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辞——若兰之华
时间:2018-03-15 14:17:47

    含山小公主背对着众人,独自坐在角落里,扒着栏杆,默默的想着心事。自从巫楚联姻敲定后,刁蛮任性的小公主便似换了个人,安静的不成样子。
 
    遥遥见到九辰身影,她立刻飞身奔了出去,一头扑进九辰怀里,闷闷道:“王兄,我好想念你。”
 
    九辰揉了揉她发顶,没说多余的话,便拉着她一同来到水榭,同众人一一见礼。
 
    吴妃笑着同巫王道:“几日不见,殿下好像清瘦了。”
 
    巫王睨了九辰一眼,未置一语。吴妃立刻识趣的转移话题。
 
    这间隙,巫子玉已经猴子般,缠在巫王身旁,眉飞色舞的讲起王都的新鲜事。巫王时而展颜大笑,时而皱眉沉思,显然听得极是入味。
 
    眼见着月上中天,众人依次入座,晏婴亲自带人将美酒佳肴布上圆案,并给每人都发了一块中秋小饼,一会儿拜拜这个,祝其“貌似嫦娥”,一会儿又拜拜那个,祝其“面如皓月”,直把众人哄得眉开眼笑。连巫后都忍不住拿扇面打他嘴巴,笑道:“难怪,司膳房最近都不做糕点了,原来,这宫里的蜜,都被你偷着抹到嘴巴上了。”
 
    众人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史妃见盘子里还剩了两个绘着鸳鸯的小饼,再看看自己那块绘着青鸟的小饼,有些不满:“你这老滑头,也忒偏心,这青鸟孤零零的,哪比得上鸳鸯成双成对,给本宫换一个。”说完,她便要去抢。
 
    晏婴忙护住盘子,连连求饶:“娘娘,这两块,是留给子彦公子和风国幽兰公主的。”
 
    吴妃忙拦住史妃,道:“姐姐,咱们长辈,可不能抢晚辈的彩头。不然,云妃姐姐该生气了。”
 
    九辰这才发现,圆案上,还空着两个座位。一个念头闪过,他霍得站了起来。
 
    众人被他这行为吓了一跳,抬眼一看,不远处,子彦正和幽兰携手走了过来。
 
    九辰呆呆得看着那一袭白衣,僵立在原地,几乎怀疑自己是在梦里。幽兰触到九辰目光的那一刹那,触电般将手从子彦手中抽了出来。
 
    子彦略略一怔,便从容的和她并肩进了水榭。
 
    待他们与众人见过礼,九辰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右手,几乎要将一角桌案捏碎。
 
    子彦迎着那黑衣少年明亮如星的眼睛,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微微一笑,竟是忽然撩袍跪落:“子彦,见过世子殿下。”
 
    这是家宴,本不必行这君臣大礼,子彦却先后对巫王和九辰行了。
 
    九辰低下头,彻底呆了。
 
    跪在地上的白衣公子,却依旧目光冲静,含笑望着他,正是多年来他记忆里的模样。温柔、宠溺、会听他没完没了的说话、会轻声安慰他。
 
    九辰眼睛里渐渐浮起一层雾气。
 
    巫后和云妃等人皆是不明意味的看着,各怀心思。文时候突然闭了嘴巴,巫王也没有兴致再听下去。
 
    又呆呆得站了会儿,九辰忽然一脚踹开矮凳,撩袍跪在子彦对面,郑重一拜:“今日是家宴,按规矩,应该子沂先给兄长行礼。”
 
    子彦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用仅他们能听见的声音,道:“殿下不可胡闹。”
 
    九辰权当没听见,抿起嘴角,直接将他拉了起来。
 
    巫王这才清了清嗓子,淡淡吩咐:“都坐下。”
 
