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小姐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立刻得意地大笑,连用力过猛牵扯到痛处,都不管了。
她只觉得心头极其舒畅,现在的琴姨太可没有那种风流妖娆的模样,相反完全像一只落汤鸡一样,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你,你放屁!”琴姨太被烫得龇牙咧嘴,立刻就出声叫骂。
“呵,你反悔没用,我就知道你之前是说好听话,不过一口唾沫一根钉,受着吧!”五小姐冷笑一声,冲着她啐了一口,再不理会她,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琴姨太可比她惨多了,因为这个热水也比方才的烫,被衣裳遮住的地方还好,光/裸的后颈红通通的一片,一搓都能把皮搓下来一块,可见其严重性。
“你给我等着,等老爷回来——”
“爹回来也没用,琴姨自己说得话,你不当真,我们大家可都当真了。这种事儿就跟欠债还钱一样,天经地义。小八泼她一盆热水,你说替小八认了,自然五姐姐也还你一盆热水,现在你俩可是互不相欠。五姐姐,你说对不对?”
琴姨太还想说找阮富给她做主,五小姐还未曾开口,就被阮绵绵用话堵住了口。
“那当然,这里的人都能作证。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八弟年纪小,受了人挑唆,我就当是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不过我也泼了琴姨太一盆热水,解了恨,我们就没有恩怨了。若是以后再有冲突,那也是新仇。”
五小姐原本听琴姨太说阮富,心里有些发怵,但是有阮绵绵替她说话,她就完全有恃无恐了。
阮家人都知道,老爷最疼六小姐了。
“你们欺人太甚!”琴姨太气得心口发疼,她现在是被人欺到头上了,也毫无办法。
她从到了这里,就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把她往死里按。
不过是说了两句好听话,就被人颠倒黑白,紧接着五小姐跟得了圣旨一样,拿着水就泼,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再之后她还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完全就是一副活该她承受的模样。
直到现在,琴姨太才清楚地认识到,六小姐有多么可怕。
不过就是动了几句嘴皮子的功夫,就让她沦落到这种地步,而且还抓不住六小姐的把柄,因为打她的是五小姐啊,牵扯不到阮绵绵的头上去。
“五姐姐,散了吧。也委屈琴姨昧着心意办这茶会,没意思。”阮绵绵不轻不重地说了这么一句。
五小姐想起今天一切祸端的源头,就是这茶会,脸色立刻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呸,琴姨,你要是不想给我赔礼道歉,就别说好听话,还指挥八弟和九弟这两个不知事的稚子,来给我难堪。反正丢人的都不是你对不对?让我得意的瞬间,立刻就遭殃,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还不快走,这是我的地盘,难不成你还想再来一盆热水洗洗澡?”
五小姐这嘴巴跟下刀子似的,一连串说出这几句话来,立刻让琴姨太面色更加苍白。
“你等着。”
琴姨太让奶娘抱起九少爷就走了,临走之前还不忘放狠话。
众人见这场戏终于唱完了,也都纷纷告辞,当然临走之前再没人提拿十块钱走了,五小姐也就当忘了。
她为了这么个破茶会,都破相了,还散钱出去个鬼,就当是给她的赔偿了。
阮绵绵留到了最后,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不知所措的八少爷。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琴姨太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围控制他的人,都已经松开手退到了一边,他却一动不动。
五小姐这时候很识相地带着人走了,只留两个婆子看住大门。
寻梅的眼神闪烁,脸上兴奋的神色怎么都控制不住,似乎想看这姐弟俩掐起来一样。
“八少爷留在这里做什么?五姐姐虽然泄了愤,但必定还是不愿意瞧见你的。女孩子最重一张脸,你拿热水要毁她的容,就是把她往死里逼,成日说别人都是坏蛋,难道好人就是你这个样子的?”
阮绵绵不软不硬地开口,语气虽然还是轻柔有加,但这话里头的意思,却一句比一句直白,八少爷脸色都被她吓白了。
“我没想毁她的容,只是想让她疼。”他无力地辩解道,怎么听怎么没有底气。
阮绵绵歪着头,对他轻轻一笑:“哦,她的确是疼了,然后呢?你的琴姨有没有夸你是个好乖乖,替她报仇了?”
