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回头朝李昶伸伸手。李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来,递到她手上。赵宣将那块玉牌拍在台面上说:“上午我的人在这儿订了雅间。”她挑眉。那管事立刻会意,把里柜台最近的伙计招呼过来说:“炳胜,你领着两位客官上楼去。”
那位叫炳胜的小伙计,接过玉牌一瞧,面露难色,站着半天也挪不动步子。他带着赵宣一路走到楼梯口,几番犹豫还是朝赵宣弯弯腰说:“二位客官稍等,小的去去就回来。”
李昶挑眉看着赵宣,赵宣也耸耸肩,抱臂靠在栏杆上表示不清楚状况。
管事拨着算盘珠子,眼瞧见炳胜朝柜台跑回来,皱着眉头呵斥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胡管事,您叫我带那两位去的雅间上午给周少爷要去了,您不记得了?”炳胜急得火急火燎的,还要抽空看几眼赵宣他们。
胡管事显然也是给忘了,他拍了拍脑门说:“要不…………你再给他们换一间。”在胡管事这儿,周公子是常客,赵宣是头一回来。周公子周仕仁他爹是安华郡有名的大员外,而赵宣不过是个有点子小钱的普通人罢了,孰轻孰重,他自作主张让了雅间的时候心里就掂量好了。只是他这掂量的对不对可没人知道。
赵宣百无聊赖的和李昶站在路口,好几多过往的客人都频频投来怪异的目光。赵宣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看了李昶几眼,抬步朝着柜台走过去。她上半身倚在台子上:“怎么回事?你们这里就是这样晾着客人的吗?”她一把抓过玉牌,看了看上面的数字,扭头拉着李昶上楼去了。
胡管事一巴掌拍在炳胜的头上,跺了跺脚说:“你还不赶紧的去拦着!!冲撞了周公子有你好看的。”
炳胜慌慌乱乱的拔腿追上去,奈何赵宣和李昶走得也快。快要到雅间门口了才给炳胜追上。她看了一眼拦在门前的小伙计,脸色不太好看道:“做什么?我上午花钱定的雅间,如今进去不得了吗?”
炳胜急得合掌朝她拜了拜说:“这位公子,您行行好。您定的这一间被周公子给占了去,您瞧瞧能不能商量着换一间?”他满头大汗,显然心中紧张。赵宣本来也无意为难他们这些做伙计的。但是无端给人鸠占鹊巢她却是忍无可忍,猛的拍了拍栏杆说:“把你们管事的叫上来!!”
胡管事早就在楼下着耳朵听了,赵宣一提他的名字,就连忙跑上来作和事佬说:“哎呦李公子啊,这周公子在咱们安华郡是什么身份您也不是不知道,就让这一回呗?你瞧怎么样?今儿的花费给你去掉一半算作是赔偿了。”
赵宣点点头,胡管事眉笑眼开的拍拍炳胜的胳膊催促说:“还不快在找间房给客官打扫干净喽!”一个不注意,赵宣就推开了他挡在门前的身子,一脚踹开了雅间的门。
胡掌柜没站稳,滴溜儿打滚的从楼梯口滚了下去。炳胜连忙追着去扶。
雅间里头靠墙摆着一章能坐四五个人的软榻,此刻正有一男子衣衫不整的仰躺在上头,怀里还睡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靠近门的地方,有一张圆桌,围坐着三男三女,瞧着场面就不干净。
门突然被从外头踹开,里面的几个人俱是看过来。背对门坐着的那个男子转过脸来,满面怒气在瞧见赵宣的一瞬间,竟化作了些猥琐的意味。他丢下身边的姑娘,吹着哨子,抬手走过来要挑赵宣的下巴。在离赵宣两步之遥时,站在赵宣身后一直不出声的李昶,蓦然闪身将赵宣护在自己身后,抬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向下旋转半圈,将手与胳膊弯曲成相垂之后狠狠的往下一击!!
整个楼道里瞬间安静得只能听见方才那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音。那人似乎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李昶收回手,一脚将他从楼梯口踹下去后,众人才听见从一楼传来一阵惨叫。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惊动了不少人,一楼大堂内众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纷纷仰着头看过来。只不过仙鹤楼在二楼的栏杆外都垂上了一层纱帐,下面的人看不见具体的情况如何。
倒是二楼,临近的几个雅间有的将门开了一条缝想听真切一些。有的则是直接探头出来看了。
屋内那躺在软榻是的人终于是站起来了。他长得一双小眼,鼻子扁平,嘴唇厚大。其他几个人纷纷围上去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周公子,您快瞧瞧,这人有人还敢找您的麻烦呢。”
“周公子,您快教训教训他们。”
“周公子~………………”
“………………”
周仕仁抬抬手,黑着脸走上来。他的身量不高,这时候走近了,赵宣才发现他竟比自己还要矮上一截。没有她高,那站在李昶面前就更显弱势。
李昶的唇角洋溢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把赵宣护得极好对周仕仁说:“你占了我们的雅间,请你带上你的人,出去!”他竖起食指,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周仕仁面上一笑。他本就生的貌丑,现在这样冷笑,只叫人看着恶心。他坐回去,翘着二郎腿:“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来我这儿闹事?”