    这一场家宴,九辰吃的心不在焉,幽兰吃的味同嚼蜡,唯独子彦,样样都沾,倒似津津有味。
 
    自从得知子彦被放出了西苑,九辰觉得自己的伤好得飞快。晏婴因为对他瞒着这消息,被他狠狠冷落了好多天。
 
    他也不再急着回世子府,每日天一亮,就要奔到芷芜苑去找子彦。怎奈,每次见面,子彦都要对他行大礼,只差三叩九跪相迎,且无论他说什么,子彦都是含笑听完,就说一句“殿下该回去了”,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跟他讲,这令九辰烦闷不已、备受打击。到后来,子彦拧不过他死缠烂打,干脆躲着他,早早就离开芷芜苑,九辰常常是遍寻王宫,都找不到子彦踪影。
 
    直到有一次,九辰抱着守株待兔的决心,在芷芜苑外,一直站到深夜,终于等到了子彦归来。
 
    他从暗处走出来,挡住子彦去路,高声质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哪有你这样当兄长的?”
 
    子彦看着他,甚是无奈道:“殿下――”
 
    话刚出口,便被对面的少年霸道的打断。
 
    “我不是什么殿下,我是阿辰,以前,你都这么叫我的。”多日来,他一口一个“殿下”,冷漠而疏离,让九辰十分气愤。
 
    子彦神色清淡,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殿下说笑了,尊卑有序,君臣有别,子彦尚是戴罪之身,怎敢僭越。”然后,他深深的看着对面少年,低声笑道:“不怕殿下笑话,在牢里呆久了,我有些怕了,胆子也小了……殿下不曾在里面呆过,自然不明白其中苦楚……这深宫里,明哲保身才是正道,忤逆之事,是断不可为的,殿下也好自为之罢。”
 
    说完这些,榻边不紧不慢的朝芷芜苑宫门走去。
 
    九辰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背影,忽然轻声问:“你真的要跟着楚人离开么?”
 
    子彦身形滞住。
 
    九辰道:“我知道,这段时间,你一直在跟他们秘密联络。我也知道,你的生母,是楚国那位公主……可是,楚人诡计多端,这也许,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子彦默了许久,平静道:“殿下还是忘了这些事吧。”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进了芷芜苑。
 
    不多时,苑内就亮起了灯火,紧接着,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温言软语,像是云妃的声音。
 
    九辰揉了揉眼睛,默立片刻,正要离开,忽觉一股寒意直窜背脊。
 
    只是,他意识到这股危险气息时,身体已经无法移动丝毫了。
 
    然后,他眼前一黑,再无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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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将计就计
 
    安抚好等了大半夜的云妃,子彦回到自己所居的竹君阁,推了盏灯,在小案后独坐。
 
    一道黑影,蛰伏在窗外,低声禀道:“阁主,殿下被人劫走了。”
 
    子彦蹙起眉尖:“何人?”
 
    影子道:“他们用了索魂香,应是修罗的杀手。”
 
    修罗的杀手……那必是为了搭救离恨天,才铤而走险。
 
    思及此处,子彦起身,吹灭烛火,悄悄从芷芜苑后门绕了出去。
 
    他一路走到芷芜苑宫门前,在出事的地点徘徊了数圈,终于在一丛兰草间发现了点点白蓝色火焰。
 
    子彦心中一动,召来暗处的影子,道:“你们分头去找,看哪里还有磷粉?”
 
    潜伏在四周的影子们,立刻幽灵般散落入王宫各个角落。
 
    很快,一名影子返回复命:“阁主,东苑入口与出口附近皆有磷粉,刺客应是从文华门逃出去的。”
 
    子彦松了口气,斟酌着道:“先不要走漏消息,尤其是主上那里……通知密部血卫,立刻沿磷火追踪刺客踪迹,切勿打草惊蛇。”
 
    “是,阁主。”
 
    九辰感觉自己被装在麻袋里,在马上颠簸了大半个时辰,又被人扛着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被扔到了一处空地上。
 
    透过麻袋缝隙,隐隐可见火光攒动,将他绑来的两人走开了一阵,过了会儿,就带了几个同伙过来。他们打开麻袋检查了一番,确定人没问题,又将麻袋结结实实的系好。
 
    “这里不安全,把人带到密道那边。”
 
