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夫对那个赠药的高人实在没有多少印象,就记得是个挺老的糟老头子,若是在大街上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普通人。
本来对他赠药的事情,也从没放在心上,也只是奔着打发人的目的,才让他写下那个药方。
后来证明,那个药方确实有大用处,杨大夫这才仔细想想,那个赠药的高人长什么样子,想来想去就记得他确实挺老的。
虽然杨大夫提供的线索少之又少,毕安常却如获珍宝,小心翼翼的记在心里,甚至在回家的路上,都在仔细思考,元珙县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高人。
走着走着,毕安常突然感觉不太对劲,背后一直有人跟着,而前方不远处就是他家,家里住着老爹、老娘还有老婆孩子。
毕安常没有继续往家走,而是临时转了道。他的临时转道,,倒是叫身后跟随着的两个人倒是看不明白了。
这么晚了,毕捕头不回家,是准备去哪儿?
两个被毕安常派出去盯梢战栗的捕快犹豫了,这下是继续跟着,还是直接去他家等着,再向他汇报?
“跟着,找机会再说。”其中一个捕快说道,“这事儿又不咋好看,还去老大家里说,叫人听见还不得笑死。”
两个正值壮年的捕快,却栽在一个乡野丫头的手里,捕头交代的任务没完成不说,那简直丢人。
另一个同行的捕快点头同意,随后也跟着毕安常拐了道,却不见毕安常的身影。
“去哪儿了?”一个捕快四处看看,然后问道身边的同伴,“你看见没有?”
另一个捕快摇头,“没看见,这黑灯瞎火的,哪能看的见。”
在他俩看不见的黑暗处,毕安常小心翼翼的潜伏,向两人逼近,然后出其不意的动手,将两人掀翻在地,就在毕安常准备出重拳的时候,其中一个捕快认出毕安常的身手,急声喊道,“老大,是我们。”
“是你们?”毕安常连忙收住已经挥出去的重拳,“你们不是去盯梢栗子,不好好的盯人,跑来跟踪我干嘛?”
他们有点不好意思,可沉默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其中一个捕快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把人跟丢了。”
这个说法比较委婉。
另一个捕快不敢隐瞒毕安常,又继续补充,“那个女人十分狡猾,早就发现我们,趁机将我们甩开一段时间。我们没办法,只好去她家盯着……”
“说重点。”毕安常不想听这些无聊的废话,他就像知道是怎么把人跟丢的。
最先头说话的捕快低头说道,“那个女人身手很厉害,我们被打晕了。”
毕安常恼火,“废物,我有没有告诉你们,就远远的盯着,不要让她发现。”
那两个捕快低头不语。
他们是小心了,可还是被发现了。
那个女人简直太狡猾了,就连丁老爷都能着了她的道,他们怎么能避免得了。
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简直谁沾上谁倒霉的节奏。
从最开始的马长河,因为在她出嫁那天试图侮辱他,结果全家都被抓了;
她去玲珑阁转了一圈,结果玲珑阁被砸了;
她被绑到邀月楼,结果邀月楼被一把大火烧了,还从丁金川那里讹走几百两银子。
现在,她极有可能是打劫祁成顺的真凶。
一天之内,祁成顺的女儿就死了,他也沦为阶下囚。
这会是巧合吗?
