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矢吗?——木夕朝兮
时间:2018-02-26 13:54:53

  姮娘听出她话中的言辞恳切,并非口蜜腹剑,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她做出一副顺从模样,拉着她的手道:“萝裳姐说的好有道理,我再也不去动那念头了。”
  “你是真的歇了心思才好。”姮娘答应得太过爽快,萝裳不太相信,只当她嫌自己啰嗦,随意打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话,快快回屋去,瞧你穿的像个什么样子。”
  有萝裳领路,回屋的道儿顺畅了好多,府里的歌舞伶伎全住在一个院落,两人屋子也是挨在一块的。将姮娘好好送回屋去,萝裳转身正要回自己屋里时,又被姮娘牵着衣袖唤住。
  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心,憋了这半天,这会儿一定要寻根究底问个明白:“刚才那家伙,见了我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萝裳左右看看面色有些古怪,缠着手绢似乎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想了半天,总而言之道:“你还记得从前看小门的王伯、倒夜香的阿二、理莲池的小发……吗?”
  姮娘初时一脸迷茫,末了脑袋咄咄涨疼。一连串的名字噼里啪啦从萝裳口中豆子似地倒出来,语速太快,脑中浮现的样貌更换都要来不及,几乎挤在一块去,记住了样貌对不上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无形伤人,实在要命,她捧着脑袋捂住萝裳的嘴,“萝裳姐,你慢点儿说。”
  萝裳只当她记不住人,摆了摆手表示记不记得人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府中再见不着他们的身影了。”
  “啊?”姮娘没听明白,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这与我有关系?”
  萝裳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迟疑不定道:“是……也不是,只不过他们私下里都这么传。”
  姮娘平日里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侯爷,其余的事一概不理,明明心性单纯,可偏生长了一张妖魅惑主的脸,再与人为善也是白搭,是会叫人硬生生曲解为别有用心的,在这女人扎堆的宅院里,她这副长相实在不讨巧了些。
  再加之不会说话,不懂人情世故,在这院子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只是碍于侯爷对她的态度暧昧,大家伙拿捏不准,只能隐忍不发。所以萝裳一直对姮娘放心不下,在她看来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靠得太近未必会有好结果,若是哪天侯爷厌烦了,对她弃如敝履,那些个背后小人没了顾忌,指不定怎么对付姮娘。
  姮娘更是好奇了,“这话怎么说?”
  萝裳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桩桩件件地与她掰扯,“看小门的王伯年前告假回老家,结果吃错东西当晚食物中毒一命呜呼;倒夜香的阿二则是在半年前夜里倒夜香时没看清前路,脚下一拌磕破了脑袋,失血过多一命呜呼;至于理莲池的小发是在三个月前的大雨天里仍矜矜业业理莲池,结果雨天路滑,失足掉进莲池里一命呜呼;还有……”
  “全都死于非命……”见萝裳意犹未尽,还要举例,姮娘赶忙将她打住,“可都是意外,怎么又与我扯上关系了?”
  萝裳晃了晃手指头表示,“他们都有个共同点,要么受过你的恩惠,要么你受了他们的恩惠,总之比之旁人,交往要密一些。所以那些长舌妇私下里,都说是你身上有不干净的东西,靠得太近,轻则走三年霉运,重则丢掉性命。”
  “你不是好好的吗?”姮娘无语,若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以她多年的经验,还能不第一时间就发现?
  萝裳摊摊手:“我是女人。”
  怎么?还男女有别。姮娘不服气坚决不承认是自己有问题,“那侯爷也没缺胳膊断腿啊。”
  萝裳耸耸肩:“侯爷身份尊贵。”
  好吧,姮娘不想说话了,简而言之就是,她是个给会别人带来霉运的倒霉蛋。
  “好啦,姮娘,你也别在意,其实这些话我也一点不信,只不过你也知道的,三人成虎、众口铄金,你这祸害人的印象是根深蒂固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她们怎么看有什么要紧,反正你也从来不在意。”她说着说着,便来了困意,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催促道:“早点休息去,明日可有得忙了。”
  不等姮娘多问一句,萝裳已钻回了自己屋里去。  
  所以方才那小厮才会反应那样过激啊,姮娘听了就过,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她来到这儿,可不是为了来处理原主的人际关系,她比较在意的是,她究竟是要完成怎样的任务,一点提示也不给,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简单的洗漱过后,姮娘呈大字型仰倒在床榻上,望着帐顶微微摇晃的绯纱帐幔,愣愣出神,脑中依旧纠结着那个‘任务’。忽然她眸波一荡,灵光一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难不成是让那侯爷爱上自己?那漫无止境的时间里,她游魂一般四处飘荡,为打发无聊的日子,话本传记看了不知多少,那里边不都是这么写这么说的吗?但凡女主角接到了什么任务,大多与情情爱爱脱离不了干系。
  姮娘将手臂枕到脑袋下,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于是扑腾一下坐起身,亢奋着开始盘算该怎么把那侯爷勾到手。
  下床取了笔墨纸砚,有板有眼地铺排开来,提笔蘸了墨汁,方针计策列了一条又一条,末了捻起扫上一眼,却又觉得哪一条都不够完美满意,皱着眉眼将宣纸揉做一团丢至一旁,取了新纸再战,如此反复,夜都深了,最后架不住眼皮渐沉,意识渐渐模糊,倒头栽在案前,很快沉沉睡去。
  …………
作者有话要说:  优哉游哉地划手机,突然一个惊醒还没更新……
这章类似交代背景,所以不大好看,下章小王爷会出场,大家别弃……
 
