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启颜一笑,且轻轻一摇头,他的笑容持续的并不久,不一会儿就恢复成了面瘫的样子,他好像不是故意要面瘫的,而是自然而然地没了笑容。
他没有要带我去哪里,直接将我载到宿舍门前,留了一团热臭的车尾气,就飞快地疾车而去。
我郁闷地蹲在台阶上,看着暗路上消失的车影,发呆了很久。
大眼仔最近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他只要遇见了我,就会冲我神秘微笑,弄得我心神不宁,他可不是什么善茬,突然冲我笑能有什么好事?
今夜值班,我和同事一起端水果啤酒进包厢,一进去便被嘈杂低俗的声音闹得头昏,沙发上坐了一排打扮流气的男人与香艳的女人。
有人正鬼哭狼嚎地唱歌,有人兴奋地摇头晃脑,我做了几月服务生,第一次见包间里这么乌烟瘴气,他们...嗑.药了。
不经意间我在人堆里扫见了大眼仔,心突地就是一跳。
放下手里的东西后,我走得格外仓促。
“拦住那个妞儿。”一道较粗的声音下达了命令。
我的同事是兼职的男大学生,这道命令显然是冲着我来的。
两个流氓一脚把男同事踹出了包厢,同时把我往包厢里狠狠一扯,摔倒在地的我马上不知所措地站起来,我吃痛地揉着后腰。
“不好意思...我...我还有工作要做...。”我埋头朝门外走,那两个臭流氓又把我拉了回来,他们挡在门前,淫.笑道:“做什么呀,哪里工作不一样是做?”
“小妹妹长得水灵,先给我们东哥看看。”
大眼仔嘴边挂着谄媚的笑,他对正中间的男人狗腿道:“东哥,就是这货,阿恒喜欢的不得了,从我手里一毛不拔地抢走了。”
“是吗?还不错。”罗丙东穿了一件儿亮得反光的皮衣,他将银色的拉链往下扯,露出来的不是里衣,而是赤.裸.裸的小麦色胸肌。
大眼仔赶紧回答:“是!东哥不信派人去外面问问,大家都知道她,出台那天闹得咱铜雀门人仰马翻,躲到了阿恒房间里去。”
说完,大眼仔使唤罗丙东的人去外头问话。
罗丙东顺手甩掉黑色的皮衣,话语邪恶,“不用了,长得挺靓,我也想上上什么滋味儿,现在就给你们看看我的能力,我玩儿完了,你们谁想上就上。”
男男女女说笑的话语很淫.秽,他们全附议着罗丙东的恶心话。
我害怕地贴墙而站,几乎要哭出来了,四面都是人,我插翅难逃!
罗丙东上来将我反按到墙上,他滑腻的舌头在我耳朵外面来回舔,我的双手被按在墙上动弹不得,他在脱裤子,脱我的,也脱他自己的。
“小靓妹,是不是第一次啊?不是第一次的话,哥不满意哦,哥不满意的话...你知道的...。”他笑得像无间地狱里的恶魔。
我哭哭啼啼地乞求,“不...东哥放我一马,我跟阿恒没有关系,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就像大家都认识阿恒一样...不!不要!”
罗丙东逐渐贴紧我的后背,他把我的裤子费力往下扯,“没想到你还会说笑话啊,女人嘛最口是心非了,嘴上说不要,心里巴不得给人艹,哥马上满足你。”
他们夸张地笑,笑得前仰后翻,有人甚至在拍视频!
嘭!!