毕安常绝不相信,这仅仅只是巧合。
☆、第111章 高人
这当然不是巧合。
是沈不缺的精妙计谋策划,利用周志成想要儿子的心理,成功将他引到东城私宅,然后再通过老乞丐告密,将陈雨娘引到东城私宅,暴露私藏在这里的祁小妹,然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祁小妹的事情暴露,势必会得罪陈雨娘,会恼羞成怒直接解决掉祁小妹,让祁成顺失去依靠的靠山。
周志成连祁小妹都保不住,更别说去保已经失去女儿的祁成顺。
从头到尾都是算计。
祁小妹要腹痛流血不止是算计,要周志成的心头之血做药引也是算计。
有没有心头之血根本就无所谓。
那个解药根本就不需要什么心头血做药引,加或者不加都不会影响药效。
就是这么精妙的算计,将周志成等等所有人都推到已经设好的戏台之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大戏。
虽然在整件事情中,战栗并没有出力多少,纯粹是靠着沈不缺的奇谋妙计而坐享其成。
按照她最初的想法,是利用江文才收集的周志成贪赃枉法的证据,在周家的喜宴上制造混乱,毁了这桩亲事,让周家的注意力放在制裁江文才身上。
如此,周志成无暇顾及祁成顺被打劫的案子,而她就可以趁机浑水摸鱼逃过一劫。
不得不说,沈不缺的法子,比她的办法更有效,解决问题更彻底,直接将祁成顺投进监狱。
这就意味着,祁成顺被打劫的案子,怎么都不会再被翻案,那就是马长河干的。
事情解决的很顺利,战栗却有点小小的郁闷。
她的郁闷点并不在于没有扳倒江文才,虽然握住他的把柄,去没有发挥该有的作用,还是让他成功的‘嫁进’周家。
她郁闷的是,整件事情中,她从头到尾都在打酱油。
强龙不压地头蛇,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沈不缺相对于原主栗子来说,是个前来避居的外来客。相对于战栗来说,他简直土著的不能再土著了。
可是沈不缺的土著身份,相对于毕安常来说,却又显得不够分量。
毕竟,毕安常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元珙县的人。
此时的毕安常,正在他家里同两个盯梢战栗的捕快,商量着解决战栗的问题。
连毕安常自己都没想到,他准备着手查清打劫祁成顺真正的嫌犯,转头祁成顺就出事了。
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想去翻过去的旧案,只怕县令和县令夫人那关也过不去。
“头儿,这案子估计是查不下去了。”一个捕快喝了杯酒,放下酒杯说道,“你们说,怎么就那么巧,在大小姐大喜的日子,东城私宅那边非出点意外,居然能把大人从喜宴上叫离开。”
怎么又是巧合。
毕安常对这个词已经麻木了,不过他深信一点,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祁小妹是被人换了药,才会出现腹痛流血不止的情况。大人又一心想要那个儿子……”毕安常说道,“整件事情不是巧合,是有人精妙的布局,做的天衣无缝。”
“啥?布局?”另外一个捕快喝的迷迷糊糊,突然间就清醒了,“谁敢给大人布局,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是不想要命了。”
“恰恰相反,应该是他们想要活命才会这么做。”毕安常说道,“如果祁师爷不出事,那么该出事的就是栗子那个丫头。”
可惜的是,现在祁成顺偏就出事了。
一个成为阶下囚的师爷,是没办法将打劫自己的真正嫌犯绳之以法。
甚至因为他成为阶下囚,一个已经定案的案子,更加没有机会翻案。
一切,已成定局。
“头儿,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是那个栗子干的?”说话的捕快噎了口酒,吓的不轻。
这事儿办得可就狠的,死了人,判了刑,唯独自己没事。
一箭三雕。
“证据,要的是证据。”毕安常放下酒杯,冷静的说道,“想要将她绳之以法,只能靠证据,可惜目前线索实在太少,只有杨大夫提供的一条线索。”
毕安常说着,索性将杨大夫提供的线索,一并与两位捕快说了,要他们一块想想,元珙县最近是不是出了这么号人物。
两位捕快听着毕安常的描述,老觉得这个人那么熟悉,好像才刚刚见过。
“我知道了……”
两个捕快都有醉意,其中醉意较轻的名唤大钱,激动的拍了桌子,直接站起来,“这个人不就是栗子那个邋遢丈夫吗?叫沈什么来着?”