八少爷的脸色更显难看,看向她的时候,眼神里慌乱不已。
“她有没有抱你?有没有问问你受伤了吗?有没有看你一眼?”她的声音轻飘飘的,风一吹就散,但是这一字一句却像是千斤锤一样,直砸到八少爷的心里。
他终究年纪小,心里早就承受不住了。
琴姨太自始至终,没有朝他看过一眼,一直都心心念着九弟。
“哇——”他张着嘴就嚎啕大哭起来,他好伤心。
“你是坏人,你弄丢了琴姨,我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琴姨也没有……”
他哭得都打嗝了,说的话也有些没头没尾,但是阮绵绵却听懂了。
她的弟弟在说他没有亲人了,没有爱他的人,没有在乎他的人,连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琴姨太,都被阮绵绵弄没了。
阮绵绵没说话,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掏出锦帕细细地替他擦眼泪。
“她本来就跟你毫无关系,没有拥有过,又哪里来的弄丢?”
“不,她是我的琴姨,你胡说,她一直照顾好,哄我睡觉,喂我吃饭,对我比对九弟还好……”他边哭边替琴姨太辩解,但是说到后面又想起来刚才的一幕,哭得更加大声了。
“好,我弄丢了,赔一个给你便是。”阮绵绵投降。
八少爷不哭了,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你能把琴姨找回来吗?”
阮绵绵冷笑:“你还想要她?她有亲生儿子不疼,为什么要疼你?我给过她无数小孩子的玩具,你可曾碰过,是不是都给了你的九弟?”
八少爷不说话了,他不蠢,相反孩子的心思还是最敏感的。
“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他说着这话,眼泪又流下来了。
琴姨太临走都没想起来问他一句,抱着九少爷走了,他想开口唤一句,嗓子眼儿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连看都不曾看他,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他又唤她做什么呢?
阮绵绵见他想通了,不由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蠢到家了,能救得回来。
“走,跟我回去吧。”她拉着他的手,就想往前走。
没想到八少爷却一下子挣开了,扬高了声音道:“我不要她,也不会要你的。我可能不是个好人,你比我更坏!你欺负好多人!”
他缩着手臂,义正言辞地控诉她,白净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倔强的神色,像是在与恶势力作斗争一样。
阮绵绵的眼皮一跳,她觉得自己牙根有点痒,手也很痒想打人。
“那你就留在这里好了,等着五姐姐发现了,让人把你扔出来。或者就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跑去琴姨太那里摇尾乞怜好了。”她冷笑一声,转头就走。
小家伙也没出声,等阮绵绵走了一段路回头的时候,就见他站在原地,眼泪巴巴的看着好不可怜。
最后她粗声粗气地道:“愣着干什么,过来!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等爹回来了,再说你去哪儿!”
八少爷犹豫了一下,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迈着小短腿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只是脸上委屈的神色不减。
这个女人太凶了,只希望到了她的地盘,自己不要被打。
作者有话要说: 八少爷:我姐辣么凶,完了,她以后肯定要我养着,嫁不出去了。
顾瑾言:你放屁,老子娶她!
八少爷:你才放屁,到现在你都没露脸呢!
顾瑾言:大福歌说明后天就把我生下来,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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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依旧掉红包,你们不要给我省啊,红包都发不出去了,愁。
还有多写俩字啊,感受不到你们对男主的期盼。_(:з」∠)_
明天上午第一章十点见~
☆、010 用人不疑
八少爷闹得这一出,没过多久,就已经传遍了阮家上下。
小家伙到了阮绵绵的地盘,原本还有些束手束脚,但是阮绵绵的房间很大,还是个里外套间,里面的小玩意儿更是数不胜数,很快他就被吸引了。
等阮绵绵坐下来喘过气之后,他已经抱着玩具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小姐,八少爷看着闹腾,实际上性子还挺安静的,自己一个人能玩儿许久。”踏雪之前一直关注着他,这会子看见他如此乖巧,不由得开解了几句。
阮绵绵愣了一下,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乖得像个小天使一样,心头有些发酸。
