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随意一说,没想到他真给了钱。
他蔑视人的态度令我难受。
于是,我胡乱地把钱重新塞到了他的裤兜里,“开不起玩笑哦?还说不打女人,一打就把我打流血!”
阿恒不悦地横我一眼,他没说什么反驳的话,硬把零钱全给了我,叫我不要放屁。
我冲着他的背影贱贱地说:“这点钱就想堵我的嘴啊?”
他完全没理我,走得疾步如飞,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
我不甘心地继续冲他喊:“昨天在大排档,你也嘲笑我,是几个意思?”
离得有一段距离的人影顿住了脚,他虽然没有转身,但我依然能感受到他的不屑,他道:“你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
说完,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我丧气地低头数钱,一共有七百,我从小的零花钱都没这么多过,见两个监视人看着我,我分别给了他们一百,即使少,他们也收了。
匆匆来到后台,苏珊不在,她去陪人了。
我坐在化妆台前等人,旁边有几个女人坐在一起化妆闲聊,其中一个黑裙女人扫了眼门口的监视人,她刻意说了一声冷,就关上了门。
黑裙女人坐到我身旁来,她熟练地点烟抽,冲我顽皮地挑眉,“嗨,你可以叫我慧姐,听说你被陈哥...。”
慧姐没有说完话,让人自行理解。我点头,“嗯,你好,我叫李苜蓿。”
慧姐微微一笑,带着一种自嘲,“我是陈秋白的...前前...女友,跟了他啊,有说不完的苦,还好他对我腻的比较快。
左边的女人堆一起附议,“何止苦,简直是惨烈,跟陈秋白做.爱的人,没有不被打的。”
“跟狗做都不想跟他做!”
“别侮辱狗好不好?”
“好!”
她们咯咯咯地笑,笑得前仰后翻。
慧姐吸了一口烟,询问我,“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对了,你怎么跟陈秋白谈恋爱?”
后台的小姐都围过来听我的故事,我大致讲了一下大眼仔骗我的过程,然后泪眼朦胧地求她们帮帮我。
一提及损失利益的事,小姐们纷纷散了开,显然没人敢跟大眼仔唱反调。
只有慧姐还呆在我旁边抽烟,我期盼地看着她,她丢了烟头,打开化妆包打扮自己,“别想了,你求我们,我们去求谁?我猜你今天来找苏珊是想让她帮的吧,别为难苏珊了,她自己都站不稳脚跟,我们这里的女人,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已经心力交瘁了,你的闲事我们无能为力,你的运气算好了,第一次就能伺候大顾客。”
我软绵绵地靠在椅子上,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有。”
“什么?!”我立即打起了精神。
慧姐只是可恶地在逗弄我,“杀人,晚上悄悄把大眼仔杀了。”
坐台小姐们哄堂大笑,半点也不同情我的遭遇。
我闷闷地趴在化妆台上,微微动了点坏心思,可是我一旦设想到杀人后被黑社会报复的结果,我就焉了。
再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大眼仔杀我还差不多。
我无精打采地搓着头发,有一只香喷喷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扭头看,是一袭淡雅礼服的苏珊!她的五官温婉柔和,眉眼如秋波,笑意似春风。
我始终不明白,这样一个美好的女人,怎么能在铜雀门这么污浊的地方上班......或许她很缺钱。
“苏珊姐!我等你很久了。”我欣赏着她的身材,语气自然地亲近她。
“可不是,那小姑娘等的花儿都谢了,火烧屁股有了麻烦,想找你救命。”慧姐冲我们媚笑,她拿起时髦的外套,踩着高跟鞋开门出去了。
苏珊拉开椅子坐在我左边,“怎么了?陈哥又打你了?”
我摇摇头,“他最近没打我,还给我上药。”
“那?...。”苏珊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也在好奇。
我垂下了头,声音很低,“陈秋白那个混蛋要把我的初夜卖给日本人,我不想卖。”
苏珊抚着我的脸颊,惆怅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年纪不大,就长得这么惹眼,还是个问题女学生,难怪他会盯上你,他淘来的女人,没一个不好看,个个都成了摇钱树,被他吃干抹净,我就常教我妹妹,一定得仔细看男人。”
我苦苦哀求道:“苏珊姐,你救救我好不好?我求你了...。”
她的手无力垂了下去,顺势放在紫色裙摆上抚弄,“不是我不想帮你,我也不敢得罪陈哥,当初你离家出走,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唉...。”
“不后悔!”我仍然倔强地坚持着。
苏珊用一种无药可救地眼神看着我,她摇了一摇头,“既然不后悔,那现在你只能顺着陈哥来,这样还能好受些。”
我越来越低落,绷不住情绪扑到了苏珊怀里嚎啕大哭。
她手足无措地安慰我说,等大眼仔腻了我之后,我随时就能离开铜雀门了,但眼前这道坎儿,能挨便挨,左不过一场成人运动,迟早得做。
我哭得无助,又不甘心,“迟早是迟早的事,可我不想随随便便地给人...要给我也愿意给喜欢的人...。”
“那你喜欢陈哥吗?”
