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博弈用凶狠的眼神望着她,似乎夺不了人,誓不罢休。
龚雨泽脸上有些焦急,他想阻止他爹冒犯的行为,可是他却恐惧那双凌厉的双眼。
“上”
更多的下人涌了进来,几乎都要将柴房填满了。陆曼儿被逼到柴房的一个角落,但只要有她在,绝不答应他们将洛晨曦带走。
下人又咆哮着上去,像一群饥饿的豺狼。陆曼儿翻飞着双脚,使他们近不了身。
啪!
不知何时,那醉如烂泥的洛晨曦,右手从陆曼儿的眼角划过,像一道凌厉的寒风,抽得陆曼儿脸上生疼。
众人都惊愕住了,千雪更是张大了嘴,惶恐地看着他们。
时间仿佛在此刻冻结,让陆曼儿甚至任何人都不敢相信,洛晨曦居然打了她的耳光。
那只被洛晨曦缩回去的右手,颤抖着,一同他扭曲的苍白的脸。
洛晨曦醒了,却显得更加的苍老,更加的懦弱,他的眼睛模糊着,溢满了泪水。
“洛大哥,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陆曼儿惊愕之中,滚烫的委屈的泪水从脸角滑落,她的心在此刻是那么的痛,如撕裂一般。
洛晨曦从她渐渐松去的手臂中挣脱,把脸撇到一旁颤声说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洛晨曦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里的一个炸雷,在陆曼儿的耳边炸开,炸得她身子几乎散架。
“好,我走,你有骨气堕落消沉下去,有骨气将自己的青云之志忘记得干干净净。以后你的事,我定不会再管。”
陆曼儿说完,转身出了柴房大门,头也不回,这个地方让她伤透了心。千雪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洛公子。”片刻的宁静后,龚博弈忽然上前喊道。
洛晨曦哈哈大笑,笑得有些疯癫,笑着笑着,竟然如一个小孩子一般哭了。
“洛公子。”龚博弈又叫了一句。
洛晨曦转过头来,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们又有什么事?”
“柳照溪老前辈已在我府上,说是要见你,所以我们才来接你。”龚雨泽说道。
“师傅?”洛晨曦怔了怔,说道:“赶快带我去见他。”
“来,扶洛公子回府。”龚雨泽欢喜地吩咐下人道。
陆曼儿在前跑着,千雪竟跟不上她,忙喊道:“小姐,等等我,为了一个酒疯子,你这样值得吗?”
陆曼儿顿了顿,没有理会她,依旧往前跑。
夕阳的余辉照耀着岛上的道路,可陆曼儿感觉那是一条条坎坷的血路,充满着无情和疯狂,羞耻和愤怒。她恨洛晨曦,恨他的消沉,恨他那无情的一巴掌。
陆曼儿的脸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有麻木,那五只黑色的手印纹路清晰地留在她的脸上,真是天大的笑话和嘲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如此待我?”陆曼儿在心里问了自己很多遍,可等到的是凄凉。
她想发泄,路边的摊位被她一一掀翻,瓜菜水果漫天飞舞,劈头盖脸向她砸来。
“何处来的疯丫头?”
小贩们拾了棍棒,正想上来教训一番,却被千雪一把拉住,给了银子,“够不够?”
小贩接过银子,忙点头道:“已近足够了,唉!”
满街的小摊已被陆曼儿掀翻,千雪便在后面一一付了银子。
在酒楼等了很久,雪樱不免焦急起来,忙向郭惇和林彤山说道:“姐姐一去不回,恐怕是生了事端,雪樱心里甚是着急,还劳烦两位公子陪我去寻找。”
郭惇忙道:“二小姐,不要着急,我和林兄这就去,你还是呆在此处为好。”
雪樱点了点头,郭惇和林彤山便下了楼。
街上虽人影稀疏,可那些人都陌生得很。郭惇和林彤山只好军分两路,各自去寻。
却说那陆曼儿发泄了一通,脸上沾了乱七八糟的泥土,头发蓬松凌乱,悠悠地上了酒楼的三楼。
雪樱差些认不出来,只一把拉住她的手,呼道:“姐姐,你为何这般样子?”
陆曼儿默不作声,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脸上尽是悲痛之色。
不多时,千雪也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站在雪樱面前叉腰喘气,足足喘了半响,才缓缓而道:“娘呀,可累死我了。”
雪樱扯住她的衣袖责问道:“你怎么伺候的小姐,竟弄得这般模样?”
千雪瞄了一眼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的陆曼儿,才回道:“二小姐,冤枉啦,不是我伺候不了大小姐。而是...”
雪樱追问道:“而是什么?”
