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六扇门大佬递烟(重生)——南山有台
时间:2018-02-25 11:20:06

  看见淋淋漓漓的鲜血淌下来,段崇却更加不安。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怪物,没可能再好好地重活一次了。
  齐禅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浑身是伤的幼兽,警惕地防备着任何人。
  齐禅郑重地向他许诺,只要段崇肯听他的话,他一定能让段崇像其他人一样。往后只要是齐禅提得要求,段崇不管对不对,只百倍千倍地去做,做到极致。
  “可我也没带过孩子,话是放出去了,我也束手无策。儒家、道家、佛家,甚么能够规束言行的,都教给他。”齐禅说,“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这么多年其实自个儿也挺恐慌的。怕对不住姜阳,也怕对不住寄愁的信任。”
  傅成璧说:“师父将寄愁教得很好。”
  “是你很好。”齐禅一笑,“看到你,师父才算放心了。他现在心头有了牵挂,怎舍得再放下你继续去当他的鹰犬?齐师父现在就盼着你们俩早日成亲,我就真了无牵挂,到处逍遥去咯。”
  说起成亲,傅成璧难见有些羞涩,转手将酒盅从烫酒壶中提出来,给齐禅斟满,又为自己倒了小一杯。
  齐禅这会儿不着急喝酒,趁热打铁地继续提成亲的事,“你也别担心日后嫁给他会过苦日子。这小子之前跟我吃尽了苦头,练得他挺会精打细算的。这些年他陆续置办下不少产业,只不过都不在京城。”
  “他?”傅成璧打趣儿道,“他确实会精打细算。我瞧他那一身衣裳,破了补上就再穿,也就长得好看,在人前才撑得体面。”
  “抠门儿呗。”齐禅总算找着能在背后说段崇坏话的知音,“我之前还愧疚,觉得自己没让他过上好日子,才养成他这么个性子,后来发现他就天生的抠门儿,跟我没啥关系。”
  傅成璧低笑不已,捏着酒杯小抿了一口。
  齐禅继续展望道:“你们一成亲,不出两年,准能抱上娃娃。到时候武林大会,师父就抱去亮亮相,教那些人也看看,整天打打杀杀的都是些甚么东西,好好过日子多滋润。”
  傅成璧活了两世,却从未当过母亲,莽地听齐禅这么一说,脸上羞得都快滴出血来。这亲事都不知何时才能成,剑圣师父却连小孩子的事都想了。
  傅成璧忙推过去酒杯,“好啦,师父快喝酒罢。”
  齐禅看着她杯子里酒水有些发红,瞧见她朱唇白齿,想来是胭脂色。齐禅又唠叨了一句:“以后你怀上娃娃,少用些粉儿啊脂的……我记得,之前听谁说过的,就是用这些,生出来的丫头都是傻的。”
  “哪有这样的怪事?”傅成璧笑嗔道,不知齐师父怎么转而提到这些。
  齐禅啧了一声,“你别不信,你瞧瞧酒水都红了,这要是咽进肚子里,还不得将孩子的脑袋都染成红毛了?”
  傅成璧闻言疑惑,这才低头看向酒盏中的温酒,果真发现酒水当中漾着淡淡的红色,可她并未涂唇脂。她再去看齐禅的那杯,同样也有这样的颜色。
  “师父。”她冥冥中想到甚么,心下一紧,忙将酒杯仔细察看。
  齐禅也看见酒水中泛着淡红色,“怎么回事?”
