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记——马蹄声凌乱
时间:2018-02-26 13:56:29

  童培培认真地看了看吴祈宁:“小宁,你哭啦?哎呀你手怎么了?划玻璃上了?”
  吴祈宁点点头:“爷哭了,怎么着吧?”
  童培培啧啧,她一边儿给她包手一边儿絮叨:“你怎么说话呢,吃了枪药了,我都没法儿劝您。”顺手递给她那杯测试版的卡布奇诺,童培培挺仗义地问她:“说吧,吴主任,怎么了……”
  一个温暖的角落,一杯热咖啡,一个熟人。
  吴祈宁就哭了。
  呜呜咽咽地哭了。
  童培培够意思,手忙脚乱地劝了老同学一下午。
  她说:“不就是表白失败了么?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不爱咱,咱也不爱他。你不是也把他们家画框给砸了么?你要不解恨咱再接着砸去。”
  她说:“人不就是没要你么,人也没要我啊。我找谁哭去?这人挺好说话的,我跟他表白了两次都让他给拒了,他还不是照样把冰淇淋店交给我管着?”
  她说:“小宁,你别哭了,你哭成这样儿谁还敢进来喝咖啡啊……”
  “咣当”一声,大门洞开,一个很帅气的小伙子走了进来:“老板,来杯热饮!”
  他进门看了看哭得一行鼻涕两把热泪的吴祈宁,愣了一下儿,出去看了看店铺招牌,才放心地回来坐下。
  童培培问他:“您看什么啊?”
  小伙子说:“看看这儿是盛境水吧,还是滨海妇联。”
  这话说的,把童培培和吴祈宁都逗乐了。
  童培培说:“您喝什么,这杯我请了。”
  小伙子笑地眯眯眼:“一杯咖啡就好。”很好脾气的样子。
  吴祈宁是那天晚上七点回的家,在童培培那儿窝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白吃白喝了童培培各个品种的热饮和几份儿点心。
  童培培问她:“不对啊,我可是记得人家失恋了都吃不下喝不下的。你上我这儿解馋来了!”
  吴祈宁剜她一眼,自己招呼自己,上后台给自己打了一份绿茶暴风雪的冰淇淋。想一想应该对得起自己,加了两份绿茶料,打出来一个墨绿墨绿的冰淇淋。
  咬一口,扔了,甜的发苦。
  童培培疼得直抖手。
  然后吴祈宁抱着肩膀儿,接着哭。
  童培培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事实证明,那天全靠凤爷撑场面,数落穆骏,看着装修队,叫外卖给大伙儿吃饭,把半生不熟的牛肉拿出去喂狗……
  金姨七点也没回来,跟着白大爷那儿忙活着呢。金姨寡妇,白大爷鳏夫。俩人合眼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如今风气开放,郎情妾意,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吴祈宁那天心情大坏,也懒得问黄凤后事如何,回家就睡了。
  纵然千般不愿,次日上班,晨会上照例还是要和穆骏打头碰脸的。吴祈宁寻思了一下儿,昨天人家让我滚,不知道是光滚出他的视线呢,还是连带地滚出他们公司。此事大可商榷,想一想,开晨会的时候自作主张带上了业务部小张,给她一个提纲,万事让小张说话,自己着实懒得开口。她肿着眼睛,懒懒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在穆骏看起来,那就是一脸的黛玉回到了潇湘馆,一病恹恹不起床……
  他并不知道吴祈宁当时豁出去了。
  她坐在那儿就寻思一件事儿:我辞职不辞。
  盛年笑么滋儿地看看吴祈宁,再看看一脸黑线的穆骏,一幅智珠在握的样子。
  吴祈宁斜睨着盛年,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心说:我昨天打错了,我不应该砸了盛颜。我怎么觉得我砸了盛年比较保险……
  
 
第35章 辞别
 
  晨会之后,吴祈宁去找了盛年,晃里晃荡,意意思思。
  她跟盛年说:“盛总……”
  盛年看着她,简直乐不可支:“你不是要辞职吧?”
  吴祈宁……
  盛年欢乐并且比较有良心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他问:“你不会是表白失败了吧……”
  吴祈宁……
  盛年两腿交叉,兴致盎然地看着他的属下,简直满脸的八卦:“我们小骏是不是把你给拒了,说说说说,我老没听这类段子了……”
  吴祈宁翻白眼。
  定了定神,吴祈宁决定反击:“盛总你算命这么准还开买卖干嘛?您这浓眉大眼的当个仁波切也不少挣啊……”
  轮到盛年翻白眼。
  翻白眼归翻白眼,对于下级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盛年还是抓地比较紧,他语重心长地对吴祈宁说:“小吴啊。我们小骏好眉好眼好模样,整个灵周科技看上二世祖的女同事也不止你一个,让小骏无情拒绝的也有好几位。怎么人家都好好工作认真生活,就你不干了呢?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啊。”
  吴祈宁立刻好奇,问:“还有谁啊?”