我的脑袋摇得跟吃了摇头.丸一样,“晓得他是大骗子以后,就不喜欢了。”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苏珊轻轻松松地和我开玩笑,她道:“那...你就在铜雀门里找个看得顺眼的男人...提前把初夜送出去,不给大眼仔占到便宜,不过以他的性子,多半会把你打个半死。”
我把头放在化妆台上磕,心里郁闷至极。
苏珊和我聊了一会儿天,分散我的差心情。
我因此得知,她家庭贫寒,是困难户,姊妹也多,所以提前出了社会供弟弟妹妹读书,她父母待她很好,是她自己主动要放弃学业的,想撑起那个温馨的小家庭。
一比较起来,我还是羡慕苏珊有个温柔的父母。
☆、镜子里的和服女人
日本客人被老板带来包厢的那一天,我被大眼仔打扮的花枝招展,她们给我上的妆容偏可爱风,两边脸颊打得腮红像猴屁股一样,眼部三角区略浓,唇部颜色较淡。
大眼仔为了迎合日本人的口味,甚至给我搞了一套和服穿。
和服为古典扇面花纹,颜色艳丽明亮,穿起来仿佛被捆绑住了一样,紧得叫人喘不过气来,腰部不大能弯曲,即使坐下背也直挺挺的,身姿不由自主地会僵硬。
镜子前的女人如果不说话,那一定会被认为是日本姑娘。
木屐硬得过分,鸦头袜的大拇指处和二指处是分开的,大约是为了方便木屐而这样设计。
鞋子硌脚,和服过紧,走起路来迈不开步子,自然而然地走出了小碎步。
大眼仔靠在墙外等人,我从化妆间出来,他用垂涎欲滴的目光痴迷得看着我,我冷着一张脸,不给他一个目光。
他一扯和服的宽袖,将我抱到他怀中迫不及待地揩油,他仿若一条缺食的狗,深深闻了一下我的脖子,表情又像是抽了鸦片似的,人模狗样地说话,“苜蓿,我真的真的舍不得你,但这笔买卖赚得绝对值,你要是讨濑户先生的欢心,他高兴了就带你出国去见世面,铜雀门的小姐都想有你这种机遇机会,我可是留给了你,把握住机会,乖。”
我抗拒着大眼仔的咸猪手,他拉长了脸,威胁道:“等会儿进去之后,最好别给我闹什么幺蛾子,你要是伺候不好濑户,我让手下的人伺候你!”
他推着我后腰上的枕头,将我推得踉踉跄跄,等走到顶楼的贵宾套房,他才停止了粗鲁的动作。
监视人守在门外,大眼仔领我进去,雅致舒适的包厢内闪耀着暖色调的灯光,里面的声音并不嘈杂,小姐也只有一位,是苏珊!
苏珊出台的费用很高,这样一想,她在顶楼也不算奇怪了。
她陪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香港老板。
大眼仔奴颜婢膝地向他们介绍我,模样像清朝太监。
濑户先生年纪略大,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短发中已有了白发,长得白白胖胖,举止文雅。
濑户先生看见我的第一眼,似乎有一些失落,再看的第二眼,好像又很满意。
大眼仔在我耳边放了几句狠毒的话,才放心地退出包厢。
我低着头站在原地看脚,场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苏珊连忙过来缓和气氛,她充当着调笑打和的角色,把我按在濑户先生身旁坐下,接着她又坐回了香港老板身边。
濑户先生微笑着对我说了一串听不懂的日文。
香港老板帮我翻译,“他夸你穿他们国家的和服很好看。”
和服是从中国汉族的汉服发展出去的!我在心里默默腹诽。
因从前时常看日本动漫,我会说几句简短的日语,便用日语客气地回敬一声谢谢。
濑户先生笑呵呵地又夸我卡哇伊。
他们点了一些温柔的歌曲放,偶尔交谈生意,偶尔唱歌。
苏珊如解语花一般依偎在香港老板肩上,她不停地冲我使眼色,让我主动服侍人。
我勉强地帮他们倒酒或者插水果,他们交谈的比较投入,暂时没有管过我们。
我心里火急如焚,面上强颜欢笑。
一个小时后,二位似乎要分别了,香港老板让我热情款待濑户先生,尽好地主之谊,如果令日本人满意了,他给的费用不会少。
这是要出去睡觉么?!
