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就这么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就让她一个人,他就这么自己走掉了。
混蛋。
混蛋,讨厌鬼,烦人精。
陆嘉珩这个王八蛋。
初栀咬紧了嘴唇,瞪大眼睛,努力压下眼眶中泛起的酸涩。
回到话剧社的准备区,原辞刚好也刚回来,一看到她,连忙快走了两步叫她。
初栀回过头来,眼睛有一点点红。
原辞本来不知道是要叫她说什么的,此时看见她的表情就是一愣,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初栀垂下头去:“没怎么……”
原辞走近了一点,垂着头看她:“到底怎么了?”
初栀瘪瘪嘴,眼睛湿漉漉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委屈。
好委屈。
她深吸口气,摇摇头,用指尖轻轻蹭了一下眼角,小心翼翼地防止蹭掉了妆,声音低低弱弱的,有点哑:“没什么,就是有点担心,我怕我演不好。”
原辞闻言,微微皱了下眉。
明显没太相信的样子。
但是很快地,他眉心重新舒展开来,浅浅地对她笑了,露出小半颗虎牙:“姐姐别怕,我带着你呢。”
初栀快哭了,声音都带上了点哭腔,满腔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借口可以发泄出来了似的:“我只演过盆栽……会不会拖后腿啊……”
原辞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盆栽好啊,盆栽多难演,诶,姐姐你千万别哭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初栀始终坐在化妆台前没动过。
之前给她化了妆的小姐姐跑过来给她补了被她吃的差不多的唇膏,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再咬嘴唇了。
初栀乖乖地应了,剧本摊开在面前看了一会儿,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
今天周五,下午校庆演出结束就放假了,是初父的微信,问她下午几点结束,要不要来接她。
初栀回完消息,退出对话框,刚好看到下面的那个人名。
陆嘉珩之前几天也给她发了几条微信,她都还没有回,只是读完了就放在那里了。
其实本来初栀都没有再觉得生气了。
她就是那种什么都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性格,虽然觉得陆嘉珩之前行为有一点过分,不太想理他,可是也都过了好几天了,他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也发了信息。
但是这也是本来。
初栀看着那名字,用力地鼓了鼓腮帮子,点开来备注,输入。
她气鼓鼓地放下手机,重新开始看剧本。
看了几分钟,又拿过手机来,滑开解锁,点出微信,加入黑名单。
再也不想理他了!
*
陆嘉珩回到前面去的时候,程轶正咔嚓咔嚓吃着薯片。
台上小品刚刚退场,紧接着是民族舞,程轶斜歪着脑袋:“你这回来的正是时候啊。”
陆嘉珩唇角向下耷拉着,没说话,重新窝回到位置里,微微抬了抬眼,看向前面台上的表演。
舞台上十几个姑娘,轻盈灵巧如百灵鸟,伴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澄黄色大摆长裙上露出纤细腰肢和白皙的小腹。
程轶中肯评价道:“不愧是专业的,这身材比刚刚街舞的那群带劲儿多了。”
陆嘉珩目光冷淡,没什么表情。
又过了两个节目,才是话剧表演。
刚开始,程轶还在悠闲地吃着薯片,慢慢地,他觉得身边的人气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直到台上演到,骑士离店之际,执起女店主的手凑到唇边,单膝下跪,承诺要娶她为妻。
“啧。”
陆嘉珩低低地发出一声。
他盯着台上一身银甲的男人,眸光冷锐,充斥着的全是暗沉沉地烦躁和戾气。
那么怕被人看见和自己在一起。
却和别的男人相处的也很开心。
还有空旷的教室里,小姑娘接起电话来,脆生生的那一句“学长。”
还有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就生气了也还没解决。
不仅没解决,感觉好像还越来越糟糕了。
陆嘉珩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烦的不行。
十几分钟后,话剧结束谢幕,他掏出手机来,点开对话框,垂眼飞快打字:那么喜欢骑士?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删掉了,又打:就那么讨厌和我扯上关系?