  傅成璧将酒盅里的酒尽数倒出来,颜色更深。眼下所见,傅成璧并不算陌生,此毒唤作“化骨散”,化入水中无色无味,极难察觉,乃是后来才从西域传到中原的药物。
  傅成璧之所以会知道,是因她曾中过化骨散的毒。当年后宫当中有一西域女子,因嫉恨傅成璧颇得宠爱,在她的膳食中喂了毒。
  化骨散的药效很慢,可一旦发作,能够令人在短时间内肌肉僵硬,难动四肢,甚至连舌根都能麻痹。此毒无色无味,药效也会随着时间而逐渐消颓,不过却在遇热后现有极淡的红色。
  当时若不是她及时发现清茶当中泛着异样的红,想必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因傅成璧当时年轻,唇不点而朱。这若是换了旁的妃子,即便见了清茶当中的红色,也只当是胭脂作罢,不会细查。
  傅成璧差人取来可以用来验证的明矾,放在酒中果真见淡红色抽成丝线,逐渐缠绕在一起。傅成璧想来这酒是从会场上拿来的,因齐禅特意说过,决战祭酒时,聂白崖答应他会买云祥酒,所以嘱托傅成璧一定帮他带一壶回来。
  酒是聂白崖准备的,化骨散难道是他所下?
  傅成璧想起今日聚在会场的豪杰侠士都曾饮酒,哥哥不胜酒量,不会沾染一星半点儿,傅家军的将士们行军在外时皆禁酒,现下就不知段崇喝了不曾。
  她暗道糟了,有些焦急地同齐禅说了这酒中有化骨散的毒。那些在场的侠士都曾喝过,现不明是何人所为,又有何目的,但一定与龙沉峰的决战有关。
  傅成璧说:“我怕段崇和哥哥他们会遇险,还请剑圣师父即去龙沉峰,将此事告之,也好让他们提前做个准备。”
  齐禅也知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轻慢,忙问了一柄剑来,“我这便去。驿馆里有小侯爷的兵把守,你千万要留在这儿,别乱跑。”
  “我晓得的。”
  齐禅奔下楼,衣袖大挥,一个翻身上马,冲向龙沉峰。
  ……
  去龙沉峰要行一段山路,各派首领元老精英皆来。天落着雨,山林间水雾蒙蒙,烟雨氤氤,本是逢雨更为深静的老林,却教纷沓而至的脚步声打乱得彻底。
  傅谨之带着兵和段崇行至在最后。
  两个人手中都打着伞,雨珠子敲打着伞面,像是珍珠落地的声音。
  傅谨之想起前不久与段崇的约定,眉目轻佻,问道:“本侯的兵已经就位,你的人呢?”
  “不急。”段崇抬头看向灰而旷远的天,“很快就到。”
  不一会儿,他们都来到了龙沉峰上。
  聂白崖和宋秋雁已经分峙两侧。龙沉峰上有天然方台,教人精雕细琢过,地上铺黑白石,砌成阴阳图,镶嵌在天地间,独藏有道法自然的奥妙。
  聂白崖主阳,宋秋雁主阴。
  宋秋雁一拂袍袖,将逆水剑拔出鞘,对聂白崖说:“见过聂前辈。”
  聂白崖笑了笑,剑同样出了鞘,风灌入长袖当中,鼓动如云。两人同在雨雾当中,更似神仙中人。
  双方敬过礼,一白一红两个身影皆向对方合身扑上,剑与剑交锋之间,铮然作响,令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都吊在了嗓子眼儿中。
  尽管在他们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一个是年老体衰的老朽,一个是年少成名的剑客,谁输谁赢,不难预料,但面对这场决战,他们仍旧不免有些紧张。
  要知道,宋秋雁可是刚刚打败过剑圣齐禅的人,眼前看着只是宋、聂两人的对决,可实际上也是聂白崖与西三郡所有江湖人士的对决。
  刹那间,宋秋雁已有十余招攻上,她的剑法的确玄妙,各种奇招怪招层出不穷,任谁都猜不出她下一刻要用甚么剑式。
  从前谭万青的剑被誉为“形如密雨,难能透息”。可如今见了宋秋雁的剑,他们才知道何为“密雨”,谁都无法料及宋秋雁将会在甚么时候、甚么角度出剑。
  旁观的人尚且难以分神喘气呼吸,更别说此刻正与她对战的聂白崖了。
  冷冷的秋雨从天而坠,雨势越来越急,击在剑上,水珠一碎,四处激荡迸溅。
  宋秋雁记起曾经答应过齐禅的话,她目光微转,很快捕捉到了傅谨之的身影。
  他朱袍明铠,俊美慑人,是威名赫赫的“玉面修罗”,是唯一一个能够改变西三郡的人。
  他向来敬重聂白崖和齐禅,如果她肯此刻让聂白崖一招,服罪认输,顺理成章地拜聂白崖为师,那么……
  她相信假以时日,待她成为真正的大管家,傅谨之一定愿意原谅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和她一起共同重建西三郡的秩序。
  念想一转,便是须臾。宋秋雁凌虚一步,瞬时变招,正对上聂白崖即将落下的剑式。
  可她让了这一招之后,却见聂白崖倒转剑柄,挥袖卷剑,居然退而未攻。这虚晃的一招令宋秋雁登时熟悉万分,她一惑一慌间,聂白崖陡然催剑疾送而出,势如破竹,有着摧枯拉朽的力量!