一声巨响,门被人一脚踹开了,为首的男人冷若冰霜,他身后带了一大堆兄弟,黑压压的一群人气势汹汹。
包厢里的一切都静止了。
阿恒看到罗丙东压着我以后,他漆黑的双眸里仿若闪着幽幽烈火,想要将什么东西燃烧殆尽。
“哟~阿恒来了,要不要一起玩儿?”罗丙东笑嘻嘻地说。
阿恒的神情波澜不兴,他步伐稳重地走来,停下脚步后,他不轻不重地推开罗丙东,再将我拉到他怀中搂着。阿恒淡然地帮我提起裤子,扣上裤腰纽扣,然后把我推到了他身后去。
气氛紧张,大家脸上写着淡淡的尴尬。
场面一度对峙着,罗丙东随性地坐回了沙发上,他偏头叼着香烟,大眼仔立马帮他点火。
阿恒霁颜一笑,他冲大眼仔亲切地招手,呼唤着,“大眼哥,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大眼仔僵在沙发上没敢动。
反倒是罗丙东一脚把他踹下了沙发,瞪眼骂道:“快去啊!恒哥叫不动你是不是!还要老子用脚,浪费我力气。”
所有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大眼仔,他抖着双腿走得跟蜗牛一样。
阿恒勾过大眼仔的肩膀,他笑得和蔼可亲,缓慢凑近大眼仔低着的头,问:“大眼哥,你今天吃饱了么?没吃饱的话,我请你啊。”
“哥,我吃饱了。”大眼仔勉强扯嘴笑。
阿恒猛得一拳砸到他肚子上,大眼仔当即呕吐了一滩污秽物出来,他颤音说:“恒哥...我没...没吃饱。”
“没吃饱啊,那我喂饱你啊。”阿恒掐住大眼仔的脖子,一拳又一拳地打进他肚子里去,力道充满了爆发力,可怕极了!大眼仔痛得扭曲了脸孔,他的身体已经佝偻成了一个驼背,似乎直不起来。
拳头的速度过快,几乎要形成了幻影,没人数得清阿恒一共揍了他几拳。
大眼仔倒地的时候,口吐白沫,身子抽搐。
阿恒扭了扭手腕,一屁股坐到了沙发正中央去,恰好将罗丙东给挤开了。他慢悠悠地抿嘴点烟,吸了一口烟蒂,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丙东,你说这个大眼饱了没。”
罗丙东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又搓了搓头,他模棱两可道:“你觉得他饱了,那他就饱了,你觉得他没饱,他应该就没饱。”
“那就没饱吧。”阿恒给门口的兄弟们使了一个手势,他们全进来对大眼仔拳打脚踢,完全将地上的人给淹没了,打了有半个小时后,阿恒过来揽着我的肩膀出门,兄弟们陆陆续续地跟在后面。
我回头看了一眼大眼仔,他原先的瘦脸已然肿成了一个猪头,五官血肉模糊,地上有几颗血淋淋的牙齿,他奄奄一息,微微动了动手指。
阿恒自出来后,就一直冷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把我领到他的房间里,他便倒在床上闭眼休憩,好像不是在睡觉,而是养神。
我去厕所打水擦脸、擦脖子、擦耳朵......擦着擦着...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哭,红眼睛的女孩儿,充满了迷茫和伤心.....
厕所的门忽然被拉开了,透过光滑的镜子,我看见身后站着一个暮气沉沉的男人,他和我通过那面镜子对视,慢慢地,他轻握住我的肩膀,从嘴里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没关系。我这样告诉他,不是对罗丙东没关系,而是对你没关系。
阿恒用指尖帮我抹去脸上的泪痕,他将严肃的脸换到我的左边肩膀上,才缓缓而说:“不要对危险存着侥幸,记住,最好的方式是远离它,你需要远离我们,我明天...。”
“别说了!我不走!”我脑子里当时只有这几个字,不讲理的任性在挥霍我的青春,那时候我不懂,可就算懂了,我可能...依然会选择这条路。
他的红嘴唇和白牙齿在来来回回地张合,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我只想堵住他的嘴!我用了一个连自己都意外的行为堵住了他的嘴!
温热的两张嘴唇贴在一起,烟草味仿佛顺着他的嘴爬进了我的嘴里,再然后爬进了我的左胸腔里.....
一股电流直通我的头顶,他僵住了,我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个吻和大眼仔接吻的感觉迥然不同!因为它会让我大脑空白,会让我无措又僵硬。
面前的男人一动不动,他直直盯着我,我们大眼瞪小眼,他将我推到洗手台上的时候,就离开了我的嘴巴。
阿恒揪起我的后衣领,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扔出了房间。
我的背抵着那扇门,整个人缓缓滑坐。
半个小时后,我打着哈欠走回值岗的位置,男同事絮絮叨叨地关心人,他是有名的中央空调,每个人他都会关心。
原来是他跑去通知了阿恒。
我对他感激涕零,就差没像古代人一样拱手作揖了。
☆、亲人的礼物
那个吻之后,我和阿恒再没了联系。
他出现在铜雀门的几率少了很多,即使相遇,我们也和陌路人一样毫无二致。
向岛没再来邀请我去山崖上看飙车,苏珊仍旧如家人一样照顾我。
大眼仔重伤住院有一段时间没见了,阿恒再次替我出头的事铜雀门的人都有所耳闻,大家平时也就对我客客气气的。
我们这区真正的老大姓梁,我只见过他一次,长相不显凶相,做派不太像黑社会,人过于低调平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梁老大很少来铜雀门走动,似乎只用在办公楼里坐享其成,罗丙东和阿恒会帮他办理一切事宜。
梁老大来的那一次,所有人都臣服相迎,阿恒和罗丙东跟随在侧,二人仿佛从没有什么摩擦,他们做足了默契和气的样子。
等人走光,我拉住跟在屁股末尾的向岛,紧张问:“喂,你直系老大和罗丙东谁厉害?”