李昶抬眉看了他两眼,嗤笑说:“周公子,周仕仁?”他又自己笑了几声讲:“你爹是不是看你长得不像个人,所以才给你起的这名字啊?周是人?周是人…………”他偏着脸,又在口中念叨了几遍。赵宣憋不住笑,到没想过李昶也是个会膈应人的好手。
他旁边的男人猛拍桌子:“周公子,在安华郡竟然还有人敢比您的脸大呀,您可不能轻易就放过这两个小子!!”
赵宣从李昶背后探出头来补了一句:“别别别!别介啊,我们可不敢跟他比脸大。你也不瞧瞧,他那脸跟大饼似得。”赵宣这话还没说完,四周就低低的响起了一阵笑声。
周仕仁恼羞成怒,抬起拳头就要向李昶的面门攻过来。瞧他那样子,倒也是学过些皮毛的,但是学过也打不过李昶呀。赵宣定定的站在他背后。李昶脚步未曾动过,抬手在自己的面前化掌挡下了周仕仁的拳头。他将拳头握紧,胳膊凝聚内力,生生拎着他的一截胳膊叫他在空中转了好几个横翻。李昶左手抓着周仕仁,眉眼一翻,腾出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从墙角抓过扫帚,贴地横扫过去。
那本来想要偷袭赵宣的人,就硬挺挺的摔在地上。李昶抬脚,踢飞了周仕仁,两手并用,像耍□□似得,把扫帚握在手上。
那两个男人看周仕仁已经趴在地上站不起来了,顿时不敢上前。只站在原地放狠话说:“你们两个小子,今天打了周公子,有你们的好瞧!!管事的!管事的!!!”他上蹿下跳的咧着嗓子喊了好几声。胡管事才由炳胜扶着,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楼提前。他方才从二楼摔下去,摔得不轻,脑袋上还在流着血,但是眼下这情况…………他走不掉,也不敢走啊。
“张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姓张的,咬牙切齿冲楼下吼说:“管事的你还有脸问?把你们的人手全都喊出来,今天这两个挑事儿的小子,不跪下来给他张爷爷,周爷爷舔着靴子认罪,就甭他.妈想平安无事的走出去!!”
胡管事看看李昶,又有些犹豫。这两位瞧着………………真不是他能得罪的主儿啊!!这会儿周仕仁也被扶到了椅子上坐着。他抬手一个茶壶就砸下去骂骂咧咧说:“还愣着等爷请你吃饭啊?!滚去叫人来!!!”
胡管事被吓的一个机灵,不敢看李昶转身就要去叫打手。李昶却闲闲淡淡的叫住他说:“一并把你们的东家也叫过来吧。”
胡管事动作一顿,没有理会,继续要往后院走。李昶却随手接下一块玉佩轻轻一笑:“觉得我不够格吗?”他将玉佩抓在手心,朝着炳胜抛下去说:“叫你们管事拿着这块玉佩去找你们东家!”
炳胜老老实实的把玉佩递给了胡管事。
胡管事进去后院没多久,就出来了十几个黑衣裳的大汉。他们是仙鹤楼的打手。本来就是为了维护秩序,以免有人在楼内闹事用的,所以都没有配刀。
李昶的腰间绑了一把剑,他的右手缓缓的搭上剑柄。打手们慢慢的包围住他们两人。李昶左臂一圈,紧紧的揽住赵宣的腰肢,腾空从二楼飞身下去。他一手执剑,一手护人。游走躲闪的游刃有余。
不消半刻钟,几近半数的打手身上已经挂了彩。李昶愈战愈勇,每一道剑气都干净利落,所过之处,血光翻涌。赵宣被他护着,毫发无伤。
情势僵持着,胡管事突然从后院跑出来,挥舞着手说:“停下!!都停下!!”他推开几个受了伤的打手,走到李昶面前,殷勤的搬了张椅子过来说:“贵人请坐。我们东家马上就来。”
二楼雅间里坐着的周仕仁,捂着泛疼的心口朝楼下喊说:“怎么不打了?怎么不给小爷我打死他啊!!”
“你要打死谁?”说话间,一只手挑开帘子,从后院里走出来。周仕仁被吓了一跳,立刻禁声。中年男人远远的朝着李昶作揖,瞧也不瞧周仕仁便径直走过来伏低身子道:“小人胡庆安,不知竟是贵人大驾光临,手下眼力浅薄,得罪了贵人,全权交给您发落。”他穿着一身袍子,眉眼清贵。果然不愧是京城那家仙鹤楼东家的亲戚,不似寻常商贾之人。
李昶站起来,拿回胡庆安手中的玉佩,抬头瞥了一眼周仕仁说:“听说,周公子的父亲是郡城的员外?”他没等旁人答话,就又说起来:“先将他送去衙门吧!等到明天再看看他还有没有胆子找我算账!”李昶话音刚落,方才还围攻李昶的那群打手,瞬间都围上楼,把周仕仁等人拿下。
李昶起身刚拉着赵宣要走,猛然听得楼上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李公子!您救救奴家呀!”