“而是她遇上了洛公子。”千雪低头小声说道。
雪樱一愣,扭头问陆曼儿道:“姐姐,你又碰上那负心人了,我早就给你说过,这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陆曼儿依旧没有回答她们,脸已经撇到了一旁,说不出的狼狈。
林彤山和郭惇分开来寻陆曼儿后,径直走到了桃花深处,却见路上全无行人,只一阵阵蜜蜂采花的嗡嗡声,他便将手掌围住聚在嘴边,以便扩大声音喊道:“陆小姐...”
喊了数十声,脑袋都有些晕乎了,还是没听到有任何的回应,就在他转到一个角落,猛地回头那一刹那,只感觉后脑遭了猛烈的敲击,眼睛一抹黑,晕倒在地。
史元泓拿了一根木棍,目光冷冷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林彤山,啐了一口。怒声而道:“娘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你终于落在我的手里了。”
在他身边,张茂缩头缩脑,探视着周围的动静,忙道:“赶快弄到船上去,休要被人发现了。”
二人费了很大的劲,才将晕了过去的林彤山抬到船上,硬生生塞到船舱里。
瞧了瞧四周,见没人发现,方才缓缓举浆划船,脱离了冥来桃花岛,向太平湖湖心划去。
划到湖心,船停了下来,船身已被傍晚的结雾笼罩而去。史元泓猛地将船桨扔到湖里,暴跳着转进了船舱。不由分说,将林彤山褪去了外衣,吊了起来。
张茂也钻了进来,吃了一惊,问道:“元泓,你想干什么?”
史元泓一边稳定绳子,一边骂道:“这贼杀的,曾经在陆府欺打过我,今日终于栽在我手里,你说我想干什么?”
张茂道:“你这样,二皇子会答应吗?”
史元泓没好意地楞了他一眼,说道:“难道你们忘了吃了泻药的仇,我这样正是为你们报仇,一雪前耻。”
不提泻药,张茂还不生气,一提到泻药,张茂便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好,今天就让这小子尝尝被捉弄的滋味。”
史元泓大笑道:“好兄弟,看来我们真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让他见识见识你的手段吧。”
“好。”张茂说着,钻进了旁边的内舱,不多时便端来一碗水,将昏迷不醒中的林彤山的嘴撬开,用劲灌了下去。
一边灌水,一边怒骂:“臭小子,就让你尝尝泻药的厉害。”
林彤山处在昏迷之中,只咕咚咕咚竟全喝了下去。
史元泓笑道:“张茂,咱们到舱外喝上两杯,等一会儿这小子发作,好数落一番。”
张茂应道:“妙极。”随即狠摔了碗,出了舱去。
☆、一桩人命案
二人在舱外喝了一刻的酒,已有了醉意。
史元泓本是柔弱书生,更不胜酒力,几杯下肚,脸上便如柿子一般通红。那张茂却要好一些,常跟随在二皇子身边,竟练出了一些酒量。
“张茂,你说这会儿,那姓林的小子该出丑了吧?”史元泓醉醺醺地问道。
“恐怕也是,咱们不妨进去数落一番,好一雪前耻。”张茂眉飞色舞地回道。
二人大喜,探头转进了船舱,可就在头刚刚钻进舱里的那一刻,脸上立即僵住了。
因为林彤山已经暴毙,嘴里含了半截咬断的舌头,面目苍白悲惨,极其难看。
二人被吓得跌出了舱外,两只手不断往后爬。
急促的喘息声此刻充满了恐惧和阴森,被大雾笼罩的太平湖吞噬而去。
湖面上很安静,安静得有些可怕。张茂似乎听见史元泓的心在怦怦直跳,他润了润干涸的嘴唇,瞪着圆鼓的眼睛,挤出苍白的话来:“元泓,你杀人了。”
史元泓扫了他一眼,咕咚一声,吞下还残余在嘴里的酒,体内的酒水已化作了一身的冷汗,滋滋地冒在他的额头。他有些不敢相信,才几杯酒的功夫,姓林的就醒过来,并咬舌自尽。
史元泓终于壮起胆子,站起身来,颤抖着走进船舱,当他的手试探到林彤山已经没有气息时,忽又如被人抽去精华一般,跌倒在地上,瘫软如烂泥。
“真死了,我...我杀人了?”史元泓喃喃地说道,“不可能的,他怎么那么快就醒来,而且泻药还没有发作,他真的想急着寻死吗?”
史元泓瘫软在地上,脑子中一片空白,此刻,他真想有人能打醒他,告诉他,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张茂并没有走进来扶起史元泓,他跌坐在船头,心里惶恐不安。这时他似乎想起了大冥王朝的律法,杀人者是要偿命的,他不想死,他还想多活些日子。
张茂忽然从船头窜了起来,像一棵破土的春笋。吓得史元泓又大吃了一惊。
在张茂的嘴角,忽闪过了一抹狡黠的阴笑,仿若已想出了法子,能化险为夷。
他大步走向史元泓,将他一把抓起来,双眼镇定地看着他说道:“事已至此,咱们只有一个办法。”
史元泓长了一些胆色,惊奇地问道:“是不是逃?”