向岛从队伍里偷跑到拐角处和我说话,他自信地说:“当然是我老大咯,虽然我是滥竽充数混日子的小混混,没有天天跟着他们,但我的情报准没问题,罗丙东低我老大一个头,谁叫他现在抢场子不行,而且怂,我老大都快揽完另一个区了,哎呀,总之啊,我老大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就好。”
“怎么?你担心我老大哦?”向岛打量着我。
我捂嘴笑,“你老大也是我老大啊,你滥竽充数混日子,我也是滥竽充数混日子,老大厉害了,我们就威风了,没人敢欺负我们,而且上次大眼仔被揍的事,阿恒和罗丙东暗杠,我一直担心会拖累阿恒什么。”
向岛将手肘靠在我的肩上,他一拍胸脯,大言不惭道:“不会啦,就算杠,他罗丙东杠得赢个屁,他现在就是一只大势已去的小可怜...。”
向岛一吹起牛来喋喋不休,我做着他忠实的听众,从包里摸出一把瓜子边听边嗑,瓜子是包厢的客人没吃完留下来的,见浪费,我都揣进了衣包里慢慢吃。
“哎?你们在聊什么?”苏珊的长裙拽地摇曳,她走来的模样绰约多姿。
向岛那时骗骗我还行,他的牛壳子不敢在阅人无数的苏珊面前吹。他从我手中抓起一点瓜子,干笑道:“没什么啊,吃瓜子聊家常嘛,都快要过年了,我在想要不要回台湾。”
苏珊也从我手中拿了些瓜子吃,她眼里充满了眷恋,“当然要回家了,一年只有一次,很难得,我巴不得每天都是过年。”
向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苏珊讨论过年的事。
一个服务生在远处喊我,我应声后,把瓜子全分给了他们就去工作了。
已跑到远处的我,蓦然回头,高挑瘦美的苏珊靠墙而立,她站立的重心在左脚和右脚来回切换,那双黑色的高跟鞋有十厘米高,这是她的新鞋子,脚后跟被磨出了泡,已渗血。
她和向岛聊起天来,似乎忘记了痛,那张带妆的长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谈笑风生,恍然让我觉得他们天造地设,很登对。
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溜去附近的小店买了几张创可贴,创可贴买回来,苏珊和向岛还在走廊里闲聊,我把创可贴快速塞给向岛,一溜烟就跑了。
他在后头喊,“你给我OK绷干嘛!”
“苏珊姐脚后跟流血了!”
“那你干嘛给我?”他不知是在装迷糊还是真迷糊。
我转身叉腰,“你笨啊!当然是给她贴伤口啊!”
向岛恍然大悟,他半蹲下去帮苏珊悉心地贴。
我藏在墙后看他们,长发遮住了苏珊的侧脸,透过发丝的缝隙,我还是看见了她浮现红晕的面颊。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在铜雀门做服务生大概有半年了,因平常省吃俭用,我存了一笔小钱,眼下的小日子比呆在家里没钱又挨打的时候滋润多了。
临近过年有人已经提前回了老家。
在我眼里,我的家可能是苏珊,可是是阿恒,可能是向岛....意识里已是这样认为。
我把平常舍不得花的钱揣在了小皮包里,这是苏珊送给我的小礼物,皮包的图案上有一只傲气高雅的小黑猫。
苏珊说,小黑猫傲气如我。
向岛说,小黑猫可爱如我。
我从不认为自己可爱,那像是...在夸小屁孩儿。
我较为喜欢苏珊的说辞,我不知道自己傲不傲,但我的新年愿望是...做一个傲气独立的大人!
拉回正题,我当时揣着存的钱,是准备去置办年货,我当然不是准备回家和暴力鬼过年,我的年货是送给三个亲人的新年礼物。
我在偌大的商场走眼观花,周围人潮如流,除了闹哄哄就是闹哄哄,大家都在抢年货,新年的热闹气象越发让我觉得孤独。
我在找适合苏珊的礼物,记起她常被高跟鞋磨脚,我决定为她买一双舒适的鞋。我选好一双精致的尖头高跟鞋,当我问店员价格的时候,心脏就是一紧,这双鞋子要一千多块!将近两千!
我不由地看了一下自己的旧鞋。
可是那双淡紫色的鞋子和苏珊的气质是那么相配。
我一咬牙,给买了!
向岛平时穿得松松垮垮,我思来想去,买了一套耐克的运动服给他。
我不知道阿恒喜欢什么,不,他喜欢看书。我购置了一整套外国书籍,每本书的扉页上都有我对他的独白,我花了三天的时间完成独白,上面的话是感谢他曾经帮助过我。
阿恒的礼物最便宜,有点送不出手,但这是很认真的一个礼物。
一切礼物就绪,我挨家挨户地送。
我探头进门,苏珊正在化妆,她大幅度挑起眉毛的样子有点滑稽,我悄悄走过去吓唬她,她轻掐我的脸颊,不给面子地说:“早就看见你了...你后背藏了什么?”
我把鞋盒递给她,“新年礼物。”
“我可以打开来看吗?”
“可以。”
苏珊脸上流露出一抹自然的惊喜,她打开鞋盒看见里面的高跟鞋后,笑脸凝固了一下,“破费了吧?多少钱?我补给你。”
“不贵!我也没钱买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