这句打完,也没发。
沉默了一会儿,陆嘉珩仰起头来,看着礼堂里黑漆漆的天花板闭了闭眼,长长地,无奈地,认输般地叹出一口气来。
胸口堵着的那一团就好像被扎破了的气球,砰地一声破掉了,七零八落碎成好多块,洋洋洒洒飘下来。
他重新垂头,一字一字删掉了,再次输入:
对不起。
对不起,我错了。
绿色的会话气泡前瞬间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伴随着下面一行黑色的小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陆嘉珩:“……”
作者有话要说:
少爷气爆炸掉了要,气完以后还不是要像狗一样重新去哄妹子,然后疯狂乱他妈道歉,还被拉黑了。
真是惨哦。
第32章 三十二块
陆嘉珩呆愣了三秒。
眼睛一点, 一点一点瞪大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绿色气泡前的鲜红感叹号,人生在世二十余载, 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拉黑的滋味。
他被拉黑了。
竟然被拉黑了?!
他绞尽脑汁费劲巴拉地想了好半天的道歉,竟然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夭折了。
陆嘉珩二话不说,直接拨通了初栀的手机号码。
没有平日里的那声软软糯糯的喂,甚至没有前几天连续等待的嘟嘟嘟声。
平板的女声冷冰冰响起:您好,您拨叫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手机号码也被拉黑了。
陆嘉珩爆炸了。
他唰地一下站起来,二话不说直接朝后台方向走。
他刚刚在椅子里瘫了好一会儿,此时最后一个大合唱已经开始了,不少也人在偷偷溜走, 程轶在后面小声叫他:“阿珩, 你又干嘛去!”
陆嘉珩理都没理,绕进后台, 里面全是人, 他找了一圈, 才找见她人。
初栀之前高高盘起的长发此时已经拆掉了,软软地披散下来,厚厚的舞台妆用卸妆湿巾擦掉,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清爽, 鹿眼又大又圆,睫毛卷翘,垂眼的时候低低覆盖下来, 打下柔软的阴影。
似乎是有感觉到,初栀抬起头看过来。
陆嘉珩站在原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他漆黑的眼看起来阴沉沉,唇瓣紧紧的抿着,眉心微锁。
只一瞬,初栀轻飘飘地,不着痕迹移开视线。
原辞在旁边叫她,她侧过头去,和那男生说话。
眼神平静而淡,无比自然的动作。
就好像她刚刚视线扫过的地方根本没站人一样。
陆嘉珩愣在原地,有些没反应过来。
其实就在刚刚看见她的一瞬间,他原本心里所有的那些理所当然早就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无影无踪了。
此时,他却才猛然反应过来。
他来是干什么的?
他一直都在干些什么?
陆嘉珩薄唇僵硬的抿着,第一次生出了某种类似于慌乱的情绪。
前面那男生说了些什么,女孩子安静地听着,弯起唇角笑,颊边一个浅浅的梨涡,眼睛也跟着一弯,像轮下弦月。
初栀站起来,边说话边和她的骑士一起走过来。
一步一步,距离慢慢拉近。
他似乎是想叫她,手指微抬,喉结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来。
初栀和他擦着肩膀过去,从始至终都没看过他一眼。
她旁边,原辞正在讲八爪鱼专业课上发生的趣事,从后门出去,初栀轻轻地出了口气。
原辞侧了侧头:“姐姐,你很紧张?”
初栀呆愣愣地抬起头来:“啊?”
“你刚刚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原辞咧嘴笑,“刚刚那个人是谁?你认识的吗。”
是个王八蛋。
她重新垂下脑袋,将自己半张脸都藏进温暖的围巾里,闷闷地说:“不认识。”
原辞“啊”了一声,没再说话。
冬天的白日很短,下午四点多,天色微暗。
两个人一起出了礼堂,外面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来的,洁白雪花绵绵地坠落,地面积了薄薄一层。
初栀站在礼堂后门门口停住了脚步,依然垂着头:“今天辛苦了。”
原辞楞了一下,而后俯下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她:“姐姐,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
初栀点点头,又摇摇头,慢吞吞地说:“没人欺负我。”
“行,那我走了。”
“嗯。”
少年灵巧地跳下台阶,站在三阶台阶下朝她摆了摆手,走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朝她摆了摆手,才离开。
初栀鼻尖蹭着围巾的边缘,又抬起手来往上拽了拽。
嘴巴和鼻子都被围巾捂着,哈出来的热气顺着缝隙往上窜,在她眼睫上挂出一颗颗小水珠。
她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着初父来接她,外面的天气有点冷,初栀垂着眼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去等。
一回头,就看见陆嘉珩站在她身后,靠在礼堂后门门口看着她。
这个人今天几次三番地站在她身后,都不出声音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像个背后灵一样。
初栀重新扭过头转回身去,打消了进去等的念头。
算了。
冷就冷吧。
我就喜欢冷!!!!!!!!!