走前我注意到濑户先生多看了苏珊一眼,香港老板因此想顺水推舟地将苏珊一起送给他,但是濑户婉拒了,他摸着我的头,叽里呱啦不知在说什么,不过我又听到了一声卡哇伊。
香港老板爽朗地笑了几声,他告诉我和苏珊,濑户本想尝尝地道的中国女子,可是见我穿和服的模样太可爱了,他还是想尝我这一款。
两个男人快要分道扬镳,他们各自揽着身边的女人走,嘴里仍然说着客气话。
监视人一直在不远处暗暗跟着。
我焦急地东张西望,瞥见墙壁旁边有一个大花瓶,我鲁莽地把花瓶推向两个监视人,立马脱了木屐拼命地大跑,身后没有传来花瓶破碎的声音,应该是他们接住了。
他们都在喊抓住李苜蓿!
我不敢回头,躲躲闪闪中,按照记忆里的路跑到了阿恒房间去,我拧开门径直进去,躺在床上看书的阿恒满脸不悦地问:“你又进来干什么?!”
我擦着眼泪,急急钻进了阿恒的床底下,带着哭腔祈求,“求求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被陈秋白卖...。”
外面响起敲门声,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次监视人没经过阿恒的同意就打开了门,他们气喘吁吁地问:“恒哥,抱歉抱歉,急事,有没有看见苜蓿那个死丫头?她朝这个方向跑了,现在大顾客在外面大发雷霆,问夜总会要交代,那位老板开罪不起,是我们的常客,如果藏了人...恒哥就不要开我们的玩笑了。”
我盯着那双欲要进门的黑皮鞋,整个人紧张极了。
床上方传来轻微的翻书声,阿恒的态度决定我的命运,我亦紧张他。
“.....没有。”阿恒低沉的声音让我提到嗓子眼上的心缓缓下降,心脏仍然剧烈的跳动着,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跳动。
“恒哥刚刚看书那么专注,或许没注意到有谁蹿了进来,我能不能进来看看?”监视人干干笑了笑。
“你觉得呢?”阿恒回答地漫不经心。
那双皮鞋认命地转了过去,监视人不忘说一句打扰了,门缝没有关紧,我听见他对走廊外面的另一个人说,“他娘的,这个损货!你找到她没有?!”
“没有!我已经加派人找,也用传呼机让安保看紧了门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肯定在夜总会里,不是躲在厕所,要不然就是藏在那些房间里...不说了,继续找!”
“等等...。”阿恒冲门外喊了一声。
我刚平静的心立马狂跳了起来,我忍不住往床底下钻了钻,肩膀已经贴到了凉凉的墙壁。
阿恒随手将书本丢在床头柜上,门外的两双黑皮鞋徘徊在门口,像它们的主人一样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我死死紧咬牙关,眼泪流的像水龙头一样。
阿恒走出去顺手关上了门,十几分钟后,他又进来了,让人安心的是他身后没有多余的人。
干净的帆布鞋朝床这边走来,他立在床边,正对着我,“出来。”
“不...。”我的鼻音很重,那声“不”听起来像在撒娇,充满了委屈。
下一秒,他弯下修长的腿,一张帅气干净的脸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伸长手来拉我,神色不苟言笑。
他越是用严肃的脸对我,我越怕他把我交出去。
“不要,我不出去。”我害怕地朝里面躲,他甚至将身子钻进来了一点来抓我,我的手腕不幸被他抓住了,他拖我出去的时候,我将身体弯成煮熟的虾状,然后用脚踢他的手。
阿恒轻松地把我整个扯了出去,由于我在踢他,他用膝盖强硬摁住了我的双腿,并且将我的手腕压在头顶上方,一滴晶莹的汗水从他额间滴到了我鼻尖上,我懵懵地看着他,不知所措。
他的目光深了一些,“你就这样报答救命恩人?嗯?踹老子?”
我立即摇头,泪水顺着眼尾滑落至耳边。
“我以为你要把我交出去...对不起...谢谢...。”
阿恒放开了我的手,膝盖也离开了我的双腿,他侧头拍着身上的灰尘,缓缓道:“你在这呆一会儿就可以走了。”
我不说话,只用力摇头。
他仿佛没看见,又躺回了床上静静地翻书看,他手上拿的是霍金的时间简史,房里依然循环放着阿桑所有的歌曲。
我忐忑地坐在沙发上搓着腿,因为和服绷得太难受,我动手松绑了一些,霎时感觉被释放了,呼吸也变得充足。
床上的男人蹙眉瞥向我,待他看见我只是松了和服没有脱,他的目光就转回了书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