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若兰之华
时间:2018-03-15 14:17:47

 
    就在他耐心耗尽、准备放弃的时候,一双修长如玉的手,突然伸了出来,一按一压,毫不费力的帮他扣好了。
 
    九辰抬头,看到了白衣翩翩的子彦,以及子彦旁边的东方祜。
 
    “多谢王兄。”
 
    九辰客气而疏离的笑了笑,便不着痕迹的扶地起身,与东方祜点头为礼后,往王帐相反的方向走了。
 
    除了冷汗淋漓的面部、异常惨白的唇色,九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连脚步都没有任何迟滞,子彦却敏锐的捕捉到了空气中飘来的血腥气。
 
    低头扫视一圈,子彦果然在王帐前的空地上发现了一小片黑色淤血。
 
    兵器谷,死士营临时驻扎地外,穆寒、宗玄、北漠、师铁四人正在焦急的等待着。离恨天挟持文时侯离开后,巫王虽未雷霆大怒,却严词质问昨夜何人负责看守离恨天,欲要严惩。
 
    师铁本想站住来,认了这罪,保全卯营,谁知,却被九辰抢先一步,揽下所有罪责。
 
    巫王当时的脸色,是他们从未见过的阴沉,这让他们的心里极为不安。
 
    起初,对巫王派这样一个少年将军来做死士营的主帅,他们和其余八营主帅的确感到匪夷所思。
 
    可经此一战,短短两日相处下来,他们却意外的在这少年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彩。他们忽然有些庆幸,巫王给死士营派来了这样一位主帅。
 
    九辰遥遥看到谷口站着四道人影,也极是意外,等走近一看,不由笑了笑:“四位统帅聚集于此,可是有要事相商?”
 
    九辰自然不知道,一路走回来,他面上是何等的虚弱惨然,穆寒却看得难受,道:“我们在等将军回来。”
 
    “可是毒蜂发现了离恨天踪迹?”
 
    见九辰沉眉,满脸询问,师铁急问:“王上可有为难你?”
 
    他情急之下,连规矩都忘了,九辰却恍然大悟,怔了怔,笑道:“无妨。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才让离恨天有可乘之机。”
 
    “传令下去,让各营把这几年积压的暗报,先送一部分到我帐中。若我所料不错,王上回宫后,咱们很快就会有新任务了。”
 
    说罢,他同四人点头为礼,便径自回帅帐了。
 
    四人对视一眼,目中皆有喜色,看来,死士营是躲过这一劫了!
 
    北漠忍不住问宗玄:“东阳侯究竟有何过人手段,竟然令王上如此信任他手下的两骑主帅?”
 
    宗玄摇头,以示不知。
 
    倒是穆寒道:“将军昨夜高烧,只怕还没好全,让各营缓一个时辰再送暗报。”
 
    入夜,派去追踪的死士果然传回消息,在沧溟城中一家客栈发现了离恨天的踪迹。可惜,埋伏在四周的死士冲杀进去时,房内只有他的两名同党,离恨天却凭空消失了。
 
    那两名西楚探子显然也是训练有素的,见行踪暴露,直接服毒自尽了。死士们搜寻一圈,最终只带回了离恨天的一件血衣和几本账册。
 
    巫王听闻奏报,倒没有多大情绪波动,只握着那件血衣,道:“看来,孤的这位师兄,命不该绝。”
 
    默了默,他抬眉问前来报信的穆寒:“你们的主帅呢?”
 
    穆寒道:“将军正在翻看那几本账册,说是稍后来向王上汇报情况。”
 
    当日夜里,顺着这些账册,死士营联合戍卫营,以雷霆之速拔掉了隐藏在巫国南市的三个西楚据点,还抓到了一个来不及服毒逃跑的绸缎店老板和一个兵器铺的伙计。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沧冥城外的一个茶摊上,缓缓出现两道人影。一个是袖中藏剑的青衣剑客,一个是黑袍隐身的神秘使者。
 
    “若非夜君及时传来消息,王上在巫都十余年的苦心经营,就要毁于一旦了!这小子,下起黑手,还真是不留情面,难怪王上待他不同寻常。”
 
    黑袍人抱怨完,瞅了眼离恨天,低笑道:“被自己一手救回的好徒儿连摆了两道,离侠心中滋味,只怕比在下还苦。”
 
    离恨天怅然道:“这世间,安有两全之法。就算有,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黑袍人甚是奇怪:“听离侠的口气,倒是不曾怨憎那小子?”
 