她干脆深深埋下头,把眼睛也都藏在围巾里眼不见为净,竭尽所能的装雕像不动,全当做后面的人不存在。
可是不知道是一回事,知道后面站了个人一直在盯着她看又是另外一回事。
初栀难受死了,浑身都不自在,烦躁的猛地抬起头来,跳下台阶,沿着礼堂准备绕到前门去。
结果她动,他也动。
身后鞋子踩上去有轻轻地嘎吱嘎吱的声音不断传来,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初栀深吸了口气,停下脚步来,身后的人就也停住。
顿了顿,她接着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
下一秒,身后的人加快了步子,初栀手腕被抓住。
陆嘉珩抓着她,长腿迈开,两步就走到她面前去了,他太高了,抓她手都需要低弯着身,所以视线此时基本是跟她相差无几的高度。
初栀垂着眼,睫毛上面挂着水汽,发际处细碎的碎发也沾了水汽,有点湿漉漉的。
眼睛以下全部藏在围巾里,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长长的眼睫低低地覆盖下去,一眨不眨盯着地面,就是不看他。
这是在生气。
大概气死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初栀最先忍不住,低低道:“松手……”
他没反应。
她用力地往回抽手:“你松手……”
他还是紧紧抓着,不说话,也不放,反而人往前了半步,靠得更近了一点。
她一抽,他的手指就从她手腕处的衣料往下滑,触碰到她手背,有些冰,却又好像热得烫人。
她的手太冷了,绵软冰凉,没骨头似的,陆嘉珩指尖无意识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擦了一下。
初栀一颤,使劲儿地往回抽手。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任性妄为,举止轻浮,脾气又烂,又自以为是,完全不会为别人考虑的混蛋。
初栀气极了,原本已经被她一个话剧表演的时间压下去的东西又重新冒出来,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台词,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应该如何痛骂他一顿。
正想着,陆嘉珩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他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她,眼珠漆黑,声音低低的,气息微沉:“对不起。”
他抿着唇,弓身垂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表情蔫巴巴地,语气有点小心翼翼:“初初,我错了。”
初栀没说话,一直在拼命往回缩的手也不动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她就那么低低垂着眼看着地面,没有反应。
突然地,啪嗒一下,一颗水滴滴落下两人之间的雪地上。
轻飘飘的一滴,无声落下,紧接着又是一滴。
初栀眨了下眼,浓密的睫毛下泪水珠串儿似的一串串往下掉。
陆嘉珩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哭得无声无息,安安静静地掉眼泪,声音细细的,轻不可闻,带着一点点模糊的粘性:“你松手……”
初栀脑袋低低垂着,泪水越来越凶,小小的身子轻轻颤着往回缩,委屈的,细细弱弱的,带着呜咽:“你别碰我……”
陆嘉珩松开手。
初栀连忙缩回来,整个人快速地,小小往后退了一点点,从刚开始的无声到抽抽噎噎。
她哭得越来越凶,泪水根本止不住,连着肩膀都在颤抖。
陆嘉珩紧抿着唇,薄薄的唇片颜色苍白:“我不碰你。”
他手悬在她面前,低哑着嗓子,声音放的极轻,极柔开口,“我不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
他慌了神,也心疼极了,有点不知所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会说对不起。
初栀也不想哭的。
她原本想要很帅气的骂他一顿,最好还能再踢他一脚,然后扬长而去,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理他。
可是就是很委屈。
就是好难过。
原本憋得好好的情绪,一看见这个人,就像是洪水决了堤。
哭唧唧的样子,肯定一点也不帅气,一点也不潇洒,跟她刚刚想象排练过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了。