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宁记——马蹄声凌乱
时间:2018-02-26 13:56:29

  穆骏“嗯”了一声,很亲昵地叫:“小宁啊。”
  吴祈宁很认真地说:“咱们工作会议,难得三头对案,我这是跟董事长说话呢。”
  愣了一下,穆骏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您要跟董事长说什么?”
  吴祈宁凉凉地说:“恭喜董事长啊。”
  穆骏那边儿则是明显地有点儿心虚气短:“嗯……我喜从何来啊?”
  吴祈宁一口凉气从鼻子里喷出来:“恭喜您添房子添地添工厂啊。盛总在老挝大干快上,这么大的好事儿怎么也不说给我高兴高兴。瞒着我干什么啊?”
  穆骏的眼皮肉眼可见地跳了跳。
  屏幕上地盛年已经端正了神色,他挑着眉毛笑了笑,“这事儿还是让董事长跟你好好解释解释吧。吴总。”
  他很不仗义地低头看文件,就跟没看见穆骏眼刀飞过来一样,嘴角还微微地往上抿了抿。
  吴祈宁恨恨地想:我生平第一次觉得盛年这人,何其轻佻。
  穆骏吞了口唾沫,有点儿手忙脚乱:“你听我说……这个事儿吧……我们也不是有意要瞒你……哎……其实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将来啊……”
  吴祈宁很安静地听着,觉得自己就跟个班主任听学生编他没写的作业似的:“大家的将来?穆总,盛总,您们给我好好说说……”
  穆骏谨慎地措辞着,很是有几分臊眉耷眼:“扩大企业产能不能算错啊,何况我们的业务还是朝阳行业的。老挝当时的地面价格就跟白给一样,人工税收环境也合适。盛年对着那块地流哈喇子好多年了!这次真是个机会,小宁你听我说,真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咱们拿下这块地就算置下产业了……别的不说,就是过两年把地卖了也合适。这钱还不是咱们大家的。就是……就是……辛苦大陆工厂了,你们得勒紧裤腰带,过大半年苦日子……”说到这儿,穆骏咳嗽一声:“盛年,你倒是说话啊。”
  盛年忠厚且坚贞地微笑着:“吴总,董事长他说得对啊。”说着,用崔--龙海拥护金--正---恩-地神情,专注而不失热烈地鼓了几下掌。
  吴祈宁念了好几句菩萨,才压下去杀心。奥斯卡妥妥欠盛年一个小金人。他明明可以靠脸,演技偏偏逆天。气死人了!而且他这是坑人,妥妥的坑队友!大半年不见,盛年你还学会了吹集结号了!吹也没关系,你自己去啊!凭什么把我当死士推到前沿阵地上?蒙傻小子呢?果然领导都是职业挖坑的!
  回头看看再穆骏,吴祈宁更是怒从心头起:领导靠不住就算了,这男人也靠不住!盛年挖坑埋我,穆骏你就看着?你不能出手拦一把?你最次不能告诉我一声儿吗?盛年跟你什么关系啊?S---M?你嘴里塞了茄子了?
  她有一瞬间怀疑,就是穆骏真的在瑞典吃香喝辣搂着个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她都没这么大的急着。
  吴祈宁捏了捏手指头,尽量让自己声调平稳:“穆总,您也知道,这是让我为难。就这么艰巨的任务给我拍下来,好歹你也得给我交个实底啊。干的了我就干,干不了您另请高明。你们怎么知道我就能抗得住这几个月?”
  盛年微笑得端庄大方,用跟外国元首寒暄地口吻夸赞:“吴总,您太客气了。您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么。”
  相较而言,穆骏说的比较接近人话,他只是更加被动地含混其词:“小宁,其实,你也知道……当时我生病……盛总就……拿主意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些年拿主意……而且,我们俩开始还为遗嘱的事情闹得不太愉快,我怎么也不好……太伤哥的心……”
  吴祈宁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儿。
  盛年微微怔忡,神色复杂地朝着穆骏看过去,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吴祈宁思考了一下儿,一字一顿,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地盯着穆骏:“盛总拿主意?那您是干嘛的?想您也三十多岁的人了!自己的生意自己不做主吗?什么事情都赖在盛总的身上,不合适吧?”