“对。”
四处瞄了几眼,见湖上没有任何动静,二人便急急忙忙拖出一只袖珍小船,跳上船脱离大船而去。
那郭惇在岛上寻得有些累了,便折回了酒楼,却看见陆曼儿好端端地坐在椅子上,心里有些生气,却不好发作,只道:“曼儿小姐,我们找你找得好辛苦。”
雪樱忙回道:“有劳郭公子了。”便倒了茶,递到郭惇的手中。
郭惇接过茶,正欲喝时,又停下说道:“那林彤山公子还没有回来吗?”
千雪点了点头。
郭惇叹气道:“那就等一会儿吧,可能他走远了。”
等了许久,天空渐渐拉下夜幕,可林彤山还是没有回来。郭惇有些坐立不安,便站起身来,叹气徘徊。
陆曼儿也吃了一惊,倘若在平时,林彤山早按耐不住性子打道回府,如今不见踪影,心里总有些隐隐不安。
顾不了自身邋遢的形象,陆曼儿忽站起来,走到郭惇面前说道:“郭公子,彤山不是和你一起去的吗,怎么还不见踪影?”
郭惇道:“是啊,是和我一起出去的,可是我们兵分两路,他走东边,我走西边。”
陆曼儿脸上有了一些焦急之色,说道:“彤山向来性子急躁,行事鲁莽,恐怕是生了事端。咱们也不能久等了,都分散去寻吧。”
雪樱插嘴说道:“不行,你寻我,我寻你,到头来大家都走散了还没有一个结局,我看要去寻找也要走一起。”
郭惇道:“二小姐说的有道理,咱们一起去寻吧?”
吩咐了几家家仆和丫鬟,一行人点了火把,走遍了岛上的各个隐蔽角落,逢人便问,可是就是不见林彤山踪影。
太平湖上却在此时结满了大雾,湖上穿梭的船只更是看不清楚。
“林公子会不会回家里去了?”雪樱问道。
一行人手持火把,面面相觑,郭惇的脸被火把的光芒耀得通红,掩盖了种种猜疑和恐惧。他拨开面前的两个丫鬟,走到人群中央,缓缓说道:“我看不可能,我和他相处了那么久,知道他的脾气。”
“那也有些可能,早上你便耍弄他一番,现在他也想玩个恶作剧,报复你呢?”雪樱又说道。
陆曼儿若有所思,用手轻扣着脑袋说道:“我看还是先派人去林府查看,我们再寻一番,切不可忘了每一个角落。”
郭惇道:“事已至此,只能这样做了。”便嘱咐了林家两个仆人,租一张小船先回去,若有任何风声,马上催马来报。
两个家仆便匆匆离了岛,飞一般赶赴林府。
陆曼儿和郭惇也不敢停下来,租了船家四只小船,分了四路,各去太平湖上搜寻。又派人到画舫上查看。
四只小船在太平湖上寻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几乎都游遍了,别说没见到林彤山的身影,连一只游往的船只都没遇见。
画舫上也没有人,在酒楼聚集的时候,郭惇狠狠地用拳头砸在桌子上,劈去了一只角。焦急而道:“林彤山没在岛上,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陆曼儿道:“现在只希望他回府而去,我看此地也不能久留,咱们还是回府去吧。”
雪樱附和道:“姐姐说的没错,既然不在岛上,也可能去了其他地方,咱们还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郭惇沉思了片刻,觉得也有道理,便组织大家上了画舫,临走时清点了人数,一个都没落下。
画舫刚靠岸时,林家家仆纵马而来,那两个小厮跳下马背慌忙禀报道:“陆小姐,郭公子,我们家公子不在府上。”
“不在府上?”郭惇忙问。
“是的,郭公子,老爷和夫人现在都很焦急,已派了人手出去寻找。”两小厮回道。
“糟了,如此一来,我怎么向他父母交代。”郭惇大骇,捶拳叹息。
林彤山是出了名的孝子,晚上纵使晚归,也会先派家仆回府禀报,以便让二老安心,这次离开,身边又没带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郭惇实在不解。
“曼儿小姐,这次林彤山根本不在府上,你看要如何才好?”郭惇几乎要瘫软下来,话里面已经充满了焦急和惊恐。
陆曼儿想了想,说道:“咱们先去林府瞧瞧,若是等到天明还不见人,就报官吧。万一都不可行,就让我爹出面帮忙吧。”
郭惇幽幽地叹了叹气,说道:“只有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