    离恨天负袖叹道:“那毒蜜虽引来追踪,却也掺了能解毒的药粉,助我恢复内力。巫启生性多疑,我早该料到,我那徒儿为了替自己洗脱嫌疑,会使尽手段,再坑我一遭。”
 
    黑袍人悠悠的酸道:“你们师徒情深,坑的,却是我们护灵军的颜面。如此重损,王上非把我扒了三层皮,才能解恨。”
 
    离恨天道:“此事因我而起,我会亲自给主公写信,解释其中缘由,以及破云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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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暗藏祸患
 
    次日,巫王正式转驾回宫。
 
    临行前,一袭白衣的子彦出现在死士营驻地前。
 
    穆寒正在安排各营拔营起寨,见有人在营外徘徊,忙走过去,拱手为礼:“不知公子要找何人?”
 
    子彦从袖中摸出一块血红色令牌,递给穆寒,温尓道:“把它交给你们的主帅,他自会明白。”
 
    穆寒识得,这是暗血阁阁主才能持有的暗血令,立刻明白子彦身份不同寻常,忙道:“公子稍等,我立刻去禀报。”
 
    子彦便在兵器谷外的空地上,安静的站着,等九辰出来。
 
    这时,一个医官模样的人,提着药箱,不急不缓的赶了过来。
 
    子彦心中一动,忙拦住那医官,问:“敢问,将军的伤,可好一些了?”
 
    那医官瞅了子彦两眼,警惕的问:“你是何人?为何不穿军服?”
 
    子彦笑道:“我是宫里来的,是王上派我来打听情况的。”
 
    医官这才道:“杖伤倒不要紧,就是气血紊乱、高烧一直不退,今日,我会换副药试试。”
 
    说罢,他便急急进营去了。
 
    子彦想到昨日在王帐前看到的那片淤血,眉头一紧,心中愈加不安。
 
    片刻后,穆寒从营中走了过来,手中,尚握着那枚血色的令牌。
 
    见子彦满面疑惑,穆寒恭敬的将暗血令递回给子彦,道:“我们将军现在不方便见客。他让我转告公子,今日,恐怕不能为公子送行了。日后,请公子莫要再为以前的人和事所羁绊,按自己的心意去生活。”
 
    子彦一怔,握紧手中的暗血令,一颗心,痛如刀绞。
 
    等他转身离去时,错落分布的营帐后,才缓缓走出一个黑袍少年,一动不动得盯着愈行愈远的那抹白色,黑眸灼灼,隐有释然之色。
 
    这一日,天色刚亮,国尉史岳便急急叩响了右相府的府门。
 
    右相桓冲正在府后的花园晨练,见史岳发冠都没戴好,便大步奔了过来,笑道:“王上尚在军中,这段时日,国尉久不上朝,怎么连仪容都不顾了?”
 
    史岳在石凳上坐下,唉声叹气:“右相可听闻昨夜南市之事?”
 
    “哦?南市出了何事?”
 
    史岳向前倾了倾身子:“听说,昨夜戍卫营在南市一举捣毁了三个西楚据点。”
 
    桓冲收起剑,不急不缓的端起茶碗,微微一笑:“这是好事啊,国尉为何如此神态?”
 
    史岳道:“右相可知,这件功劳,要算到谁头上?”
 
    “不是戍卫营么?”
 
    “右相肯定想不到,是死士营!”
 
    “死士营?”桓冲抚须道:“时隔多年,王上终于要重启死士营了么?”
 