  穆骏让吴祈宁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很是下不来台,他脱口而出:“我不和你解释,你怨我瞒着你;我和你解释,你又不依不饶的……”
  这话就比较小儿女态度了,盛年就坡下驴似地摆脱了刚才的些许迷茫,此时在一边儿跟看戏一样地看着他们俩,津津有味,双手简直要可鄙地卖萌托腮了。
  吴祈宁的心火儿就更大了:“你们一个两个有正经事也不和我说,拿不拿我当自己人?我这里如果顶不住,整体生产停顿,美国订单交不出去,巨额违约罚款,咱们大家一起沉船。我看到时候两位老总还能瞒着我藏多少私房钱。”
  盛年到这会儿才有了几分危机感,回复了正襟危坐的样子,但是依旧一言不发。
  穆骏有几分下不来台,可又觉得情理上是对不住吴祈宁。
  一阵冷风吹过,穆骏没有关闭小隔间的窗子,秋天的瑞典,颇有几分凉意。
  穆骏这一天扎在实验室里忙到昏天黑地,吃没吃出,喝没喝处,正是精疲力竭。想想早上被盛年奚落,现在突然让吴祈宁指着鼻子这么一顿骂,人生也是略有一点儿点儿地崩溃。
  抬头看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盛年和一脑门子苦大仇深的吴祈宁,莫大的憋屈瞬间涌到了穆骏心头:“小宁,你能不能先告诉我,这事儿是谁跟你说的?这件事前两天还没有完全决定,不过是现在正好有个老挝工厂的土地低价出让的机会。我和盛年不是刻意要瞒着你,这不是正考虑着怎么跟你说呢么……”
  吴祈宁理直气壮:“没决定?没决定天下人尽人皆知了。这事儿白瑞明跟我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穆骏脱口而出:“关他什么闲事!要他多嘴。”
  盛年紧紧地皱了皱眉毛。
  吴祈宁真是不高兴了:“白少爷怎么了?要不是他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呢。没有人家给我透消息,指着你蒙我啊?”
  穆骏心火上涌,有点儿口不择言:“是,他好,我不好。你说得对,怪我没本事没担当没责任心。对内赶不上白少爷通风报信陪你喝交杯酒,对外不如李恩林他们能给你当靠山。反正……反正我哪儿都不好就对了!”
  闻听此言,盛年送到嘴边儿的一杯水“噗”地一声喷了出去,他旋即很优雅地擦了擦嘴,重新抬起头,用纯净如处子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同事们。
  吴祈宁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李恩林是谁来着……”
  穆骏怒了:“装,你还装!那个马来西亚了的帅哥,家里有三十亩橡胶林,圣诞节还给你发贺卡,别以为我不知道!”
  吴祈宁深深地把脸埋到了自己的掌心里。
  太乱了!这TM都哪儿跟哪儿!
  
 
第91章 反击
 
  在董事长难得地情绪失控下,很正经的总经理碰头会忽然就变得气氛有点儿暧昧了。
  吴祈宁慢慢地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子有点儿乱。
  盛年那边有意无意地“哼”了一声,更让吴祈宁产生了一种和老公闹别扭,偏偏旁边坐着婆婆的错觉。吴祈宁挺怕这样儿的,和家里人在一起,她总是有理也说不清。
  那天的会,开始不顺,中途潦草,不过穆骏在后半场难得地支撑起了场面。他几乎强逼着越南公司,大陆公司和老挝公司翻出来家底儿,把所有流动资金跟他报实账。
  吴祈宁穷家破业,自然是实话实说,简直就恨不得把账本子顶在脑瓜子上喊冤叫屈了,其情可悯,其声也哀。
  相较而言,盛年则多了一份不紧不慢,当然,盛总哭起穷来也是不落人后的,他先是有力有礼有节地诉说自己的花销,然后再坚定地告诉那俩没良心的他没有进项,身在异国独自打拼,当地人随时有可能造反,居然还得不到祖国的支持,如此孤军奋战的忠臣良将,还被老板催逼压榨,当真遇人不淑,不逢明主;更有甚者,国内同仁掩袖工馋,入门见妒,放着那么多应收账款不要,找在外的偏师要粮要饷,简直是丧尽天良,实属非是。其态度真诚,语调恳切,看着着实比纯飚哭戏的吴祈宁高出不止一个段位。何止一个段位?
  那就是焦晃先生和咆哮马的区别。
  穆骏冷眼在旁边儿看着,微微唏嘘:你说我哥当家那么多年,真是修行有成,看看这实力派,真是装得没话说。谁说颜值和演技是冲突的来着?