☆、第116章 郡主吉祥
一百一十六、郡主吉祥!
赵宣听得声音有些耳熟,回头看了一眼, 被押住双臂站在周仕仁旁边的可不就是清平乐的桃花姑娘吗?
她方才一味的向后躲着, 以至于赵宣没能认出来。而且青楼的姑娘那都是卖了身的,赵宣压根儿就没往她身上想。
桃花见赵宣停下来了, 一双眸子瞬间扑闪扑闪的,直勾勾的盯着赵宣说:“李公子, 您还记得奴家吧?奴家是桃花, 您每回去清平乐都点奴家伺候的呀!”她急急的要从打手的手里挣脱出来。但是赵宣没发话,打手是不会轻易松手的。
“什么清平乐?”赵宣还在一边思量着要不要放过桃花, 一边要瞒着李昶她去清平乐的事情。李昶的声音冷不丁的就从耳边传来。她心中一紧,龇着牙, 干笑着转过脸来胡乱笔画道:“这个清平乐嘛………………额,这个清平乐它…………它就是………………”
李昶看着她, 好看的眉眼一点一点升起不解, 转头指着胡管事说:“你来讲,清平乐是哪儿?”他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喜怒。但越是这样, 赵宣心中就越是忐忑, 她站在李昶的背后朝胡管事打着手势, 示意他不要说。胡管事瞧瞧李昶,又越过李昶瞧瞧赵宣。满脸茫然, 支支吾吾的弄不清楚该不该说。
赵宣被他给蠢哭了,泄了气似得坐回椅子上,爱管不管了。胡管事才瞅这小眼睛说:“回贵人的话, 这清平乐是咱们安华郡上最有名的青楼。里头雕梁画柱,金砖银柱,还有………………”他一张嘴滔滔不绝,就跟背书似的,说个不停。
那不就是个青楼吗?
李昶抬抬手,不想再多听了,他可不想了解那种烟花之地,反倒是非常的想了解了解他不在的这几个月,赵宣到底背着他玩了些什么?!李昶拎着赵宣的衣领就抬步跨过门槛。
过了好一会儿,胡庆安和胡管事探出头,瞧见李昶走远了才舒出一口气来。桃花眼巴巴的看着赵宣给李昶提拎走了,彻底瘫倒在地上,心里骂骂咧咧道:今儿是倒了什么霉?背着妈妈随周仕仁跑出来,钱没拿到就算了,弄不好还要把命给陪进去!!她这年纪轻轻的,还清平乐再待几年说不定就能攒够钱赎身嫁人了呢!
周仕仁瞧她嘴里不停的低嘀咕,啐了一口说:“臭娘们跟小爷我出来的时候没见你不乐意,现在就在心里骂小爷啦?甭把小爷当傻子!!”
胡庆安往桌边一座,炳胜利索的上去倒茶。他横眉瞪了胡管事一眼说:“胡迁啊!你今儿差点惹了大麻烦!!”他从腰间卸下烟斗,点燃了火,猛吸一口,在体内氤氲半晌,鼻尖吞云吐雾说:“你要不是是我远房的亲戚,明儿我就叫你卷铺盖走人了!”
“呃…………表哥,那两位小公子是什么来头啊?连您都要忌惮?”胡迁舔着老脸上去一问究竟。他往前凑了凑,胡庆安抬手推开他的脸,含着烟斗道:“凑那么近做什么?那位的身份呀也不是不能泄露的什么机密。”他一面说着,一面抬手取下烟斗,放在手中把玩道:“那位身量高一些的李公子,叫你带给我看的玉佩是先帝爷年间赏赐给逸阳老郡王的。那块玉是从济宁挖出来的好玉。一共就巴掌大小的一块,先帝爷亲自赐名叫做忠义玉。并命人将其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宫中,一半赐给逸阳郡王,象征着君臣和睦。”他说几句话,又吸了一口烟,接着说:“后来宫里的那一半给先帝爷带着入葬皇陵了。我今儿瞧见的是另一半。算算年岁…………那位公子应该就是逸阳伯世子没跑了。”
胡迁和炳胜听了这话都是心里打鼓似得,久久不能平息。伯侯之子啊!那可是才打了胜仗的逸阳伯世子啊,从京城来的贵人啊!!!
震惊之余,胡迁也想起了赵宣来,低着头问:“表……表哥,那逸阳伯世子身边那位是…………?”方才一番打斗,李昶一路护着赵宣,不让其受半分伤害,这样的来头…………一定不小。
胡庆安皱眉一思量,摇摇头说:“那位…………是故意要隐瞒身份的,我可说不得…………”
被绑在楼上的周仕仁一干人没能完全听清胡庆安说的话,只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什么“济宁”、“好玉”、“京城”之类断断续续的字眼。大难临头仍不自知的叫嚣说:“管他从哪里来的小子!在安华郡就是爷爷我最大!你们!”他冲着楼下嚷嚷说:“你们几个敢伙同那两个小子对我动手,小心我叫我爹来砸你们的摊子!把你们和那两个小子一起赶出安华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