“没人陪的孩子都这样,除了跟自己玩儿,也没有办法。”她轻声道。
踏雪不说话了,六小姐这么说,她无法反驳。
阮家看着是上海滩的豪富之家,吃穿皆是金贵得很,外人艳羡得不得了。
但实际上这个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可怜人了。
“抱他去里间睡吧。”
等八少爷被安顿好之后,主仆俩就坐在外间说话。
“寻梅跟厨房的魏大娘走得一向很近,当初差点认了干娘,只是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事儿,又不了了之了,但是二人关系一直很好。奴婢曾经见过寻梅拿出过月钱,给魏大娘周转。”踏雪轻声将她打听来的事儿一一说出来。
阮绵绵之前歪在病床上,对身边的两个丫头一向是不多问的。
不过自从她决定理事之后,就觉得处处不得劲儿,寻梅明显是有问题,跟她不是一条心,她若是不提防些,只怕要出岔子。
“她一个丫头,能有多少月钱。魏大娘的丈夫可是负责采买的管事儿,他们家可比寻梅有钱多了,要靠她的钱周转?”阮绵绵嗤笑一声,嘲讽的意味十足。
踏雪心里暗惊,六小姐在床上躺了四年,不问世事,但是她对这个家下人的掌控程度,丝毫不差。
“她所图的是其他——”
“是什么直说便是,没必要吞吞吐吐的。”
踏雪的神情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才道:“奴婢也是听几个婆子嚼舌根的,不一定准。魏大娘有个儿子,在洋学堂上学,听说很有出息,成绩很好。说是寻梅跟他青梅竹马,想、想嫁他。”
阮绵绵的眸光一暗,挑了挑眉头,意味不明地道:“他们夫妻俩干着伺候人的活儿,儿子却能上洋学堂。呵,说出去谁信呐?只是不知道拜的是家里哪尊大佛,人家削尖了脑袋想进洋学堂都不成,他们家却那么容易。”
踏雪摇摇头:“奴婢不知,厨房是个极其热闹的地儿,魏大娘对有钱的主子都很好。只要钱给到位,她见谁都喊姑奶奶。”
阮绵绵冷笑一声,皱着眉头沉吟了半晌。
她现在是用人之际,但是却无人可用,要打听消息监视人这种活儿,都要外院的人。
这种事情总不能找阮德,阮德虽然管用,可是却不好用。
她的事情不能让阮富知晓,上次处理刘婆子太过紧急,才不得已找了阮德,不能再破戒,否则只怕她在阮富心中的形象要大打折扣。
一个病秧子的乖巧女儿,远比聪慧冷血,处处算计的形象,要管用的多。
“那我问问你,你拜的又是家里哪尊大佛?”阮绵绵歪着头问了她一句。
踏雪一惊,“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你不要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之前在家不问世事,没为你们挣来什么好处。寻梅有了下家,估计也有不少人想要收买你。不过你与寻梅不同,我们二人说清楚了,也好调整好以后的相处之道。你不说清楚,我是不敢放心用你的。”
阮绵绵见她怕成这样,知道踏雪应该也是背后有人的,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身边两个丫头,没一个能为她所用的。
“奴婢只跟着小姐的,并没有被任何人收买。奴婢跟寻梅不一样,从小伺候您的。小姐可能忘了,您四岁那年常做噩梦,太太顾不上您,是三姨太将奴婢送过来,说是奴婢天生火命,有奴婢陪着您睡,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的。如果硬要说其他主子有什么渊源,那就只有三姨太了,奴婢的娘亲是三姨太的旧识。”
踏雪急声地解释着,脸上的神色有些焦急,似乎很怕阮绵绵自此弃用她。
阮绵绵一怔,转而有些失神。
因为踏雪这几句话,将她尘封在心底的旧事,勾起了些许,都是一些难过的事儿。
“瞧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当初我身边一个你,还有另一个丫头叫无痕,我当年刚开始背书,偏学古人文绉绉的,替你们取名字还要练成句,踏雪无痕。后来我十岁那年大病,无痕就死啦,才换了寻梅。”阮绵绵说着话,声音越压越低,气氛有些沉闷。
她活到现在十四年,有两次大的变故。
一次是她四岁之时,亲兄长死亡,母亲将她托付于父亲,将自己囚禁于佛堂。
另一次就是她十岁,淋雨生病,原本只以为是小受风寒,没想到却缠绵病榻,甚至还得了哮喘,险些丧命。
踏雪和无痕被送到她身边的时候,正是兄长去世,母亲最为悲痛的时候,她一个四岁的孩子,惶惶不可终日,日夜噩梦缠身。
这两丫头送来之后,不知是心理作祟,还是正如三姨太所说,踏雪的命格硬,压得住梦寐,阮绵绵倒是真的日夜安眠。
“小姐,您不要多想,三姨太将奴婢给了您,就不会阳奉阴违。这些年,奴婢也很少与三姨太那边来往,只是安心伺候您。”踏雪见她眼眶发红,连忙轻声安抚。
阮绵绵身体娇弱,大夫常说不能忧思,踏雪唯恐她想起旧事,又引发哮喘。
“我晓得的,这个家里若说还有人怜惜我,也就剩下三姨太了。”阮绵绵苦笑。
她虽然是在阮富的教养下长大的,但并不是日日相伴,回到后院,阮富就不好照顾她这个小姑娘了,当时是三姨太将她带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