    史岳没有这份宠辱不惊的耐性,此时,正急得上火:“何止是死士营!右相难道不知,此次王上去威虎军祭炉神,已任命昔日烈云骑季剑为破虏营主帅、黑云骑主帅九辰为死士营主帅。更可气的是,昨日,东阳侯直接把这月拨给镇远军的饷银,给了这两营,还说是奉了王令。”
 
    桓冲神色微动,道:“如今,各国蠢蠢欲动,王上要重新整顿威虎军,也在情理之中。”
 
    史岳一拳砸到石案上,恨道:“那也不能把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到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季礼在剑北经营十余载,若再掌控了威虎军,这巫国朝堂,岂不就是季氏的天下了?”
 
    桓冲双目陡然一凛,喝道:“国尉失言了!”
 
    “我……我也是看不过王上如此偏心。”
 
    史岳自知失言,见桓冲有些真怒了,连声道:“右相息怒。”
 
    “我说这话,也不光是为了自己。谁不知道,东阳侯与左相南央交好,自打东阳侯回到沧溟,这两人便整日在王上身旁转悠,蛊惑君心。东阳侯掌管军事以后,我这国尉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若日后王上的心再偏向南央那边,右相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呀。”
 
    桓冲不着痕迹的笑着:“只要能为王上分忧,别说南央,就是一介平民,我桓冲也愿把这相位拱手相送。国尉以为,我桓冲是贪恋权势、嫉贤妒能之辈么?”
 
    史岳道:“右相的心意,我当然知道。可若是,这季礼和南央表面上装的刚正不阿、忠心不贰,暗地里,却结党营私、意图不轨呢?”
 
    桓冲握茶碗的手一顿,目光定了定,问:“什么意思?”
 
    史岳见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宫中有传言,世子卧病的这五年,根本不是在宫中养病,而是背着王上,偷偷跑到了剑北,在东阳侯军中历练。还有更荒唐的,说黑云骑主帅九辰,就是世子殿下。”
 
    “巫国国法,世子年未及冠,不得干政,更不得与朝臣私相往来。若这传言是真的,东阳侯岂不是公然蔑视国法,与世子结交。”
 
    桓冲目光愈深,不解道:“若传言为真,王上怎会听之任之,还让「九辰」去做死士营的主帅。”
 
    这话正好戳到了史岳的心思:“我就是担心,王上一味偏信东阳侯,置国法于不顾。一个手握重兵的朝臣,与世子私交过密,若这朝臣安分守己,自然无事,可若这朝臣有野心,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桓冲如被当头打了一棒,垂目许久,才吹着碗中茶叶道:“国尉忧心东阳侯,虽有些道理,可言语间为何会扯上左相?”
 
    史岳又把头往前伸了伸,声音愈低:“最近,沧溟城内的风言风语,右相当真没听见么?”
 
    桓冲道:“你是说,那首歌谣?”
 
    「西有佳人,栖于南木
 
    八月飞雪,恩断义绝。」
 
    桓冲吟罢,道:“当年,西梁公主端木明姬痴恋南央,险些给南氏一族带来灭顶之灾。南央为表忠心,以使臣的身份出使西梁,不仅用一张巧舌骗过了西梁王,还利用端木明姬的爱慕与信任,打开西梁城门,放巫国大军入城。西梁十三城一夜之间沦为人间地狱,八月的酷暑天,竟然飘起了漫天飞雪。自此之后,无论先王,还是王上,再也没有怀疑过南氏的忠心。”
 
    “听说,当年先王还特意命攻城的大将留下了端木明姬的性命,作为对南央的补偿。可惜那端木明姬也是个烈女子,直接一把剑在城楼上自刎了。至死,未同南央再说过一句话。”
 
    史岳一拍掌:“没错,就是这个端木明姬。据说,那个把控着九州商脉、把生意做遍全天下的端木族,就是端木明姬一手创办。前两日,镇远军抓了个负责给端木族送货的药材商,据他说,现在端木族名义上的掌事人是少族长,也就是,端木明姬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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