听同伴说到战栗那个邋遢老汉丈夫,另外一个捕快小王也想起来了,今儿在战栗那个破茅草屋还见过来着。
他们要将战栗带回县衙审问,她那个丈夫就一直在身后跟着,然后他们就被打晕了,之后的事情他们就不清楚了。
“沈不缺。”小王捕快适时的补充着。
“对,就是这个人,据说医术了得,连死人都救得活。”大钱不无羡慕的说道,“听说,他那个小媳妇就是他用医术换来的。”
老汉娶娇妻,多美的差事,怎么就叫那人赶上了。
“怎么回事?”毕安常来了兴趣,酒也不喝了,“说来听听。”
小王有点醉了,干脆趴在桌上,说道,“大钱,你给头儿说说这个事,简直走狗屎运。”
这事儿得从长流村村长赵岭海的老娘病重说起,群医无策,只能躺着等死。
赵岭海那是连老娘的棺材都买好了,就等着办后事了,结果遇上沈不缺,给开了一道药方,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后来栗子得罪县令千金周无双,周无双气恼要将她卖到邀月楼为女昌,不知怎地,消息走漏了出去,叫这个赵岭海知道了。
赵岭海跑到县衙,向大人建议,要将栗子许配给沈不缺,权当还给沈不缺一个恩情。
沈不缺年纪大,又穷又懒,会医术却又从来不给人治病,穷的叮当响,实在不是良配。
周志成觉得可行,便同意了。
这就是邋遢老汉娶娇妻的故事。
不过,敏锐的毕安常却从中捕捉到两个重要的消息:沈不缺年纪大,会医术。
这就对上杨大夫口中那个赠药的高人。
两个捕快因为盯梢,没赶上县衙的喜酒,毕安常体恤兄弟,便在自家做了几道家常菜,打了好酒请两位兄弟喝。
本来,只是普通的酒宴,却喝出这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个酒,喝的很值。
☆、第112章 查证
一顿酒宴,招待两个盯梢却反被战栗制服的捕快,结果得到非常重要的线索。
谨慎的毕安常并没有立刻向县令周志成汇报这个消息,他需要进一步核实情况,然后再做定夺。
在去长流村之前,毕安常先去了丁宅,找那个叫钱大民的长工了解具体的情况。
昨天他是代表周小姐去长流村迎亲,迎亲路上遇见的钱大民,然后锁定栗子这个嫌犯。
在锁定栗子这个嫌犯之后,毕安常急于抓人,为了赶时间,特意让迎亲的队伍提快速度,在吉时之前就到达县衙。
因为吉时未到,不到拜堂的时间,按照习俗,喜轿是不能进门,所以江文才的喜轿便停在县衙外面,等着吉时的到来。
毕安常回到县衙,便将事情同周大人说了。
不过,周志成的态度却是,小姐的亲事比较重要,至于那个涉嫌打劫的栗子,已经有了两个捕快盯梢,惩办她倒也不急在一时。
在周志成心里,凡是都有个轻重缓急。
比起亲生女儿的婚事,捉拿一个嫌犯就显得无足轻重。
但是比起继承家业的儿子,女儿的婚事又显得不那么重要。
县令大人的命令,毕安常不得不执行,无奈只能将县衙等候的证人钱大民打发离开,同时告诉他,等县衙开堂审案的时候,他务必要来作证。
可是经过一天,短暂的一天,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祁小妹死了,祁成顺成了阶下之囚,那么这位能够出堂作证的钱大民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这正是毕安常关心的事情。
很不巧,钱大民一早就出田干活去了。
毕安常隐隐觉得不安,可千万不能让栗子捷足先登,害了那个能够出堂作证的证人。
急于离开的毕安常被丁金川拦住了。
昨日,祁师爷那么大的事情,丁金川没理由不知道。
“那个人真的死了,孩子真就这么没了?”
丁金川还是不敢相信。
在他印象中,陈雨娘向来是泼辣,又泼又狠,对待发现的周志成外室从来都没手下留情过,能杀绝不留着。
但是那可是周大人最重视的儿子,怎么也会保不住。
“死了,都死了。”
毕安常的答案言简意赅,剩下的就不愿多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毕安常的父亲就是在元珙县做捕快的,从小耳濡目染。
那个时候的元珙县还没有现在这么糟糕,能官商勾结到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一个县令能只手遮天,县令夫人敢有恃无恐,无视律法,草菅人命。
自从,周志成捐了这个官开始,一切都变了。
毕安常之所以还在坚守,除了是受父亲的影响,也是想在这对狼狈为奸的夫妻手下,尽力的减少冤假错案的发生。
在法纪混乱,人心不古的时候,用他微弱的力量,去抓奸逞凶,惩恶扬善,守护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想法过于天真可笑,践行起来也相当困难。
救不了被冤判的一个好人,但是只要能抓一个行凶的恶人,就是对父老乡亲的保护。
毕安常秉持这样的信念,坚持了很多年。
这也是他紧紧盯着栗子的原因。
一个能让元珙县商霸的丁金川都束手无策,一个敢借凶狠泼辣的县令夫人的手杀人,一个为达目的,能不惜一切手段的人。
这样的人,对元珙县来说,绝对是个大患,必须尽快除之。
简单的几个字,却叫丁金川失神好久,等回过神来,才喃喃自语,“死了?哎,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这个语气说不上是惋惜,还是可怜的意思,或许更多的是忧心。
陈雨娘的权利凌驾在周志成身上,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件好事。
“不是巧合,是有预谋的算计。”
毕安常回道,算是给丁金川的一记定心丸。
毕竟,那个嫌犯可是栗子,那个从他那里讹走五百两银子的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