  这一招“满弓刀”,精妙在于一张一弛,一收一放,先是虚晃招式,逗引敌人,再以退为进,顺势送出。
  宋秋雁方才已让了一招,本以为要鸣金收兵,谁料聂白崖紧接上杀招,她又因为这熟悉的剑式而慌怔了心神。
  一眨眼。
  冷锐的铁器已经送入心脏。第一时间,她没有觉得疼,反而觉得冷,震惊和疑惑,如同鲜血一样奔涌而出。
  啸金的剑穿过心脏,喝过血,逐渐滚烫起来,像火一样灼烧着,渐渐烧出刺痛。
  宋秋雁喉咙中嗬嗬出几口冷气,湿润的眼前一片晃动和晕眩,耳畔响起阴阳盘下各派帮众如同排山倒海的惊呼声。
  段崇和傅谨之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眉头紧蹙。
  他们都知道宋秋雁是聂白崖的徒弟,这场让西三郡瞩目的决战不过是他们上演的一场戏,目的是将大管家之位纳入囊中,不准他人窥探。
  可谁能想到,聂白崖杀了她!
  为甚么?她是聂白崖一手培养出来的奇才,一现世便是石破天惊,未来在江湖武林定可以大展宏图。
  可是他竟然亲手扼杀了宋秋雁?!
  山呼海啸的惊叹声绵延不绝。
  各帮派的人都知道这代表着甚么。聂白崖赢了,赢了一个天才,赢了一个在西三郡无敌手,甚至让剑圣都输上半招的宋秋雁。
  这代表着聂白崖还是二十年前的聂白崖,甚至比以前更强,即便他老了,可他的剑仍然无人可以问鼎。
  他还是大管家!未来二十年执掌西三郡的大管家!