第4章 君心不可知(三)
 
  第二天姮娘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一脸颓然,哈欠连天地出来院子时,吓得萝裳忙赶去小厨房里煮了两个鸡蛋给她敷眼睛,“大早上的,我还以为活见鬼,姮娘,你怎么回事?说了今日有得忙,晚上你还得上场献舞,这鬼样子不得将贵客吓跑。”
  姮娘讪讪挥手,“早啊,萝裳姐。”想了一晚上的点子,感觉没一条用得上,做了一夜的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决定豁出去,毕竟狐媚惑主这种事,实在是为难了她这只黄花飘。
  萝裳看一眼她松散的发髻也没挽,无语地将她拉回屋子按坐在妆台前,塞了两枚剥好的水煮蛋到她手心里,嘱咐她赶快临时抱佛脚,自己则手法娴熟地替她挽起了飞云髻。执起青丝萝裳艳羡她的好发质,当然也不忘数落她的笨手笨脚。
  姮娘阖上眼,老老实实地拿鸡蛋在眼皮上轻轻滚,青黑果真散去不少,偶尔瞄一眼妆前镜,看云髻渐成,峨眉初展,幽幽叹上一声好皮相。
  萝裳听了直道受不了,乜她一眼,“再好的皮相,不会收拾也白搭。”复又取了眉笔替她描眉,沾了细粉替她遮去眼下淡淡青黑。
  “不是还有你吗……”姮娘扭身,笑颜如花,握住萝裳的手卖乖,末了又问:“萝裳姐,今日侯府有贵客?”
  照着她脑袋上轻轻一敲,罗裳点头说是,“你忘了?京城里的小王爷上月来信,说是要来看望咱们侯爷,算算日子,今日就该到了。想当初还在京城时,小王爷就与侯爷交情不浅,什么缺德事不是一块干的……”
  “啊?”姮娘听到最末觉得怎么有些偏?
  萝裳忽一捂嘴,讪讪表示:“你入府时间晚,许多事不知晓……”接着转移话题,拉起姮娘的手往屋外去,“快快快,我们也出去搭把手。”
  将屋门合上,姮娘看一眼散披在屏风上的白袍,心思百转,她可是有任务在身的人,必须紧盯目标,努力制造独处机会。昨夜她感觉得出来,侯爷对原主应当并非毫无情义,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对她的态度暧昧、模棱两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但至少她可以确定,两人并非完全没戏。
  这一忙就直忙到余霞漫天,萝裳说府里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今夜有歌舞阵,届时你我都要上场,不过说到压轴,还应当是你。”萝裳歪着脑袋想了想,这好像也是姮娘不被待见的原因之一。
  萝裳拉着姮娘去伶园换晚间的衣服,此时园内已挤满了貌美的姑娘,环肥燕瘦、貂媚昭仪,各有各的风流韵味,她们梳妆打扮着为夜宴做准备,毫不避讳地谈论着侯府主人的绝色风姿,慢慢地谈话的内容便偏到了小王爷的身上,更有大胆的肖想着夜宴上能被小王爷给瞧上,哪怕仅是春风一度也好,那媚眼一勾,魂都要丢了,其余女子各各不甘示弱,搔首弄姿撩裙摆……
  姮娘简直没脸听,面上烧得慌,暗道这些姑娘真够泼辣大胆,几乎要错觉自己入了勾栏院。不过她俩好似被彻底无视了,从进园到现在,就没一个人搭理她们,萝裳似乎习以为常,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姮娘一眼扫去,便逮到好几个拿眼尾觑她的。 
  正要与萝裳进屋换舞裳,院子外一路小跑来了一小厮,远远冲姮娘招着手,见人看过来了,压下脑袋不敢直视,忙表明自己就是过来传句话,“姑娘的舞衣是另做的,这会儿还在绣娘手里,姑娘一会儿别忘了去取,小的还有事,就先走了。”  
  小厮话毕,脚底抹油,姮娘明显感觉园里的气氛越发微妙起来。说什么有事要先走,分明是怕死,这胆子针眼小的小厮她认得,来这不久已见了两面,似乎是叫阿炳。
  回身与萝裳说一声,顺便不着痕迹问了绣娘所在位置,这便直去取衣服。  
  这一日下来,姮娘发现自己的人缘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差,那些个小斯虽说个个离了自己五丈远,但五丈开外还是相当殷勤有礼的,姮娘感觉多少安慰到了自己,而那些婢女大娘都挺待见自己,至少面面带笑,不搞那些当面锣对面鼓的小把戏。
  总结来说,就是与那些舞姬歌伎间的气氛确实微妙了些。
  据萝裳那儿得来的情报: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尤其是漂亮女人扎堆的地方,是非更是少不了。只是碍于侯爷对她的暧昧态度,她们不敢太明目张胆,那些个花招手段大多小打小闹,不会真的将你如何,但一定要膈应到人。像什么在饭菜里加只青虫、屋门外撒点细沙、大半夜窗外装鬼哭嚎、甚至是上茅房时扔几颗小石子……啧啧啧,哪一件拎出来都小家子气得上不得台面。
  可偏偏就是这等小家子气的行经最为折磨人,乐此不疲又无孔不入,偏生哪一件真拿出来说了又根本不算件事,没人搭理,还要被嫌矫情。
  姮娘想着直摇头,看了眼天色,脚下步伐加快了不少。
  好好的平路,看去时明明不见一颗小石子,可临近拐角处时,分明感到脚下被什么绊了一跤,毫无防备下,相当狼狈地向前栽去。正想着哪个奸人想要害她,这回一定摔个狗啃泥,却不想,迎面行来两人,一人正蹲身拾物,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姮娘惊慌着,迎面就要贴上,眼前娃娃脸的少年惊讶地瞪大了眼,自己则在离他面上三寸距离时,被险险拦住了腰身。
  环在腰上的手臂强而有力,向上轻轻一带入怀,一股好闻的冷香蹿入鼻内,莫名沁入心间,带起熟悉又陌生的悸动。这感觉不会有错,于是她将脑袋往他胸膛用力埋了埋,‘砰、砰、砰、砰’心跳随之加快,真是不够淡定。
  “伤到没有?”温柔的宽慰里带着三分笑意,姮娘硬是咂摸出了宠溺的味道,她也懂得适可而止,毕竟还有闲人在场。
  见好就收,姮娘将脸从胸膛抬起,拉开半步距离,适当娇羞摇首,一眼望进了他如墨的深眸,恍惚又觉得那份温柔不过是错觉。
  感觉到一道视线在她身上打转,她偏头看去,见娃娃脸的少年对她笑得爽朗和善,饶有兴趣。
  娃娃脸将手中折扇一收,轻轻敲在游凤君肩膛,“凤君,这小丫头是?”
  游凤君深潭一般的幽眸微闪了闪,勾唇笑着,一笔带过,“府中的舞姬。”转而又看向姮娘,“姮娘,还不见过王爷。”
  姮娘恍然,这风姿洒然,笑容爽朗的少年人原来便是今日府中的贵客——小王爷赵子恭。
  双手交叠,盈盈正要福身,赵子恭虚扶一把,摆手说不必,“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没那么多讲究,既到了这儿,就只当是你家侯爷的酒肉朋友。”说罢话锋一转,冲她眨了眨眼,跟着凤君直唤她的名讳,“姮娘今夜也会献舞?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小王爷一点架子也没有,娃娃脸生得十分平易近人,姮娘还未来得及回话,凤君已是摆手让她退下。
  …………
  