  盛年咳嗽两声:“仓库的李姐啊,当初也是爱小骏爱的死去活来的,现在不是照样不耽误结婚生子在灵周工作,爱公司就等于爱穆总么。你必须想明白这回事儿。”
  爱公司等于爱穆总……
  这都哪儿对哪儿啊,槽点太多,吴祈宁竟然无言以对。
  盛年推心置腹地问:“你是不是就是不好意思再见穆骏?”
  吴祈宁老老实实:“我把你妹的遗像都砸了,我连你都不好意思见了,盛总。”
  这一句话,把盛年说愣了,他愣了半天,叹口气:“这么说,你是认真不想在这儿干了?”
  吴祈宁点点头:“认真。”
  盛年想了想说:“其实,咱俩没过节吧?”
  吴祈宁问他:“把你妹照片砸了算么?”
  盛年宽宏大量:“不算啊,当然不算。我大不了也砸你照片……这篇儿好揭过去……”
  吴祈宁摇摇头:“那咱就没过节。”
  盛年眯缝着眼睛,笑得跟狐狸精似的:“要不然,你跟我上越南得了……咱远远儿的离了这儿……咱走……咱臊着他穆骏……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咱还不跟他了呢……”
  画风变得太快,吴祈宁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越南……”
  盛年用一种我发誓我不怀好意地神色按着吴祈宁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扶着她的肩膀儿,很引诱很鼓励很怂恿地劝她:“你看你哈,已经没有爱情了,但是没关系啊,你还可以统帅武林啊……”
  这都哪儿对哪儿啊,吴祈宁眨着眼嘟囔:“武林……”
  盛年的神情跟电影里的教唆犯是一样一样的:“对啊,你看电视里,那些女反派,不都是这样么,成不了家不耽误咱成魔啊,整大红色的嘴唇儿,大红色的眼影,大红色的披风……一伸手一投足跟红灯照似的仙姑似的……多帅啊……”
  吴祈宁脑子明显不够使了:“红灯照,那不成了义和团么…… ”
  盛年晓之以理:“你就别管什么义和团不义和团了。反正你跟我上越南去工作就对了。辞什么职么,这年头经济不景气,你当找个工作那么容易?盛总替你主了,咱走!”
  吴祈宁低着头儿想了半天,木木怔怔地抬起头,看着盛年:“那你给多我多少工钱?”
  “你怎么还跟我提钱啊???”盛年噎住:“我这是给你一独占武林的机会……”
  吴祈宁明白过来了,她理直气壮:“要独占武林也是你独占武林,这里有我什么事儿啊?盛总你别跟我说这没用的,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给我加多少工钱?”
  盛年恶狠狠地看着吴祈宁:“你变了,小宁!你以前从来不主动跟领导要福利待遇的。”
  吴祈宁说:“那是我关着穆骏的脸,不好意思。现在反正人家也不待见我了,那我再不跟你掰扯工资我就亏了。你自己说你几年没给我加过工资了,你个黑心的资本家,你好意思的?”
  盛年咽了口唾沫,决定动之以情:“那什么我看了,小骏心里也未尝没有你。你不能这样,好歹他还是董事长。这买卖是穆骏的……你跟你穆骏哥提什么钱啊,提钱就远了不是……”
  “您放心!盛总,我跟他从来就不近!!灵周是他家的又不是我家的。”吴祈宁终于理清了头绪:“盛总,您说得对,我得听您的。我已经没有爱情了,所以我得独占武林,我得买大红色的唇膏大红的眼影大红披风,出门把自己捯饬成一红灯照的仙姑才给您提气长脸。但是,这都是要钱的,这钱从来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上不上越南您也得给我加钱。穆骏心里有没有我都两论,咱先把我工资涨了再说,这俩不冲突……”
  盛年气急败坏,可是不掩才情:“吴祈宁,李宗盛唱得好,‘这老天不许人太贪啊。’”
  可是吴祈宁她也不是文盲啊:“那亦舒还说过‘如果没有很多爱,你就不能拦着我要很多很多钱……’呢!”