    领头的说完,那两人又扛起麻袋,攀着山道飞掠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那两人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破旧的草庐里,一个黑袍人正悠闲的喝着酒,正是多日未曾露面的楚王西陵衍。
 
    两名修罗的杀手显然很是畏惧他,将麻袋仍到一旁,就恭立在庐外,不敢说话。
 
    “咯吱咯吱”声中,隐在暗处的老者转动轮椅,渐渐逼近麻袋所在的位置,刀刻般的脸上阴晴不定。他睨着麻袋缝隙里那几点蓝光,目中精光一闪,呵呵笑道:“人倒没抓错,就是动错了心思。你们回头找找,路上可丢了东西?”
 
    两名杀手面面相觑,立刻沿原路去找。过了会儿,他们果然一人抓了一把沾了磷粉的杂草回来,脸色十分难看。
 
    果然!西陵衍鼻子里哼了声:“一群废物,还愣着做什么?三水岭的据点,只怕已经被人给端了。”说完,他右侧黑袍一甩,劲风刺啦啦刮过,那麻袋瞬间四分五裂。
 
    那二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自己中了圈套,急得赶紧往回赶去。
 
    西陵衍这才拿手指敲着轮椅,不紧不慢道:“小子,别装了,你这点伎俩,骗不得我。”
 
    九辰缓缓睁开眼睛,一跃而起,落到他身后,拿暗箭抵住了他后背心,道:“你的功夫,不输离恨天,他们既称你为“主公”,你也是云国人?”
 
    西陵衍不答,稳若泰山的坐着,抬目间,猛地一击扶手,那轮椅如离弦之箭,飞旋出丈远。他扬眉而笑,满是俾睨天下的雄心霸气:“这话,还轮不到你来问。”
 
    他声如虎啸狮吼,游走于苍茫山岭间,久久不绝,震得人耳膜生疼。九辰低头一看,手中暗箭已被碎成数截。
 
    隔空碎物,至少需一个甲子功力。这一瞬间,九辰忽然有些懊悔,贸然用磷粉将暗血阁,抑或子彦引到修罗据点。他本可以避过袭击,只是一时冲动,有些负气的想知道子彦会不会跟出来,才将计就计,出此下策。
 
    西陵衍却似早已看穿他心思,气定神闲的道:“三水岭,灭了也好,省得他们老来我这儿嚷嚷着救人,正好,也吃点教训。”
 
    九辰吸了口气,转身,想要离开。
 
    西陵衍倒没阻止的意思,他半张脸被黑袍遮着,看不清表情,唯独双目黑洞洞的:“那些山贼在山体里埋了足足一百吨炸药,万一老夫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整个浮屠岭可都要夷为平地了。”
 
    九辰暗吃一惊,停步,有些狐疑不定。他抱臂沉思片刻,回头打量着西陵衍:“你怎么知道,山体里有炸药?”
 
    西陵衍转着轮椅回到草庐,幽幽道:“只要老夫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你若想保住这片山岭,就乖乖的过来陪老夫喝酒。”
 
    说罢,他掌风一扫,一颗碗口粗的树连根而起,堪堪横在九辰脚尖处。
 
    九辰颇是泄气,用力踢开那树干,才转身走到草庐里,在西陵衍对面坐下。
 
    西陵衍扔给他一坛酒,眯着眼睛道:“拿你换离恨天,也就那帮蠢货能想出这等馊主意。巫启那狗东西,心可是铁做的。”
 
    “砰”地一声,九辰反掌将酒坛子拍碎在案上,晶亮的黑眸中跳动着尖锐火苗。
 
    西陵衍哼了一声:“小小年纪,脾气还挺大。”
 
    九辰瞪着他,凉凉道:“你要是再敢说他一句坏话,我就砸光你这里的酒。”
 
    西陵衍忽然哈哈大笑:“敢在桌子上跟我叫板的,小子,你是第二个。”
 
    说完,他黑袍一卷,又扔过去一坛酒。
 
    九辰接过,转了转手里的酒坛子,眉毛一挑,不肯示弱的问:“那第一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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