  作者有话要说:
  宋秋雁:猝,猝不及防的盒饭。
 
 
第102章 一统
  铁剑抽出, 扬溅起濡热的鲜红。宋秋雁脱力跪倒在地,震惊地看着自己手掌中的鲜血,色泽妖冶, 让她想起在凛冬中灼烧的红梅。
  她记起了。就在四年前的冬天, 她像个木偶一样受人操控、不得自由的生活随着师父的出现而结束了。她的师父唤作“天机”,意为不可泄露。
  宋秋雁从来都不知道他长甚么样,她也不敢问, 生怕自己问了, 天机便走了。而她又会变回从前的抚鼎山庄的大小姐,过着别人都羡慕的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手上、脚上都绑着镣铐, 永远被关在一座牢笼当中。
  她现在知道了,天机的出现并非偶然,他是因为宋澜生才出现的。
  其实, 她比谁都要爱宋澜生,谁若敢欺负他,她必要那人碎尸万段;可她也比谁都要恨宋澜生, 恨到必教他死在自己的手上才行。
  爱他, 是因宋澜生拥有一切她向往的东西,自由、父爱、武功,并且肯毫无保留地分享与她;恨他, 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这一切原本她也该有,却因为宋澜生的存在, 统统都失去了……
  早在四年前,父亲请了大管家聂白崖指点宋澜生的剑法。
  宋澜生晓得她天生喜剑,每当父亲传授他剑法的时候,她就会在一旁偷学。尽管这让父亲很不高兴,但有他在一旁劝解,父亲也就得过且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作罢。
  所以聂白崖来时,宋澜生就让她在一旁观摩。
  宋澜生天赋不错,在同辈当中进境也快,难免会有些自负,得聂白崖指点,并不如起初学剑时那般刻苦勤奋。
  而宋秋雁却不一样,她比宋澜生用功很多。那些剑法,她一学便会,却还要再练上百次千次才肯罢休。因没有师父指点,她的剑法没个章法路数,不过却也有模有样的。
  有一天寒冬夜晚,她迎着风雪在后山练剑。茫茫天地间落下寒彻骨的白雪,还有一树在风刀当中灼灼欲燃的红梅。
  雪沫激荡,纷扬上下。天机就是出现在这样的夜中,飞身轻踏入雪地,身着白袍,体若苍松,手持一柄古朴无华的长剑,好似天降的仙人。
  与他的第一次交手就是在梅树下,那的确是酣畅淋漓的一战。
  对于压抑许久的宋秋雁来说,能与天机打上这一场,足以激醒她血液中沉睡的野性,欲望开始沸腾在她每一条脉络当中。
  她纵然天赋极佳,但始终没有个师父领入门,面对天机这样精通剑术的高手,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可是天机却并未就此离开,他说,
  ——拿起剑,才能斩断枷锁。
  之后,宋秋雁跪地磕头,就在这个雪夜中拜天机为师。
  四年间,她不知道天机的真名,也不知他的真容,甚至连他真正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过。
  他的名字是不可泄露,他的脸上戴着夜叉面具,他的声音是刻意改变后的苍哑。天机在她的印象当中,不算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道曙光,一个希望。
  有时候,她会看着师父的身影发呆,恐这是一场大梦,所谓“天机”其实根本不存在,是她自己为自己造物出来的救世仙人。
  直到现在,她印象中的天机终于与眼前的身影交叠在了一起。
  聂白崖。天机师父就是聂白崖,方才那招一退一进的“满弓刀”就是天机与她第一次交手时所使用的招式。
  可她知道得太晚了,明白得太晚了。直到倒在阴阳台的烟雨当中,她才明白过来自己被利用了。原本她这一生的价值也只是在于被人利用而已。
  聂白崖想要达到凌云巅峰,就需要一颗踏脚石。而她就是一块得天独厚的踏脚石。
  她跌向前,脸贴着冰冷的黑石,仿佛都快融进当中。
  掉落在手边的逆水剑被聂白崖捡起来,反手立在地上,剑吟过后,江湖众人手握成拳,叩在心口,心悦诚服地参拜继任的大管家。
  宋秋雁自嘲地笑起来,齿间涌上一口的甜腥气。模糊当中,她看见立在人群当中岿然不动的二人,一个是段崇,一个是傅谨之。
  他打着伞,烟雨朦胧,衬得他俊美不似凡尘中人。如果能再看她一眼多好,就像是第一次在庄上看见她的时候,眸子里全是清澈浩然,不带一丝偏见,然后不失礼又极真诚地夸赞她御马时很俊。
  她看见伞面轻抬,清晰地感受到傅谨之的视线,可她已经看不清了……
  宋秋雁想唤他一声,喉咙里挤出来声音很是微弱,比风也大不上多少。
  渐渐地,她眼前开始泛起黑,一片一片地泛开,瞳孔涣散,很快完全归浸于黑暗。
  聂白崖藏剑挥袖,立在高处,如云深中巍峨苍山,“免礼。”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