  盛年都抓狂了:“又不是我拒绝了你,姑奶奶,您凭什么找我要钱啊,这冤有头债有主……”
  “认便宜吧,那要是你拒绝了我,这仨瓜俩枣就想把姑奶奶打发了?做你的春秋大梦!那得找你要青春损失费!”吴祈宁卷起袖子恶声恶气,撒泼打滚,干了这几年业务,只要不是对着穆骏,吴大小姐大开大阖甚放得开,已经颇有几分泼妇手段:“你开了我啊,你开了我啊!根据劳动法,你开除员工得赔偿她劳动年限数额的月工资,我算算啊,你雇了我四年是吧,你开了我啊!我恨不得白拿四个月的工钱在家等死呢……你开了我啊……”
  盛年颤抖地伸出了一根中指:“你这个滚刀肉……怨不得穆骏不要你……”
  吴祈宁一口气噎住,想了半天,一屁股坐在盛年办公桌上:“不给涨钱我就不下来了!他都不要我了我还在乎谁啊!”
  那天吴祈宁把盛年啊是噎得不要不要的,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后来吴祈宁和盛年签署了新的劳动协议,盛年给吴祈宁两倍的工资,吴祈宁跟着盛年去越南卖命。
  那天傍晚,刘熙听见盛年在办公室里咆哮:“穆骏!!!她多出来的挑费,从你年终分红里扣!!!”
  穆骏其实也在咆哮:“你不能派她去越南!”
  盛年懒得理他:“凭什么啊?”
  穆骏说:“她爸都没了。”
  盛年说:“又不是我害的。”
  穆骏说:“她妈就她这一个孩子了。”
  盛年说:“很平常啊,这岁数基本上都是独生子女了。按你这逻辑咱伟大祖国就别干四化了。”
  穆骏说:“她一个女孩家不适合去那么荒僻的地方。”
  盛年说:“我去得她去不得?”
  穆骏语塞:“灵周科技那么多人,你就非得带她去?”
  盛年站起来,拍了拍他兄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慰:“舍不得她,可以直说……”
  穆骏就不说话了。
  吴祈宁签了卖身契,心里一片茫然,她其实没想离家去国三千里的去海外工作。她甚至没跟自己妈商量好,自己冷不丁地走了那么远,妈妈怎么办呢?会不会不适应自己一个人过?
  慢慢地踱回家,走在最熟悉不过的路上,踩着自己的影子,吴祈宁居然有种离愁依依的感觉。
  佛家说有感必有应,她潜意识地觉得:这一趟,自己是走定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果然,那天回家,金姨兴奋而羞涩地问吴祈宁:“如果,如果我和你白叔叔一块儿过,你有什么想法么?”
  吴祈宁心中一凛。这可是大是大非,表决心看态度的时候,说错了一句话,就能伤了妈妈的心。
  吴祈宁立刻抱住金姨:“妈,你去吧。我祝福你。您看什么时候办?咱怎么办?我都听您的。”
  金姨面若春花。
  吴祈宁忽然想起来今年过年的时候,警官柱子哥说过:“这间房,桃花旺。”不禁苦笑出来。
  金姨搂着吴祈宁问她:“要是妈妈搬到白叔叔那里,你自己住会不会怕啊?”
  吴祈宁慢悠悠地说:“我们领导想我去越南工作呢。我自己挺想去的。工资也高。”
  金姨“哦……”了一声,看着吴祈宁。
  吴祈宁笑:“薪水翻倍的。”
  金姨叹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如果你不高兴,就随时回来。”
  吴祈宁卧在妈妈的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想,她这也算了无牵挂。
  盛年做人干净利索快,定下来走了一个月内就告成行。
  吴祈宁给自己收拾了一个小小的登机箱,听说那是一个炎热的国度,热的地方好,允许旅人身无长物。她去理发店,剪了自己的一头长发,重新削薄,剃了个斜分的刘海,好像若干年前,那个读大三的小女孩。
  剃去三千烦恼丝,吴祈宁希望,自己能够放下满心舍不得。
  穆骏其实很想亲自劝一劝吴祈宁的,但是吴祈宁总是躲着他走,偶尔避无可避也是同着一堆人的公事公办。穆骏比较要脸,总是抹不开和她私下说。吴祈宁则开始了尽职尽责的业务去吴祈宁化管理,让小张和李文蔚主要负责起她工作的这一块儿。
  这么一来,穆骏就更没机会单独看见吴祈宁了。
  穆骏也曾让黄凤去劝过吴祈宁,黄凤一拨拉脑袋:“凭什么啊?师姐去的那地方多好玩啊?等我毕业了我也去。”
  黄凤回头看着穆骏,一脸的看不上:“您现在后悔说人家啦?活该!我才不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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