 
第5章 君心不可知(四)
 
  檐上皎皎月,檐下三弦乐,葡萄美酒夜光杯,画帛长袖舞蹁跹。
  幕帘后,面似冠玉的琴师温润如玉,只是面色较之常人略显苍白,修长的指节弹扣在琴弦上,轻捻慢拢,流溢出美妙的乐音,泠泠醉耳,绕梁三日。
  小王爷举杯与游凤君轻轻碰盏,娃娃脸上露出俊朗的笑来,“凤君,你手下可谓人才济济啊,单就府里的琴师,比之京城里久负盛名的琴公子便不遑多让。”夸张地扫一眼场上舞姬歌伎,啧啧又赞,“美人万方艳福不浅啊。”
  游凤君凤眼微垂轻轻晃盏,杯中美酒映光潋滟,他抵向唇边浅酌半盏,轻轻笑起,“子恭廖赞。不过是闲赋在府,寻些乐趣罢了。”
  闲赋在府……小王爷讪讪移开眼,这话题有些敏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茬接,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起案前杯盏,一双眼投入场下的莺莺燕燕中,来回转了几圈,也没寻见要找的人。
  回头复又看向游凤君,诶了一声:“凤君,怎么不见那小丫头?不是说今夜要献舞的吗?我可期待着呢,那样冒失的丫头,跳起舞来该是个什么样子。”
  游凤君将杯盏放下,懒懒移眸看他,勾唇轻笑,缱绻眉眼间藏着晦暗不明的波涛,“那你可小瞧她了,她的舞姿令人移不开眼……”话罢扬手轻击,殿堂内烛火一瞬全熄,俄顷有鼓乐泠泠、琴音杳杳,殿内烛火复燃几支,伴着薄纱清扬,透着几分幽秘,却也撩人……
  再一瞬,鼓乐激扬灯盏齐明。
  场中央徒然现出一名妖媚美姬,那美姬一袭红裳极丽,轻勾足裸带响银铃声声,款摆间环佩琳琅,璎珞飒响,折腰旋舞、点足轻跃、曼舞轻纱间仿若画中乐舞的飞天。一双盈盈剪眸含情半醉,于光影映照间更显顾盼生辉,流波暗转下更是撩人心魄,正可谓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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