 酝酿了两秒情绪。
“救命啊啊啊!山姥切!有鬼啊啊啊啊!”
山姥切:“………………”
这宛如倒带重放般的尖叫成功让他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不管, 让我睡觉。”
他昨晚就没睡好。
“起来起来起来!”白布幽灵威胁般的抓住他背后的被单, “不然我就把这个扯了,披我身上去!”
山姥切闻言,立刻一翻身从床上坐起。
白布幽灵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陷入沉默, 它开始认真思考, 也许对方真的和他一样本体是被单的可能性。
山姥切一睁开眼有些不适应房间内台灯的光线,但他还是警惕地看向还揪在他被单上的爪子, 白布幽灵讪讪松开手。
“为什么要叫我起来?”
一问到原因, 它马上委屈地说:“有鬼啊!”
“哪里?”
“呃……”白布幽灵尴尬道, “冒了个头就走了。”
“那样的话,你自己就是鬼吧,有什么好怕的?”
“谁规定鬼就不能害怕了?!”它的语气理直气壮,“你这是歧视!”
山姥切:“……哦,我要接着睡了。”
他转身想躺下去,耐不住白布幽灵一直在拽他被单。
“醒都醒了还睡什么睡,起来嗨啊!”它不依不饶,“我以前都是躺在这里思考鬼生的,你把我床占了好歹再陪我聊会儿天啊!一个鬼度过漫漫长夜好冷好空虚好寂寞,我们是同类要好好相处!”
“你以前不是这么过的吗,等等‘同类’是什么意思——”
“以前是以前!”
白布幽灵分出一只爪子去指墙壁,“我跟你讲,刚才那个女鬼就是从这面墙里猛地一下——”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山姥切顺着看去,也不由一抖。
雪白的墙壁上仿佛是凭空生出了个女人脑袋,她的面色是一种近乎发青的惨白,从额头流至下颌的鲜血早已干涸。浑浊发黄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一刀一鬼,看上去心情糟糕极了,如此僵持了十多秒后才重新消隐在墙里。
过了好一会儿,山姥切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她……来干什么?”
“可能,”白布幽灵认真思索道,“是嫌我们两个吵得烦吧。”
……不,明明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个在嚷嚷而已。
山姥切想。
“对了,你今天是不是说过?”
白布幽灵忽然想起了什么,“你们有人搬进了空房间……”
“嗯,”山姥切道,“刚来的三日月住在隔壁——”
他声音顿住,与之不约而同地看向墙壁。
山姥切:“……”
白布幽灵:“……”
*
三日月走进餐厅时,发现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哈哈哈,怎么都看着我?”三日月宗近浑不在意地笑问,“是我把衣服穿反了吗?”
说着,他还真的低头检查了一眼。
“……不,衣服没问题。”
堀口千里想到山姥切转述的话,再看看三日月这没事人似的样子,心生迟疑。
“三日月,你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甚好,甚好。”
千里观察着他的神情,还真找不到一丝异样。
“小姑娘提供的被褥很柔软,床板的硬度也刚好适合我这个老人家。”他乐呵呵道,“睡了个好觉呢。”
“三日月殿……”烛台切忍不住插口问,“您有没有见到其他的东西?”
“其他东西?”
后藤:“女鬼……之类的。”
“女鬼?那种东西没见到啊,”三日月不甚明白道,“不过,倒是做了有点奇怪的梦。”
众人:“……梦?”
“唔。”
他回忆着说道。
“好像梦到有人站在我床边呢,但是我没太看清。”
烛台切:“……三日月殿。”
“嗯?”
“那个应该不是梦。”
“哦,难不成说,”三日月恍然,“那个是真的鬼吗?”
堀口千里点点头,“山姥切看到了,穿着白裙子、满脸是血的女鬼从你房间那侧的墙壁冒出来。”
三日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哈哈哈哈,怪不得那时我觉得很真实呢,原来的确是现实。”
他这接受得也未免太过淡定了点。
“三、三日月大人,”光是听了描述就忍不住抱着小老虎发抖的五虎退战战兢兢地问,“您难道不害怕吗?”
“害怕?不不。”
他笑道。
“没有打扰到我这个老爷爷的睡眠,而是安静地站在一边,这不是十分善良的举措吗?”
善……良?
“而且,再怎么说也是平安时代的老人家了,什么东西都多多少少见过一些。如果是为了吓唬人而存在的鬼怪,从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害怕的话,想必,连它们自己都会觉得索然无味吧。”
……受、受教了!
其他刀剑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个念头。
但是转念一想……
等等,除了你到底还有谁能做得到啊?!
“不可能的吧,”尽管一直遵守着准则而没亲眼目睹过,加州清光想想那个画面也觉得胃疼,“不可能做得到的吧……”
烛台切盯着自己的右手,在那天后他再也没用右手向碗柜里取过碗。
鹤丸国永兴致勃勃地问:“三日月殿真的那么想吗?”
“当然了,鹤丸殿,”三日月淡然地喝了口茶,“怎么了吗?”
“不,只是随口问问。”
……这怎么听都不是“随口问问”的意思啊。
堀口千里瞄了一眼鹤丸脸上的笑容,只觉得灿烂得过分。
这位也算安分几天了,但她直觉他在私下谋划着什么,未必一定带着恶意,但得多提防着才行。
在那之前……
这灵异事件一桩桩一件件的,昨天商量的事,今天可以予以实施了。
*
刀匠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后,将胁差呈上来时,空气格外凝重。
“是。”
长谷部确认了刀侟与刀纹。
“是笑面青江。”
“你们啊,”堀口千里忍不住说,“用不着这么沉重吧?”
她伸手想去碰那振胁差,手腕被长谷部握住。
“主人,”他严肃地说,“请先戴上手套。”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她接过药研递来的手套戴上,想起前一天她也是这么问的,用山姥切举例,结果被“每振刀剑的情况都可能不一样”这种理由堵了回来。谁也没法保证怨灵在碰到斩妖刀或是神刀时会怎样,一切都为了保险起见。
虽然被保险的对象觉得这些措施毫无必要。
“那,”她征询似的左右看了一眼,“我开始了?”
付丧神们点点头。
灵力的输入轻车熟路。
青江刀派的大胁差所化形成的付丧神身形颀长,穿戴着扣具固定的铠甲的肩膀另一侧披着白装束。他带着略显妖冶的笑容,站在原地开了口。
“我是笑面青江。奇怪的名字,不是吗?不过,名字的来源——”
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笑面青江微微一愣。
“上,”长谷部沉声道,“按住他。”
七八只手一起按上来,连笑面青江自己都没想到,他来到本丸的生活,竟然是以一个被强行按在墙上的壁咚作为了“欢迎仪式”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