  吴祈宁不是特窝囊的人,下意识总是怵着盛年一头,眼瞅着盛年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居然把自己洗成了一朵白莲花,而对她简直生成了一种类似“你穷你有理?”的强势讥讽。
  这么瞬间的反转,还真让吴祈宁有三分的张口结舌无话可说。她张了张嘴,急得气结,下意识地回头看穆骏。
  穆骏顿了顿,一声长叹,他给了吴祈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回头问:“盛总,那越南工厂最近就没出货么?我看原材料申请日志和仓库吞吐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盛年有点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这个么……也是有一些应收……可是穆总……”
  穆骏表面上很和气地笑了笑,朝他点了点头,一脸地:我理解,你不用解释。
  心里也是有几分骂街的:怎么才能做到不被下级蒙骗?勤于政事,事必躬亲。永远别相信那些组织化管理,老板不必抓细致工作的昏话。王石爬山日子长了都能丢了公司控制权,李嘉诚八十了还天天上班儿,立宪的虚君从来不能控制国事。穆骏就是远在欧洲,也天天时差颠倒地看着三个工厂的报表。纵然盛年控制的工厂铜门栓,铁门槛,财务报表敢和穆骏打些埋伏。
  穆骏也能从进出原料和仓库使用面积上,算出来个大概其,只是这么做,很费功夫和脑筋就是了。他现在是忙不过来,过些日子往越南和老挝工厂派技术员,沙子跟嫡系也就掺和过去了,只是现在不用那么着急。其实当领导是个辛苦的活儿,无周末,没下班,还得提防着身边各个都不和你说实话。
  经不住穆骏语气温和地三哄两诈一推理,盛年也有些臊眉耷眼地改了口风,浑不像刚才那么忠正爱国地顶着贞节牌坊了。
  既然都有应收款,那么就大哥别说二哥了。
  穆天子圣断:越南工厂的应收账款账期也差不多了,拨付一部分交给大陆工厂以解燃眉之急。什么?要不回来?没关系,让吴祈宁去要。反正她在越南干过,客户都熟。
  吴娘娘只差跪地山呼万岁。
  那一瞬间,盛年很想扇自己个嘴巴子:我当初瞎了心了,带吴祈宁去越南干什么?
  最后,穆骏总结了几句,无外乎二位辛苦,还需操劳。大敌当前,还望两位封疆大吏精诚团结,为了党国大业,和衷共济之类的话。
  穆骏说着,吴祈宁和盛年应着,他们三个都不太有把握这事儿能办得到。
  然,领导还是要把话说到前头。
  伟大理想,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这是原则问题,不可马虎。
  穆骏想了想,又说:“我这一次来欧洲,主要是有新的研发想法,借助这边儿成熟的实验室,如果思路可以实现,那么会申请欧盟的知识产权保护,也许将来研发实验室不放在亚洲,也免得大陆法系维权的纠缠。”
  盛年和吴祈宁从善如流地点头,反正那是将来的事儿,他们俩原则同意,总论赞成。
  末了,穆骏合上了文件夹,看了盛年和吴祈宁半分钟,再开口居然有几分语重心长:“我知道,两边儿都为难。这个当口儿,我不在,实在也是说不过去。但是两位也知道:如今国内地价涨,人工涨,营改增税收也在涨。咱们要是就拼代工,还能有几年日子过?”他回头又看看盛年:“东南亚梁园虽好,未必可以久留,当地排华的事情每隔一阵子必闹一番,轰轰烈烈地顶着什么听起来正大光明的名目莫名其妙地伤害当地投资商的事儿,咱们也是不可不防。哥,你心高,眼界宽,这是我比不了的,但是后手我们总得留一个啊……”
  盛年垂下眼皮,没说话。但是吴祈宁看得出来,穆总的话,盛总是听进去了。
  这一场电话会,就算开地差不多了。看着三边儿都要躬身告辞,吴祈宁忽然问了一句:“盛总,要不要叫刘熙姐姐过来你见见……”
  盛年一呆,表情有几分不自然:“不……那个……我私下和她联系吧……”
  吴祈宁微微地撇了撇嘴,把电脑关上了。
  打开屋门,已经快十二点了,居然客厅里挺满:盛欣依旧抱着一堆人事资料坐在客厅里发愁。李文蔚歪在沙发上不知道和谁在聊微信,看表情是挺松心的。刘熙呆呆地坐在灯底下,信手翻着一本书。
  看见吴祈宁会开完了,刘熙很期盼地看了她一眼,吴祈宁有些愧疚地垂下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刘熙咬了咬嘴唇,合上书,回屋睡觉去了。
  吴祈宁和李文蔚,盛欣对了对眼神,同时叹了口气,大伙儿心照不宣:盛年这爷们儿就是再好看,留着也没啥用啊。
  吴祈宁挥了挥手:“姐妹们,睡觉。爷们儿身外物,咱自个儿疼自个儿。”
  三天之后,灵周科技滨海工厂的账上并没有收到越南工厂的来账,吴祈宁也没有收到任何有关越南工厂应收账款的明细单。
  吴祈宁第一反应是找穆骏做主,什么意思?说好了带不算的?这政令不出中--南--海了?
  电话打过去,没想到听见的是格瑞撒声音甜美:“穆骏今天凌晨,紧急应邀去隆德负压洁净室研究所参与泄漏抢救工作了。听说出事的是疫苗研制实验室,负压层消失了。嗯,他手机落在房间里了。你着急找他么?我给你转他身边的同事吧。”
  吴祈宁倒抽了一口凉气,负压消失一般就是病毒外泄的代名词了,这差事十万火急真是跟抗洪抢险有一比:“那……算了吧……让他忙……”
  想一想,吴祈宁再打给盛年。
  盛年不接电话。
  吴祈宁就怒了。
  甭管什么关系,女的最恨男的不接电话。
  哪怕你认怂说一句:姐们儿,这事儿哥帮不上。也算撂下一个实底。凡是出事儿玩儿失联的,必是不负责任的渣男无疑,妥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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